手中拿著香噴噴的果子餅,急匆匆往迴趕的王家表哥,來到先前表妹站定的地方,卻不見了對方蹤影,心下一咯噔,額頭立時便有冷汗直冒,表妹該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轉念一想,他又鎮定下來,這不可能!人老實不代表人傻,表妹此前態度忽冷忽熱的,定是又耍小花招支開他,自己開溜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舉目四望,一片人海茫茫,找吧!

    好不容易向人打聽到,說是看見自家表妹進了一間食肆,他忙不迭地追了過去,一經詢問,果然從店小二那兒找到了線索,隻店小二吞吞吐吐的,卻是令他愈發著急,臉上的厲色愈發明顯,最終抓了店小二直接便讓人指路。

    他本就高大壯實,再收起老實人的和善,板著張嚴肅狀的臉,嚇得小二哥腿腳直哆嗦,眼見這高大青年沒空搭理自個兒了,連忙逃竄似得下了樓。

    終於找著自家表妹的王家表哥,臉上露出喜色,隻是看清了裏間的情形,又是忍不住心疼,表妹微紅著眼眶,小臉蛋上透著幾分蒼白,無力跌坐在地,那我見猶憐的姿態,別提多惹人疼愛了。

    他越過謝安娘他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王家小姐身旁,瞧了眼她捂著的腳踝,華麗的外袍遮掩著,倒是不清楚傷情如何,他十分有分寸地摁了下那受傷的地方,眼中滿載擔憂地問道:“有刺疼感麽?“

    腳踝處傳來劇烈的刺疼,使得王家小姐不由倒抽了口氣,她嗓音中帶著些微哭腔,嬌氣著嗬斥:“輕點!疼!”

    王家表哥聞言,神色凝重,也不知傷到了骨頭沒,腦中已經自動迴想,這一帶最近的醫館在哪裏。

    謝安娘見這兩人舉止親昵,王家小姐對於那男子的接觸並無半分抗拒,想必是熟識的人,便扯了扯晏祁,他立即會意,不欲在此多做糾纏,便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當口,王家表哥卻是沒心思關注旁人的去留,他一進門所有的注意便給了王家表妹,眼下瞧著自家表妹扭傷頗為嚴重,便隻想著趕緊帶人去看大夫。

    而王家小姐見晏祁自始至終都是冷眼瞧她,對她簡直是避如蛇蠍,眼下有了表哥暖心的對比,她到底是明白過來,自己不招人待見,一廂熱情便似泄氣了的皮球,這會兒蕩然無存。

    身為未出閣的姑娘家,她此前種種舉動已是萬分出格,可心中懷著念想便能一往無前,現下被現實戳破了那載著希冀的氣球,怔怔望著晏祁對謝安娘小心翼翼的護著,離她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拐角,她不禁

    眼中泛酸,淚花抑製不住的往外湧。

    她好歹還有點底線,沒有那個勇氣衝上去死纏爛打,便隻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表哥……”

    那眼中的淚水便似衝破堤岸的洪水,洶湧而出,衝擊著她脆弱的心房,王家小姐趴伏在自家表哥肩頭,毫無形象地失聲痛哭著,間或夾雜著那麽一兩句含糊不清的詞兒。

    王家表哥楞了一下,接著便手足無措起來,僵硬地抬起手在表妹背上輕拍著,片刻後,王家小姐發泄得差不多了,哭聲漸漸小起來,而王家表哥輕拍地動作也熟練不少。

    許是哭出聲來了,王家小姐心裏的那股難受勁兒也漸漸消散,她打了個嗝,抬起頭,沙啞著聲音問道:“表哥,你不會把這事和我娘說,對吧!”

    這事兒指的是哪件事兒,支開他偷溜走,還是腳踝受傷?思及此,王家表哥很是嚴肅地看著她:“表妹,你先老實告訴表哥,你溜走是不是為了見剛才那人?”

    雖說他不曾留意旁人的去離,可晏祁與謝安娘男俊女俏,站在一起的存在感不要太明顯,縱使隻有匆匆一瞥,也足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聞言,王家小姐動作一滯,這一刻的她不大敢與眼前的人對視,便顧左右而言他:“我腳疼,表哥,我們快走吧!”

    她這支支吾吾的態度,王家表哥還有甚麽不明白的,心中微微鈍痛,就算早已麻木,到底還是會受傷,他垂眸,隱下心中那股難以言喻地小心思,隻是默默將人背起。

    “我帶你去看大夫。”

    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見他開始不發一言,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王家小姐又怎會不知他這是在生悶氣呢!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聲告饒:“表哥,別生氣了!我下迴再也不甩開你獨自溜走了,不要生氣了,好麽?”

    “放心,不會和舅母說的!”對於她的保證,他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迴了,可下一迴永遠會到來,盡管如此,可他就是見不得她不開心,一旦她乖乖認錯便開始心軟,他心下歎息,就這樣罷!

    王家小姐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她似是累了,便輕輕枕靠在他的肩頭:“那要是娘問起來我怎麽受傷的,你就說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崴著了,好不好?”

    王家表哥點了點頭,後來反應過來她看不到,便粗啞著應了一聲:“嗯。”

    那頭出了食肆的謝安娘他們,恰好在食肆門口遇到了剛要進門的南歡,隻見他手中捧著一個油紙袋,

    走進了還能聞到從裏麵散發出香而甜潤的食物香氣。

    “糖炒栗子?!”謝安娘驚喜地望了晏祁一眼,接過南歡手中遞過來的油紙袋,那糖炒栗子的溫度直接透過油紙袋,傳到了她手心,熱而不燙,剝開一粒放入嘴中,香甜而不膩。

    她眯了眯眼,享受味蕾中遺存的美好,隻覺胸中積壓的鬱悶消散了不少,好吃的東西當然得分享,她將這些分給了雲璫與南歡,略微想了想,便又動手剝了一粒給晏祁:“喏,吃吧!”

    “你怎麽不問我食肆裏發生的事兒?”晏祁接過,很是隨意地問道,可眼中卻有著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小失落,許是謝安娘不聞不問的態度,多少令他受挫,不曾將一個人放在心上,才不會在乎他身上發生了甚麽事兒。

    倒是謝安娘聞言怔了一下,十分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這語氣中隱隱透著小委屈,便像個鬧別扭的孩子,明明想在乎卻又竭力裝作不在意,不該像是從他口中說出的話。

    她又剝了一粒遞過去,語氣淡淡地開口:“我信你!便足夠了。”

    這話一出,饒是素來鎮定自若的晏祁,也出現了稍縱即逝地怔愣,繼而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往上挑,由內而外傳遞出來的高興無以言語。

    向來遵循沉默是金原則的他,這次卻破例解釋起來,將驚馬事件全須全尾的道來,謝安娘聽得心驚膽戰的,爾後不由感慨,幸而有驚無險!

    便連跟隨在兩人身後的雲璫與南歡,也紛紛義憤填膺起來,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的共同討伐著王家小姐。

    邊走邊聊著,既是散步又是散心,謝安娘便發現晏祁帶她走的這青石窄巷,很是眼熟呐!

    果不其然,晏祁在深巷裏的一間鋪子前停了下來,對著閉目養神,躺在藤椅上的老人恭敬道:“賀老,上迴托您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那老人眼睛睜也不睜,很是隨意地指了指裏麵:“西邊貨架上放著呢!”

    趁著晏祁走進去找東西的時間,謝安娘上前與奇珍閣門前的賀老打招唿:“賀老,倒是好久沒來您這兒了,可還安好?”

    話落,便見賀老倏地睜開眼,抹了把自己花白的胡須,笑眯眯地開著玩笑:“我都這把老骨頭了,能有哪兒好,哪兒都不好咯!”

    “您淨會說笑,我瞧你這身子骨硬朗著呢!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那都隻是小意思。”謝安娘微微笑著接口。

    “哈哈,就你這小姑娘嘴甜!好東

    西我都給你留著呢,走,老頭我帶你去看看!”說罷,賀老便從舒適的藤椅上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走到裏間一陣倒騰,扒拉出了兩株懨不拉幾的小苗子,順帶還有一枚素色錦囊,裏麵裝著一些種子,賀老這動靜晏祁自然是瞧在了眼裏,便也走了過來。

    繃直著唇線,晏祁上迴來此便叮囑過賀老,想讓他幫忙帶些花草種子迴來,這迴來便是取東西來了,可眼下瞧這情形,謝安娘似乎也是這裏的常客。

    賀老自是瞧見了謝安娘挽起的烏發,整個一新婦的打扮,再一看她與晏祁的眼神交流,無形中隱含著一股親熱,這其中定是有貓膩。

    遂老頑童附體般,連聲大唿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小姑娘啊,你咋這麽快就出閣了,老頭子我還想著豁出去一張老臉,替我那不成器的孫子保媒呢!”

    接著又特別誇張地睨了眼晏祁:“也不知是誰家臭小子撿了個便宜,竟是這般眼疾手快地將你定下了?!”

    謝安娘被賀老打趣得紅了臉,怪不好意思地低垂著眼睫,臉上紅暈乍現。

    “咳咳”晏祁低咳了兩聲,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上前兩步正好為謝安娘擋住了賀老打趣的目光,總算是得以讓她脫離窘境。

    繼而便見他迎著賀老戲謔的目光,拱了拱手,一本正經迴道:“區區不才,正是在下。賀老,您真是過獎了!”

    “行了,不逗你們這小夫妻倆了。”語畢,便又返迴裏間,待再出來,手上便拿了一個小檀木盒。

    “拿著罷,算是補上你倆的新婚賀禮。”他將這個盒子隨手塞給了晏祁,便又重新躺迴了藤椅上,藤椅一搖一晃的,很快便又閉上了眼。

    知曉他喜閉目養神,並不是真正睡著了,謝安娘倆人便又陪著他聊了一會兒,這才滿載而歸的起身告辭。

    見這小夫妻帶著人走遠了,賀老睜開眼,輕歎一聲,他倒是真的想過為自家不開竅的孫子保媒,如此伶俐乖順的小姑娘,他瞧著便是打心眼裏的喜愛,奈何與他家孫子沒有緣分呐!

    而謝安娘小兩口子迴到晏府後,打開小檀木盒一看,竟是一對形狀怪異的玉璧,上麵雕刻著繁複圖案,有著一股迎麵而來的氣勢,晏祁眼神暗了暗,不解賀老為何送他們這個。

    乍眼一瞧,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兒見過類似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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