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身穿寶藍色衣服,作隨從打扮的稚嫩少年,如疾風般奔了過來,一把就掛在晏祁的身上。

    幸而晏祁反應快,及時將冰糖葫蘆舉得高高的,他看了眼手中還剩六顆的葫蘆串,還好沒被撞掉!

    那少年撲在晏祁身上,就是一陣痛哭:“嗚嗚,少爺,可算是找到您了!夫人和蔣叔都要急死了,徹夜不眠的找著您,您可算是迴來了!”

    謝安娘對著這個疑似認識晏祁的少年,警惕而不失禮貌的問道:“這位小公子,他是你家少爺?”

    南歡抬頭,眼神迷茫的望了一眼站在少爺身旁,溫婉清麗的女子,“您是?”

    不待謝安娘迴答,晏祁一手高舉著糖葫蘆,很是高興的介紹:“這是安安。”一手推了推掛在他身上的南歡,“羞不羞,這麽大的人還掉金豆豆,不準再吊在我身上了。”他可不能讓安安以為他也是個喜歡掉金豆豆的人。

    謝安娘聽晏祁語氣頗為熟稔,應是認識的,看來不是那種心思不明亂認親的,便放下心中的戒備。

    既然如此,她便也該告辭了。

    “好好照顧你家少爺,下迴可別讓他獨自亂走了。告辭!”謝安娘善意的提醒著。

    “安安,你要去哪兒?”晏祁見謝安娘要走,忍不住想跟上去,卻被南歡拖住。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安安!”眼見謝安娘上了馬車,馬車緩緩的駛向前,晏祁不由有點急。

    “少爺,我們先迴家,迴家後您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南歡眼見快要拖不住人了,隻得先好聲好氣的哄著。

    奈何晏祁聽不進去,一門心思要去找謝安娘,一把掙脫南歡的桎梏,就要往前追上去,哪料沒走幾步,便突然暈厥在地。

    ******

    待到晏祁再次醒來,人已經在府中了。

    他從羅漢床上坐起,波瀾不驚的目光掃過四周,這才不緊不慢的起身,換了疊放在一旁的幹淨衣裳。

    許是聽見了動靜,一直候在外間的南歡規規矩矩的走了進來。

    “阿娘和蔣叔呢?”晏祁麵無表情的問著。

    依他阿娘的性子,這個時候早就在旁守著了,現在不見了蹤影,難道是還在外頭找他?

    “少爺,夫人和蔣叔都還在外麵找您呢!自從您前天走丟了,可把大家嚇壞了。夫人和蔣叔今天下午得到消息,說是有人在澤州的河口縣看到過

    您,就迫不及待的出發了,至今還未迴來。”

    南歡敢在孩子心性的晏祁麵前,肆意的胡鬧玩耍,但在一臉漠然的晏祁麵前,他卻是比兔子還老實,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晏祁瞧了眼鵪鶉一樣縮著腦袋的南歡,也不在意,他這個樣子看久了,也就習慣了,隻是繼續問著:“明路呢?”

    南歡老實的迴著:“明路大哥剛剛還來看過少爺,見您一直昏迷著,便先去將在城中尋找您的人調迴了。估摸著過會兒就能迴來了。”

    說著,他又偷偷瞧了晏祁一眼,他也很擔心少爺呢!可是對著現在的少爺,他不太敢說話。

    晏祁自然是捕捉到了那一注視線,也不戳破,他是知道這個隨從的性子的,平日裏最是活波好動,和孩童心性時候的他,最是玩得來,因此,對南歡,他清醒的時候也頗為寬和。

    “待會兒明路若是迴了,你便叫他直接來書房。”說著,他推開門,走出內室,穿過迴廊,拐到了書房。

    “是,少爺。”南歡鬆了口氣,一溜煙兒的小跑至大門口等人了。

    雲起居,書房。

    當一位約莫二十左右的青年推門而進的時候,晏祁早已擱筆許久,現下正臨窗看著湛藍的天,默默出神。

    進來的青年,身形修長,眉宇間看起來一派溫和。

    他見晏祁站定在窗邊沉思,也不打擾,隻安靜的候在一旁。

    晏祁倒也沒愣神多久,其實早在明路推門而入之時,他便已從自己的思緒中迴過神來。

    之所以靜默,也隻是因著心下的震驚,他腦海中竟然會不自覺浮現昨晚緊握過的那雙柔荑!柔嫩而細滑,猶如上好的絲綢。

    他將一切浮思壓下,走至桌案前,隻見最上麵的一張宣紙上,用簡單的幾筆墨線,勾勒出了三個傳神的人物畫像。

    晏祁將其遞給了明路,交代道:“你去將這三人找出來,先餓上幾頓再送去官府。順便交待獄卒好好招待一下他們!”接著就坐了下來,揉了揉太陽穴。

    明路接過宣紙,也沒問緣由,隻和順的應道:“是的,少爺。”人找到了,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見晏祁的臉色有點不好,不禁擔憂道:“少爺,您沒事兒吧?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夫人和幹爹了,他們約莫晚上就能趕迴來。”

    明路口中的幹爹,正是晏府的管家,蔣十一。

    他在十歲

    那年被蔣十一所救,後來又認了蔣十一作幹爹。與晏祁更是一起長大,兩人明麵上是主仆,私下裏他卻是將晏祁當成弟弟來疼的。

    不過,他始終守著規矩,每次見到晏祁總是叫少爺,在他心裏,這就是他需要守護一生,效忠一生的少爺。

    晏祁擺了擺手,“我沒事,有事的合該是別人!”

    他一雙漆如點墨眸中,閃過一絲銳意。

    ******

    不同於晏祁迴府的平靜,當謝安娘站定在謝府門前,望著那緊閉的大門,以及大門上貼著的囍字,卻是深吸了口氣。

    她上前兩步,拉響了門環。

    立即就有看門的下人來開門,來人一看是謝安娘,一臉的不可置信,“二、二小姐,您迴來了?奴才馬上去通知大夫人。”然後就利落的跑了。

    謝安娘:“……”用得著跑這麽快嗎!

    謝安娘往自己的甘棠院走去,隻見一路走來,府中依舊是她走前的那樣張燈結彩,紅帶飄飄,甚至有些地方還換上了更為貴重的喜事物品,就像是她的那場婚禮依舊照常進行一樣,難道是……。

    想到這兒,她的心直往下墜,怕是自己做得最壞的猜想,怕是已經發生了。

    她被擄走的那天晚上,是她待嫁閨閣的最後一晚。

    本來作為待嫁之身,她是不應該出府的,隻因著那天上元佳節,大家都一起出去玩兒,想著這是她在謝府待的最後一晚,就拉上了她。

    特別是三堂妹謝宛娘一直慫恿她出府,她拗不過三堂妹的軟磨硬泡,再加上她內心也是有那麽點不平靜,就想著出去走走。可誰能知道,老天爺跟她開了玩笑,讓她在成婚前一晚失蹤。

    謝安娘盡量忽略掉路上遇到的下人們投來的不明眼神,加快步伐迴到了甘棠院。

    這甘棠院是她爹娘居住過的院落,自她爹娘相繼去世後,她也一直沒搬走,就自己帶著丫鬟住在這,而這院子雖大,卻也冷清。

    邁進院內,一個正端了盆水的小丫鬟正好抬頭看到了謝安娘,她一驚,手中的盆“哐當”一聲掉了,也顧不得撿盆,隻見她滿是欣喜的喊道:“小姐迴來了,小姐迴來了。”

    院中其他人一聽,也都各自放下自己手裏的事,連忙趕了出來。

    屋內一臉病容的大丫鬟雲璫,一聽小姐迴來了,更是連鞋也來不及穿,就這樣赤著腳跑了出來。

    待

    看見自家小姐真的是全須全尾的站在那裏,雲璫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發現真的會痛,她臉上的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下來。

    被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圍著,看到大家關切的眼神,你一言我一語的問候,謝安娘的心下也覺得不是那麽慌了,無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小姐呀,您失蹤的這兩天,可是擔心死我們了。您餓不餓,黃媽去給您做好吃的。”這是廚房裏掌勺的黃媽。

    “小姐,小姐,今天中午三夫人有來過,她還想從奴婢打聽咱們院庫房的情況,不過被奴婢裝無辜給混過去了。”這是掌管庫房鑰匙的沫兒,是個機靈的丫頭。

    “嗚嗚,小姐,您可算迴來了,大房那邊欺人太甚,他們竟然、竟然……”說到這兒,小丫鬟竟是不忍說下去了。

    本來極為熱鬧高興的場麵,也因為這句話,而使大家沉默了下來。

    看著欲言又止的眾人,謝安娘臉上並未帶出任何情緒,隻溫聲吩咐道:“大家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

    她是一院之主,她若是慌了,那這個院子的人心怕也得散了。

    謝安娘對著站在人群之外,雙眼通紅的雲璫道:“雲璫,你和我來一下。”

    兩人進了內室,雲璫卻是撲通一下跪了下來,謝安娘被她弄了個措手不及,連忙扶她起來,“你這是幹嘛,你病還沒好呢!快起來!”

    怎奈雲璫鐵了性子跪著,再加上她的一身大力,謝安娘自然是扶不起她。

    隻見雲璫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哽咽著道:“小姐,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夫人!夫人臨走前就交待過我,要好好保護小姐的,雲璫卻沒有做到,雲璫愧對夫人。如今就連老爺在世時給小姐定下的姻緣也沒能護住,是雲璫無用!”

    說罷,雲璫還想往地上磕去,卻被謝安娘及時止住了。

    眼見拉不動人,謝安娘沒辦法,索性自己也跪坐在地上,一臉的無奈,“你要是不起來,我也同你一起跪著。你自小和我一起長大,我一直把你當姐姐看待,你如今這般摸樣,這是要做什麽。有什麽事,我們起來再說!”

    雲璫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謝安娘,知道自己比固執是比不上小姐的,隻得自己從地上起來,再將謝安娘也扶了起來。

    待注意到自家小姐身上穿著的粗布衣裳,更是心痛不已,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呀!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忙去櫃裏挑了身舒適漂亮的衣服,就要伺候謝安娘

    換上。

    謝安娘見雲璫不再跪著了,暗自鬆了口氣,比力氣,自己是比不過雲璫的,雲璫別看生得嬌小,內裏的蠻力卻是大得很,跟成年男子比力氣都不一定輸呢!

    換好衣服,謝安娘拉著雲璫在八仙桌旁坐下,歎了口氣道:“說吧,我不在的這兩天,府內到底發生了何事?”

    雲璫擔憂的看了眼謝安娘,緊接著滿是悲憤的說道:“這大房真的是欺人太甚,明明是你要和範公子成親,結果因著您前晚失蹤,他們昧下良心瞞著消息不說,昨天還李代桃僵的將三小姐嫁了過去。

    這三小姐平日裏還和您走得近,虧您有什麽好事都想著她,她倒好,不顧姐妹情誼,仗著自己大房嫡出的身份,竟然搶了您的夫君!小姐,我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們!”

    謝安娘微微訝然,這倒是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她本以為範夫人得知了消息,會以她婚前失蹤,清白不明為借口,並以此退婚的。

    畢竟,範夫人每次來的時候,雖然表麵和藹,可望向看她的眼神,足以使謝安娘知道,範夫人,也就是自己未來的婆婆其實並不喜歡她,或許說,是厭惡她。

    豈料,這消息竟是被瞞下了,怎得是宛娘以她的名義嫁過去?

    得知這妹妹替嫁一事,她第一想到的不是憤怒,隻是奇怪,宛娘怎麽說也是謝府三小姐,謝家當家人的嫡女,光是身份擺在這裏,上門提親的人就得踏破門檻了。如此前途大好,用得著頂替她嫁去範府?

    隨即,她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謝安娘的眼神。每次範大哥來的時候,宛娘看他的眼神總是那麽的不同,難道……

    接著,便是上元節那晚她被擄走之前的畫麵,宛娘,她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被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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