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彭越拍了後腦勺的少年秦軍趕忙低聲道:“將軍,西阿巴嘎啦是通古斯東邊的語言,是你好的意思,和通古斯西邊常說的他賽怒是一個意思。”


    彭越樂嗬嗬的笑道:“本將可是大秦軍校的教習!焉能不會外語?”


    而後彭越扯著嗓子高唿:“阿德蘇(謝謝)!”


    達賚:!!!


    本來就已經很崩潰的達賚聽見這話,更崩潰了。


    謝謝?


    謝你個大頭鬼啊!


    你丫分明會說我通古斯王庭語,非要用胡語和通古斯西部區語來惡心本王?!


    達賚手中馬鞭遙指彭越,怒聲厲喝:“秦犬!鬼鬼祟祟、偷襲埋伏就是汝等的能力嗎?”


    “迴去告訴汝部將軍,北風吹來之日,本王將率我通古斯勇士重迴難水河,如果他還算得上是個勇士,就不要再躲躲藏藏,率其麾下全軍來與本王決一死戰!”


    達賚篤信,隻要等!等到北風來襲、等到雪花飄落,根本無須達賚部上前廝殺,凜冽的天氣就會凍死所有秦軍!


    如果秦軍主帥果真願意履行這場勇士決鬥,那是再好不過,就算秦軍主帥不願履行這場勇士決鬥,達賚也是輸人不輸陣!


    彭越眉頭一挑,對身後秦軍低語幾句後,主動離開林木草叢的掩護走到諾敏河邊,以通古斯語朗聲開口:“對麵的胡賊聽著!”


    “本將乃是秦軍都尉、大秦軍校教習、此軍將領彭越!”


    “既然汝等誠邀我軍進行勇士的對決,那又何必等待北風來臨?”


    “擇日不如撞日,決戰就在今日!”


    彭越振臂一揮,斷聲喝令:“擂鼓!”


    與此同時,彭越麾下秦軍已經跑向四麵八方,同時取出令鼓,奮起鼓槌用力敲擊。


    彭越身為秦軍都尉,雖然隨身帶的兵馬不多,但身邊帶的令鼓可是不少!


    “咚咚咚咚~~~”


    一時間,密集的鼓聲在彭越身後各處響起!


    達賚頓時就慌了。


    達賚對秦軍都尉所穿的重甲記憶猶新,所以達賚隻看彭越身上穿著的重甲就知道,這人沒有說假話,他必然是一名秦軍都尉無疑。


    達賚隻是少年心性不願落了臉麵所以才放句狠話而已,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對麵就站著一名秦軍都尉,更是作勢要與其決戰!


    達賚趕忙勒馬轉身,連聲喝令:“撤!撤軍!快撤!”


    見達賚頭也不迴的轉身就走,彭越朗聲大笑:“胡賊!言戰卻逃,意欲何為?”


    “這便是汝等口中的勇士嗎?實在是笑煞本將也!”


    “哈哈哈~”


    從始至終,諾敏河西岸雖然弩弦聲、令鼓聲接連不絕,但高聲唿喊的人卻隻有彭越一人,以至於達賚根本不知道諾敏河西岸究竟藏了多少人。


    他隻是覺得,既然有一名秦軍都尉在此,那對岸一定有很多人!


    所以即便彭越言語間極盡羞辱,達賚也隻是硬著頭皮假裝聽不見,率其麾下將士悶頭狂奔!


    遙遙望見達賚等通古斯騎士們的背影遠去,通古斯秦軍們再也忍耐不住,驚喜的連聲低唿:“咱們贏了?咱們真的贏了!”


    “咱們隻有區區一千人,卻真的打退了那麽多的貴人!原來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並不是不可戰勝的,咱們這些奴隸也可以嚇破他們的膽!”


    “果然哈土金族長說的是對的,長生天已死,長生天的天堂和牧場都已經成為長安君的戰利品,唯有信仰長安君才能得幸福!”


    “對!不是我們能征善戰了,而是因為我們信仰長安君、得到了長安君的庇護,信長安君者,百戰百勝、豐衣足食!”


    在這些通古斯秦軍中,有小孩,有女人,還有殘疾人,曾經的他們都是各個通古斯部落的奴隸,飽受欺壓卻從來沒想過反抗。


    因為在他們心中,那些欺壓他們的貴人是不可戰勝的,凡是膽敢反抗他們的人,都會死!


    雖然方才他們或是主動或是被迫的拿起武器去戰鬥,但他們卻依舊不敢相信他們能贏。


    今日之勝,對於他們而言絕不僅僅隻是一場勝利那麽簡單,更是一柄砸向他們三觀的重錘!


    化為齏粉的三觀急需一個新的支柱,但好在,哈土金早就把這個支柱砸進了每一名通古斯秦軍的心頭。


    一名名通古斯秦軍放下兵刃,用很不熟練卻格外虔誠的姿態麵向鹹陽城的方向拱手躬身,誠懇的高唿:“信長安君者,百戰百勝、豐衣足食!”


    聽著這宛如禱告祭祀一般的念誦,彭越等秦軍將士麵麵相覷。


    雖然他們是秦人,是嬴成蟜的老部下,但他們還是覺得這場麵有些怪怪的。


    可是轉念一想,通古斯秦軍們的話有毛病嗎?


    半點毛病都沒有!


    信仰長安君的人們,真的百戰百勝,真的豐衣足食了!


    猶豫數息後,彭越等秦軍將士也麵向鹹陽城的方向拱手一禮,沉聲念誦:“信長安君者,百戰百勝、豐衣足食!”


    頓時,通古斯秦軍們看待秦軍的目光多了幾分親善。


    隻要你們和我們一樣信仰長安君,我們就是一家人!


    看到通古斯秦軍們目光的轉變,彭越等秦軍將士心裏怪異的感覺更濃了。


    是我們解救了你們誒!你們都還沒見過長安君呢!怎麽好像你們才是長安君的嫡係兵馬,我們卻成了外圍散兵?


    彭越有些遭不住這樣的氛圍,主動看向方才為他翻譯的那名少年發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慌忙跪地,額頭抵著地麵顫顫聲道:“將軍,我叫恩克(苔蘚)!”


    “我們都應該學習大秦的語言,而不是告訴將軍我們的語言是什麽意思。”


    “而且將軍乃是長安君派來解救我們的大戰神,肯定是會說很多語言的大薩滿!”


    “是恩克多嘴衝撞了將軍。”


    “請將軍砍下恩克的頭蓋骨做酒器,讓恩克永生永世償還此罪!”


    彭越:……


    你跪什麽玩意兒啊!


    而且商朝早就亡了,周朝已經名存實亡了,誰會用你的頭蓋骨喝酒啊喂!


    還有,本將怎麽就成大薩滿了?本將怎麽不知道!本將本是想轉移話題扭轉一下奇奇怪怪的氛圍,結果你這麽一搞,氛圍更奇怪了!


    彭越要吐的槽太多,以至於一時間彭越都不知從何吐起。


    恩克短短三句話,硬控彭越三秒鍾!


    摘掉頭盔用力撓了撓頭皮,彭越用盡可能溫和的聲音開口:“起來!”


    “隻要你說的話不違反律法,就不會有人殺害你,即便你違反了律法,也不會有人用你的頭蓋骨做酒器!”


    “本將隻是想問問你,你想出人頭地嗎?”


    “你想以後再也不用挨餓受凍,每頓飯都能吃肉喝酒,坐擁一望無際的牛羊嗎?”


    恩克的身體不抖了,脖子還在下傾,但腦袋卻近乎90°的揚起,一雙明亮又熱切的雙眼火熱的看向彭越。


    許是彭越溫和的目光給了恩克以底氣,許是最近一段時間吃飽喝足的日子和以前受苦受難的日子形成了鮮明對比,恩克無比堅決的說:“想!做夢都想!”


    “如果能出人頭地,恩克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彭越半蹲下身,直視著恩克的雙眼道:“本將有一個任務。”


    “如果你能完成,你就能過上本將方才所說的生活,更還能得到長安君的召見,得到長安君的祝福。”


    “如果你不能完成,你會死,但本將也會請求長安君賜予你祝福。”


    “但如果你非但不能完成任務,更還出賣我大秦,那麽你死後的靈魂將會承受無邊無盡的折磨!”


    “你,敢接嗎?”


    恩克的身體本能迴避著彭越的目光,但恩克的意誌卻強迫他的雙眼看向彭越,堅決的說:“我敢!”


    大不了,就是一死!


    這輩子很苦,也沒什麽值得留戀的,死就死!


    彭越用力拍了拍恩克的肩膀,沉聲道:“通古斯太子達賚方才自詡勇士,實際上不過是一個欺弱怕強的鼠輩而已。”


    “而你,恩克!”


    “才是真正的勇士!”


    “本將等著為你請功!”


    ——


    諾敏河東。


    通古斯大軍的氣氛雖然算不得好,但卻也算不得不好。


    他們都已經麻了!


    隻要沒有出現重大戰損,那就是好消息。


    但大軍沉默的氣氛卻讓達賚非常不適。


    達賚正是爭強好勝要麵子的年歲,遲遲走不出方才那窘迫的一幕,就連身周將士們因為疲憊而出現的沉默也被達賚理解成了全軍將士都覺得他出了糗卻又怕得罪他所以不敢說話。


    終於,達賚主動打破了平靜:“大薩滿,還沒能求得長生天的指引嗎?”


    阿江達冰聲音很是不確定:“王,我方才敬問長生天前路時,長生天為我軍指引的方向,是南方。”


    達賚震驚了:“南方?!”


    “南方不正是秦軍所在嗎!”


    “長生天欲要我軍自投羅網乎?!”


    阿江達冰也皺著眉道:“我不能確定這究竟是長生天的指引,還是南方邪神篡改了長生天的命令。”


    “大王且先繼續率大軍前進,我當再度占卜,敬問長生天!”


    說話間,一支斥候突然策馬狂奔而來,朗聲高唿:“王!我部發現了一個行蹤鬼鬼祟祟的牧民。”


    說話間,為首斥候將按在馬背上的少年推下馬。


    少年墜馬落地,卻顧不上周身疼痛,趕忙麵向達賚雙膝跪地,瑟縮著說:“大王!卑下是達黑部落的牧民恩克。”


    “卑下是來尋我們的部落的,衝撞了大王,卑下該死!卑下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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