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狀、魏繚等朝臣下意識的驚唿道:


    “切切不能如此啊!”


    一眾朝臣俱皆心驚肉跳。


    這就是剛剛凱旋而迴的嬴成蟜的殺性嗎?


    太殘暴了!


    嬴成蟜不解反問:“為何不能?”


    “故韓之地的治理已經給予我大秦以經驗。”


    “國尉也說,正是因為將故韓地有心作亂、有能力作亂之人斬殺過半,方才令得《新區暫行律》順利實行,以助故韓地歸心。”


    “有成例在前,為何不用呢?”


    嬴成蟜真心覺得這法子特別棒!


    因為在嬴成蟜看來,真正支撐故六國餘孽複國作亂的不是他們的仇恨,而是他們的實力!


    在原本曆史上,秦國對楚地、齊地權貴都頗為親善,對齊地權貴甚至可以稱一句討好,以至於楚地、齊地權貴留存了龐大的力量,得以在秦末亂世迅速爆兵、東征西討。


    而水淹大梁城之戰卻不知埋葬了魏國的多少權貴,以至於秦末亂世之初,魏咎以故魏公子的身份都拉不起一支兵馬,隻能屁顛屁顛的去投奔才剛剛起事陳勝,就這,魏咎還不被陳勝看在眼裏。


    隻要讓每一戶故六國權貴子弟都像魏咎那麽慘,那還有多少人有能力動亂大秦?!


    隗狀趕忙道:“長安君可曾想過若如此施為,會爆發多大的內亂、會導致多少人戰死沙場、造就多少無辜亡魂乎?!”


    “我大秦太過疲敝,著實再經不起如此動蕩了!”


    想要殺死權貴,絕非朝廷一紙令下就能實現的事。


    權貴必定會進行反撲!


    區區幾十名權貴就能裹挾上萬名僮仆和奴隸為他們而戰。


    若是新附之地的權貴們感覺到了大秦對他們的殺意,那大大小小所有權貴同時起事,整個大秦都將亂成一鍋粥啊!


    嬴成蟜隨意的說:“是隗相多慮了。”


    “故韓之地,本君早已去過一次,也即將民心歸秦。”


    “故楚之地,百姓家中正當年的青壯已所剩無幾,雖然本君戰後曾為了重建楚國而特意留下了一些百姓子弟,但若是有需要的話,本君再去一次,便可斬草除根。”


    “唯故魏地百姓保存的還算完好,但故魏地疆域並不廣,牽扯的區域也不多,必不會造成太大的亂象!”


    隗狀下意識的說:“長安君此言過於荒……”


    但話沒說完,一封封軍報便浮現於隗狀的腦海之中。


    因故韓公子成的新密之亂,嬴成蟜和大秦朝廷近乎屠空了故韓權貴。


    因嬴成蟜的三次伐楚之戰,楚地那麽多權貴家族攏共也隻能再湊出千餘名青壯丁口,近乎被嬴成蟜殺到斷層,根本無力造就什麽動亂。


    大秦新附之地雖多,但還真就隻有故魏地沒怎麽遭受嬴成蟜的摧殘!


    而局限於故魏地的對權貴剿滅戰雖然也會波及良多,卻很難造成影響全大秦的波瀾!


    隗狀有些失神的喃喃:“難怪長安君會上此諫。”


    “原是因長安君早已殺的差不多了!”


    嬴成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昔年攻魏之際,本君還是有些過於心軟了。”


    “否則也不至於給諸位同僚留下如此麻煩。”


    群臣:……


    你?


    心軟?!


    你是怎麽把這個詞和你自己聯係到一起的!


    魏繚斷聲道:“依舊不妥!”


    “令我大秦內部動蕩隻是此策其一弊也。”


    “在新附之地權貴未曾觸犯律法的情況下大開殺戒,既不合大義也不合秦律。”


    “而我大秦征伐天下,必須謹守秦律,更當持大義而戰!”


    “如此,方可令國內安定、得天下人心!”


    秦律可謂是大秦的基石。


    為了幾隻蟑螂就把基石給拆了?


    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嬴成蟜滿臉笑容的說:“本將征伐多年,著實是疲憊不堪。”


    “故而本將上請休假半年,往大梁城遊玩一番。”


    “本將去本將的食邑旅遊,不違反秦律和大義吧?”


    “有野心家和恨秦者趁此機會刺殺本將,本將率家兵、郡兵殺之,不違反秦律和大義吧?”


    “我王聽聞此事後動雷霆之怒為本君報仇,不違反秦律和大義吧?”


    至於會不會有野心家和恨秦者去刺殺嬴成蟜?


    沒人問這麽愚蠢的問題。


    即便沒有野心家和恨秦者刺殺嬴成蟜,大秦候者也會派人刺殺嬴成蟜!


    魏繚雙眼微微瞪大。


    這不就是新密之亂的翻版嗎!


    您這是拿已經殺過魚的帶血老鉤去釣魚執法,生怕別人看不出啊!


    您真當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嗎!


    還不等魏繚駁斥,嬴政已經斷聲道:“不準!”


    “長安君此思有理卻有諸多疏漏,諸位愛卿可依照長安君之思再尋良策。”


    嬴成蟜去大梁城旅遊,那故魏地的權貴全都該睡不著或者一睡不醒了。


    但嬴成蟜踏出內史郡後,難道齊王就能睡得著?燕王就能睡得著?趙王就能睡得著?


    就說他嬴政,難道能睡得著嗎!


    這次輪到嬴成蟜雙眼瞪大了:“為什麽?”


    “大兄你是知道弟的,弟生平最愛旅遊,隻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朝中歸由弟處置的事左右也不多,就讓其他同僚繼續代行便是。”


    “弟出去旅旅遊、管管食邑,順便還能幫大秦解一心頭大患。”


    “何樂而不為啊?”


    魏繚趕忙道:“大王所言甚是!”


    “臣以為,可令候者潛入故魏地權貴家中調查故魏地權貴違法的證據,而後調遣內黃大營兵馬入故魏地,協助郡兵抓捕所有違律權貴,重罰之!”


    嬴成蟜不由得瞪了魏繚一眼,本君還沒說話呢,你插什麽嘴啊!


    隗狀見狀心裏一緊,也緊跟著開口:“臣以為國尉此策不足以治本!”


    “臣諫,在行國尉所諫之餘,還當派遣候者主動勸說故魏權貴勾連作亂,如此既可令更多權貴被波及,又能定下謀逆大罪。”


    “我大秦便可舉大義之名、以秦律為憑誅其族!”


    “以令地方穩固也!”


    不少朝臣看向魏繚和隗狀的目光都變了。


    嬴成蟜之策隻是釣魚執法。


    你二人此策直接就是奔著撒網捕魚去了!


    如此陰狠的計策,果真是喊著持大義而戰的魏繚和《春秋》不離手的隗狀能說出口的?


    但他們不知道魏繚和隗狀心裏有多苦。


    魏繚和隗狀也不想上諫如此諫言。


    但,沒辦法。


    萬一嬴政覺得他們的計策不夠有效進而與他們進行商討,不就給了嬴成蟜插嘴的機會?


    萬一嬴成蟜覺得他們的計策不夠有效,自己偷偷溜去大梁城‘旅遊’,那亂子可就更大了!


    沒見嬴成蟜方才都瞪魏繚了嗎!


    那肯定是因為嬴成蟜覺得魏繚之策太過溫和啊!


    為了不讓嬴成蟜去大梁城‘旅遊’,魏繚和隗狀隻能苦一苦故魏權貴!


    嬴政顯然也和魏繚、隗狀有著相似的心思,心中略一盤算便蓋棺定論:“隗相、國尉所言有理!”


    “就依照此諫行事!”


    “諸位愛卿盡快將此諫整理成策,盡快施行!”


    魏繚、隗狀等朝臣都明顯鬆了口氣,迅速拱手:“唯!”


    嬴成蟜:[_?]


    本君是溜號了嗎?


    為什麽感覺眼睛一閉一睜,話題就在飛快流逝?


    嬴成蟜懵逼的看向嬴政:“不是,王兄!”


    “弟不過是想……”


    嬴政毫不猶豫的打斷施法:“乃兄每日都會去長安鄉看看王弟親手種下的粟。”


    “那粟其實昨日就已可以收割,隻是乃兄以為,還是要等王弟凱旋慶功之後一同收割更善,故而多等了兩日。”


    “明日乃兄並諸位愛卿隨王弟一同去收割長安鄉的莊稼,可好?”


    嬴成蟜頓時雙眼一亮:“還沒收割?”


    “那弟必當親自帶著王兄一同收割啊!”


    嬴政溫和又懇切的說:“雖然未曾收割,但乃兄隻觀其禾便知,它們定能給乃兄一個驚喜。”


    “農耕乃是我大秦社稷之重,還當勞王弟後續也要多多費心才是!”


    “我大秦除王弟之外,著實無如此精善農耕之大才啊!”


    嬴成蟜熱血上頭,轟然拱手:“弟,必不辱命!”


    嬴政滿意頷首:“甚善!”


    隨便撥了嬴成蟜心弦兩下後,嬴政目光轉向群臣:“新附之地的治理之法,就依照前番所言。”


    “然,《新區暫行律》隻是暫緩矛盾,卻不能根治我大秦官吏缺額的問題。”


    “分科舉士一事,諸位愛卿準備的如何了?”


    隗狀迅速拱手:“啟稟大王,自今歲二月我大秦將分科舉士之訊明傳天下,天下人議論紛紛。”


    “時至今日,已有七千三百九十一人為分科舉士而入鹹陽。”


    “分科舉士之試的考場,臣等以為可定在軍校,無須另行修建。”


    “臣等已經商定了分科舉士之試所分之科,並已並上呈大王,但具體要考教……”


    嬴成蟜的熱血漸漸冷卻,突然迴過味來。


    不對啊!


    大兄方才給本君打雞血,是不是就想讓本君老老實實的待在長安鄉,斷了本君去大梁城旅遊的念頭?


    但本君去旅遊一番就能解決的事,何必弄的那麽麻煩!


    待隗狀上稟完畢,嬴成蟜趕忙趁機開口:“王兄……”


    嬴政再次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嬴成蟜的施法道:“我大秦意欲分科舉士之事已明傳天下半年有餘,即便路途遙遠又貧寒無以乘車馬者,亦已應盡數抵達。”


    “而今我大秦剛擴新土,急需官吏。”


    “寡人以為,當於臘祭之後便開科、舉士。”


    “分科舉士一事乃是長安君所諫,便由長安君為主,相邦狀、禦史大夫綰為輔,九卿一並配合,共同商議出需要考教的內容和問策之題、主持此考。”


    “待擇出賢才後,再由寡人親自考教並予其官職。”


    “長安君可願承此令,為我大秦掄才舉賢乎?”


    嬴成蟜: ̄へ ̄


    本君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故意的!


    不能出去玩的嬴成蟜氣唿唿的拱手道:


    “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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