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悔了。”


    在少年這麽說的時候,幻境裏的畫室突然刮起了風。


    白色的畫布急速地浮動,顏料全部被外力破壞了外皮,飛濺出來。


    在色彩喧囂的畫室裏,色彩豔麗的蓮花纏繞上畫架,六道骸的視線裏一下子少年單薄的身體一下子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無聲說著什麽話的少年,氣流在他的身邊胡亂地亂竄。


    “六道骸,我後悔了。”


    少年緊握的雙手太過用力,甚至把手上抓著的畫筆都折斷了,他站在氣流的中央,指尖慘白。


    強大的力量讓幻術的連接變得不穩定。


    在六道骸在幻境裏看到的最後一秒是,少年呆滯而機械地流出了眼淚。


    六道骸剛想張開嘴巴,說些什麽。


    一下子畫麵就切入了黑暗。


    六道骸望著濃稠地深厚黑色,陷入了沉默。


    半響之後,一個鬼畜而優雅的笑容才慢慢浮現,“kufufufufufu,愛情嗎?禁斷的惡果,還有幻術能力驚人但是不會自己運用的奏太,kufufufufu,真是太有趣了。奏太最後會去往什麽樣的境界呢?”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見啊。”


    “當純淨愛意的奏太知道彭格列是黑手黨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kufufufu,真是太有趣了~”


    *


    是的,就在剛才的那一秒。音無終於完全適應了這個身體。


    接受到了,來自這個身體的全部記憶。


    *


    這個身體是一個孤兒。


    幼年在孤兒院的遭遇讓他性格孤僻,無論是什麽事情都隻願意跟日記本傾訴,等音無稍微大了一個,發現了自己對於色彩的執著。


    秋山一雙呆板而帶著大霧的眼睛,隻有在手中握有畫筆的時候,才會煥發出漂亮而璀璨的光明。甚至畫料不小心蹭到了衣服上,秋山看著顏料的深情都溫柔繾綣猶如看著自己的愛人。


    秋山覺得,自己一直不會有愛情。


    秋山性格安靜慢熱,但是並不傻,在他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秋山都默不作聲地看著。然後慢慢就參透了這個世界的很多人的心理。


    大家都帶著偽善而道德的麵具,大家其實都沒有區別。


    愈發了解這一點,秋山對畫筆的愛就愈發專注而執著。


    直到——


    那是一個晚霞的夜晚,秋山被不良圍堵在了小巷子裏麵。


    秋山順從地交出了自己的錢包,但是不良卻覺得錢太少,認為秋山在戲弄他們。


    秋山無默不作聲地承受了不良的拳頭,沒有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把這筆錢拿走,秋山一個人迴到冰冷地家中,大概會餓一個晚上。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是沒有一個見義勇為。


    秋山的眼睛平和而冷靜。


    畢竟大家都是禮貌,道德,但是偽善的。秋山知道著這一點,所以不抱期待。


    所以當那個刺蝟頭的少年出現的時候,秋山說實話有點嚇了一跳。


    “那個,請住手!”弱小的少年對著那幾個不良說。


    “哈?這個小子是什麽情況?”


    “喂喂,你不會是想要英雄救美吧~可看清楚哦,這是個男人哦?”小流氓先是呆了兩秒,然後爆發出一陣嘲笑的笑聲。


    “誒?秋山前輩?”


    秋山擦掉嘴角的血,一雙大霧的銀灰色眼睛有點無神地盯著那個刺蝟頭的少年,“你,認識我?”


    “不是那個國家繪畫大賽少年組第一名的秋山前輩嗎?”男孩子解釋。


    秋山點了點頭,“恩,是我。”


    秋山想了想,銀灰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還是對那個刺蝟頭的少年說,“你還是先走吧。”


    就算加上這個少年,他們也沒有勝算。


    “哈哈哈哈,聽到了沒?本人都讓你走了。”


    “誒,但是….秋山前輩?”少年看上去還是很猶豫。


    “恩?”秋山覺得奇怪,但是內心卻生出了少有的溫暖。


    最後,這個少年隻是陪著自己挨了打,和自己一樣被搶去了錢包。


    兩個一樣苦逼瘦弱的少年,一起靜默地走出了小巷子。


    “為什麽要幫我?”秋山問。


    沒有問出的那句話是。我們明明不認識,就算幫助了我也沒有好處,你也很害怕,為什麽…..


    為什麽就算這樣,也會來幫我。


    “誒?”


    這個問題像是難倒了少年,“隻是覺得,放秋山前輩一個人在那裏太…過分了”


    秋山有點詫異這個迴答,轉頭去看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的柔軟而蓬鬆的棕色頭發在晚霞的映襯下似乎發著光,裏麵儲存了許多許多的陽光,溫暖而美好。天真的笑著的少年甚至冒著傻氣。


    那個畫麵太過美好。


    一下子就撞入了秋山平和但是冷漠的心中。


    秋山默不作聲地銘記住了少年這個呆傻的笑容。


    一記就是好多年。


    甚至迴過神來的時候,秋山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對於秋山來說,少年是無與倫比的光芒。


    從此,秋山無神的銀灰色視線裏有了重點,像是拋擲魚線的農夫,秋山的視線的盡頭,那裏總有一個澤田綱吉。


    他被訓斥的,他歡樂地笑著的,他犯難時候的,他上課困倦時候的,他看到好看的女孩子微微臉紅的所有表情,連同當時那個晚霞中的天真笑容一起,全部銘記。


    因為同是男性,所以禁斷的戀情,秋山從不敢言訴。


    隻是目光的追隨,都會讓秋山的嘴角染上秋天紅葉一般驚鴻的笑容。


    愈發想要忘記,那個晚霞少年傳達到的溫暖和美好卻愈發忘記不能。


    這時候,六道骸來找他了。


    六道骸勾著輕浮的笑,其實像是在嘲笑他那猥瑣而天真的戀情。


    “要和我簽訂契約嗎?我會幫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六道骸用幻術迷惑了教授,讓教授對自己大為讚賞,甚至為自己專門辦了一個畫展,但是秋山知道,這隻是想要在那個時候接觸到那個刺蝟頭的溫暖少年而已。


    秋山去了那個酒店,‘正好’經過了那個房間,‘正好’碰到了澤田綱吉。


    秋山不知道六道骸怎麽會知道澤田綱吉會在這個時候被人下藥,隻是知道,他大概不會後悔。


    實際上,‘秋山’從沒有後悔。


    直至尖銳貫穿身體,在情動的時候低沉而曖昧的喘息聲如同小提琴一樣,秋山的手指拂過少年的身體如同撫摸著畫紙,甚至比那還要溫柔。


    對於‘秋山’來說,澤田綱吉的地位已經超越了藝術。


    無論是什麽,都沒有辦法和澤田綱吉相對比了。


    *


    後悔的是音無。


    音無沒有心,隻是在接收到記憶的時候,看著秋山拋擲著視線,投向那個特定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春夏秋冬從沒有停滯,懷抱這份純淨而尖銳的愛意,走過了一載又一載,就不禁慢慢有點軟化。


    他想到那個意大利畫家的前男友。


    秋山的眼睛是銀灰的,放佛什麽都盛不下,裝不滿,時刻迷茫著大霧。


    然而,音無的前男友的眼睛卻是通透卻溫柔的,像是盛開滿了鬱金香,隨時會用溫暖的懷抱環繞住你。


    自己跟前男友說分手的時候。


    他一邊閑談著,一邊不看自己的樣子就畫了一張他的畫像,分明是把他的樣貌記入了骨髓裏。


    越是純粹的內心的內心,愛意越是真誠。


    秋山的淡薄身體裏,到底儲存了多少澎湃的愛意,想要奔騰而出。他的愛意從不受挫從不張揚,隻是洶湧的存在,然後在無人的夜晚,喂養了衝動的野獸,滋生無限的疼痛。


    這是秋山的愛,也是他前男友的愛。


    男友用那雙拿著畫筆而有著老繭的有力的手,用意大利的花體字,給那張遠比現實的自己好看的畫像簽下了名字。


    ‘音無的愛’


    前男友說,“如果你要走,就把你儲存在我這的愛意一起帶走。”


    後來前男友本來一帆風順的藝術之路,因為音無他中斷了。


    愛意不是說帶走就能帶走的。前男友的筆下,再也無法畫出除了音無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物。


    ——藝術是愛,愛是藝術。


    站在被愛的人的角度上完全無法體會的悲傷現在像是一下子全都湧上來衝刷著音無的內心。


    那份將珍視的愛意全盤托出,真心相付,用心澆灌的真摯和卑微,生生逼出了沒有內心的音無的愛意。


    而當初的音無他,卻背叛了前男友。


    在這張美麗的真摯的充滿愛意的畫布上,重重地踩了一腳。


    當時的自己,怎麽能著這樣,他怎麽能這麽對待意大利畫家的前男友,那個和自己現在的身體,和‘秋山’一模一樣的前男友。


    還有一個個懷抱著愛意和溫柔對待自己的人。


    自己怎麽能夠這樣。


    音無空洞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


    “六道骸,我後悔了。”


    我怎麽能夠這樣做。


    我怎麽能夠這樣踐踏他們的心情。


    音無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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