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的一夜,緊張的一夜,思潮起伏的一夜,養精蓄銳的一夜。


    第二天,太陽躍出東方,天光大亮,沉默了一整夜的奧蘭多也下定了決心。他率領眾人組成了“重走求學路”小隊,決心幫助眾人了解索菲亞在求學時期的過往。而第一站,就是奧蘭多的老房子。在楊某人和大夢夢的保駕護航之下,即便現在全世界都在尋找奧蘭多,老教授依然平平靜靜的迴到了老宅。


    老宅中,教授脫下了破損的不像樣的授勳禮服,翻箱倒櫃的從衣櫃裏找出來一套已經漿洗的發白的老衣服。這套衣服真的很有年頭了,抖了抖,毫無灰塵,燙了燙,平整如新。奧蘭多換好衣服從更衣室走出來的時候,眾人都好像一下子看到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英國老學究。


    紳士、儒雅,但又在學術上有深入骨髓的瘋癲和偏執。


    “還不賴吧?”奧蘭多扭了扭腰左右看了看:“看來我身材保持的還不錯,剛剛還擔心扣不上扣子。”然後他摸摸腦袋嗬嗬一笑:“但可惜,頭發掉的太多,還原不了當時的發型了。”隨後他又看向蘇慕華,神色期許的問道:“女士,你覺得這套衣服看起來怎麽樣?”


    “邋邋遢遢,不怎麽樣。”蘇慕華一丁點都不客氣:“不過,莫名的有些熟悉感。”


    “熟悉就對了,因為當時我穿的就是這身衣服!”奧蘭多來到一張舊木桌的旁邊,嘩啦一下撤掉了蓋的嚴嚴實實的桌布,懷念的摸了摸桌麵:“那是1978年的八月份,紮德帶著她來到這裏,讓她成為了我的學生。當時我就坐在這裏,穿著這一身衣服,第一次見到了索菲亞。”


    “1978年?”根據虛空的記憶,蘇慕瓊是1976年4月消失在虛空裂縫之中,也就是說奧蘭多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她失蹤兩年之後了。蘇慕華忍不住追問道:“她當時看起來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不,受傷倒是沒有,但她看起來很瘦,非常瘦弱,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摔倒。”


    強納森不由沉默,在他模糊的記憶中,自己的母親一直都是極端憔悴、極端瘦削的。誰知道被空間裂隙吸走之後她到底遭遇了什麽,強納森浮想聯翩,不禁急切道:“教授,她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這個問題讓老教授撓頭不已:“她……怎麽說呢……她很複雜,很獨特。我搞了一輩子科研,教了一輩子學問,我見過各種各樣的求學者——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那樣的人,從來沒有。她集單純、混亂、呆滯、超然、空虛、神秘於一身,是一個很難去描述,甚至很難理解的人。”


    “等等——呆滯?”楊綺不能忍了:“咱打個商量,把形容詞改成‘呆萌’成不?”


    “抱歉我用詞不妥,但我很難表述她的狀態,因為她簡直不像個人類。她在不感興趣的東西方麵非常遲鈍,甚至可以說是缺乏正常人應有的智能。尤其是在最初的一年中,簡直讓人操碎了心。但是在她感興趣的方麵,毫無疑問的說——”奧蘭多斬釘截鐵、毫不猶豫道:“‘天才’這個詞根本無法摸到她的邊。”


    “這麽誇張?”


    “絕不誇張,她簡直像是秉承著大宇宙意誌降臨在塵世間的科學聖靈!”


    接下來的時間裏,奧蘭多帶著一行人正式開啟了追尋之旅。他就像一個導遊,帶著所有人一步一景的瀏覽著蘇慕瓊曾經去過的地方。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她就讀的學校,也是奧蘭多曾經任教的地方——劍橋大學。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劍橋大學是真正的名牌老校,走在這裏,總是讓人想起哈利波特係列中的霍格沃茲。那深沉莊重的建築風格和舒蕩開闊的庭院設計,無一處不充斥著濃濃的曆史、學術、藝術氣息。即便時間再急迫,即便整個英國現在全麵戒嚴,即便有無數人正在全力追查他們的蹤跡,眾人依然放緩了節奏,徜徉在康橋之下的柔波中。


    “這裏就是我當時的辦公室了。”奧蘭多推開一扇大門,看著變化頗大的辦公室,不無感慨道:“第一個星期中,她並沒有入班,而是在這裏學習。原因很好笑,因為她當時的知識水平根本不足以進入正常的大學班級中。我看得出那時她的受教育水平並不高,尤其是她的英文,需要徹底從頭學起。”


    學英文?亓夢聞言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楊某人,某楊姓男子的英文水平在單位可是出了名的差。而楊綺則咧咧嘴,一臉爽朗的衝她豎了個大拇指——我英文學渣我驕傲!


    緊接著,奧蘭多又喟歎道:“但你們知道嗎,這個可能是劍橋史上入學水平最低的女孩,僅僅在兩年之後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索菲亞博士。她的論文,一字千金。她的項目,轟動全球。即便到現在,她牽頭的項目依然有無數高精尖學者加入其中,殫精竭慮的沿著她開辟的道路砥礪前行。任何一點微小的成果,都會被各個有能力參與其中的國家嚴密封鎖,成為國家絕密。在我看來,那個項目簡直是二十世紀末最宏偉的科學大進軍!”


    “這麽厲害?”楊綺一下子來勁兒了:“這麽厲害的項目,我們應該聽說過吧?”


    “你們當然聽說過。”奧蘭多驕傲、自豪、感慨萬千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就是人類基因圖譜計劃。”


    “人類基因圖譜計劃?!”強納森瞬間震撼了,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抬高了聲調:“那個被譽為‘生命科學的登月計劃’的重大科學工程,竟然是,我媽媽的項目嗎?!”強納森本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但這件事真的不屬於“小怪”。


    “沒錯,的確是她牽頭的。”奧蘭多與有榮焉、笑容滿麵:“準確的說,人類基因圖的譜寫其實是她某一個更宏偉、更龐大、更不可思議的計劃的組成部分。其占比,就好比哥倫布出海之前繪製的海圖,僅僅隻能算‘準備工作’中的某一步,更波瀾壯闊的大探險還在更前方等著她。”


    嘶——聽到這裏,楊綺已經開始誇張的吸氣了。


    “那時1985年的冬天,一個大雪飄飛的日子。她來找過我,提起過她的想法。她當時沒有透露很多,隻是隨意說了說,但就我能夠理解的那一星半點便已經嚇到我了。我明白,她早就到達了我觸摸不到的位置,看到了與我截然不同的世界。我無法理解她的視角,但我深信她前方的風景一定無比精彩。隻可惜……”奧蘭多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又打起精神道:“來吧,我帶你們到處轉轉看看。”


    “好,走吧。”蘇慕華看著窗外的劍橋校園,眼底湧動著若有若無的熟悉感:“我要好好看看她當初生活、學習的地方。”


    在紮德家族的幹預下,蘇慕瓊沒有在劍橋大學留下任何可以查詢的檔案、記錄。就算翻遍整個劍橋檔案館,也找不到一張寫著她的名字的成績單,找不到一張拍攝到她的照片。但不論紮德家族能量再怎麽大、清洗的再怎麽仔細,有一種痕跡是他們清除不了的,那便是人們對她的記憶。


    “這裏是她呆過很久的圖書館,那些藏書幾乎都被她翻過一遍。”


    “這裏是她的宿舍,她還有過一個室友,據說和她關係不怎麽親密。”


    “這是她上下課時必然經過的走廊,她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年輕人的活動中,每天都是兩點一線。”


    “這條河的河畔當時是一片青草地,這些樹也沒這麽高大,隻是一片小樹林,當時她喜歡在這裏靜靜的看書。”


    奧蘭多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帶著所有人走過了一處又一處迴憶之地。他隨手一指,都能說出一段典故,講出幾個小故事。老教授的迴憶一波波湧來,講的根本停不下來,楊綺的表情卻越來越怪。


    她忽然打斷了奧蘭多的迴憶:“你等會兒你等會兒——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的?”


    老教授一愣,麵色微變:“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嘿嘿,裝啥裝!”楊綺一臉鹹濕表情:“和舍友關係好不、喜歡吃啥坐哪、走過什麽地方、在哪看書,這些你竟然掌握的一清二楚?這就算了,還有撞上的可能,但那個小河邊、小樹林是咋迴事,聽著可是夠怪的啊!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的話,簡直像是猥瑣大叔跟蹤美貌少女一樣。老教授,你對你的學生還真是上心誒~~”


    “我——我沒有!”


    “呔,你這偷偷跟蹤美女的老色棍,還敢狡辯?自己拿鏡子照照自己的臉色,分明是有詭!”啪的一拍奧蘭多的肩膀,楊綺滿臉的不懷好意:“敢覬覦我老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說,和我老姨之間有沒有過什麽曖昧的小互動?有沒有過出格的行為?西方人不是都很開放的嗎,是不是趁著老姨呆萌的時候騙她看過金魚舔過棒棒糖?趕緊麻溜的認罪吧你這老魂淡!”


    “看、看金魚,還舔棒棒糖?!”強納森聞言簡直要暴走了,瞬間衝上來抓住了奧蘭多的領子:“說,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沒有,沒有啊,真沒有!”奧蘭多不停掙紮,但氣勢卻虛的很,對著良心自省半天之後,奧蘭多小小聲道:“我最多是有那個想法……再說了我又沒有老婆……”


    “有想法也不行,沒老婆也不行!喪盡天良啊,老姨當初可是未成年啊未成年,起步四年最高死刑你懂不懂!”


    在楊綺等人插科打諢打打鬧鬧的時候,亓夢則走到了蘇慕華的身邊低聲問道:“怎麽了阿姨,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是有一點。”蘇慕華抬手摸了摸身旁的大樹,樹幹上,有一個熟悉的痕跡。指尖一點點劃過那道痕跡,蘇慕華確定道:“我想,這一次要比上一次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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