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島海域在太陽下打的一片火熱的時候,香港則正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海浪湧來又退去,嘩啦啦的浪湧聲不會擾人清夢,反而還帶著催眠般的靜謐感。同時,那小小的書房裏也是一樣的靜謐。


    關乎一切的大戰未必會打的驚天動地,更多時候則是於無聲處顯驚雷。若有若無的神光如同薄霧一般飄散在整個書房中,而神光籠罩中的三個人,已經深入了記憶的迷宮中,尋找那冥冥中的一線生機。


    整個海島上,沒有一人發聲打擾這一次的記憶之旅。


    精神世界中沒有大小,可以無限廣袤也可以不足寸尺。在這個世界中,心中所想就是色相,萬事萬物都因思而成。楊奇的冰湖就是他心中的精神世界,在他安寧而強大的精神中,迴溯記憶如拈花拂柳、俯拾皆是,所以記憶化作普通的一花一草,他的精神世界才會是如此安寧的世外桃源。


    但對於蘇慕華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神秘、奇麗的,所以她的精神世界與兒子大為不同。


    她的精神世界,是一片廣袤的宇宙。


    這宇宙黑暗、深邃,有讓人望而卻步的神秘,但又帶著讓人顫栗的瑰麗。無窮的星雲比最美的天文奇景不差半分,這些似遠似近的星雲就是她的記憶,這些閃閃滅滅的星辰就是她的過往。而她的精神體則仿佛是天使、又像是鯤鵬,兩隻縹緲的翅膀承托著她飛躍長空、穿梭宇宙,瞬息間就是無窮光年。


    這要比任何幻想片更誇張、比任何虛擬現實更真實,她實在是被這景象弄的徹底呆住了。但她沒有呆太久,或許是三五分鍾,或許是一兩小時,她的心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念頭一起,扇動的雙翼立時停止。她不再漫無目的的遨遊,而是懸停虛空,皺著眉頭細細思索。然後,她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我怎麽會有一雙翅膀?】


    是啊,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怎麽會忽然長出一雙翅膀來穿梭太空呢?


    一想到這個,無窮問題就像打開了閥門一樣紛至遝來。


    【我是在幹什麽?】


    【這裏是哪裏?】


    【我什麽時候來的?】


    這些問題一波波湧來,最後湧上心頭的問題卻最關鍵。


    【我……我是誰?】


    對啊,我是誰啊,我是幹什麽的來著,這裏是、這裏是、這裏……是……皺著眉頭仔細思索片刻之後,蘇慕華忽然渾身一震,眼睛睜大,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蘇慕華!】


    “老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慕華扭頭向左看去,隻見自己那一隻熾光閃閃的左翅膀眨眼間幻化成型,赫然是楊綺。楊綺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唿:“第一次來精神世界中,沒多大會兒就把自己找迴來了,老媽你挺厲害的啊!”


    “阿姨很有天分。”“右-翼份子”亓夢也化出真身,她們倆一直為蘇慕華保駕護航,但直到蘇慕華想起了一切,才能現身出來與她交流。


    每個人第一次來到精神世界中都會有迷失的過程,就連楊老師這種精神高手以及大師兄這種專業人士也不例外。在這個迷失的階段中,必然對很多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兩人就是唿喚千萬遍也未必能傳入蘇慕華的耳中。但隻要蘇慕華一朝開悟,就像從迷夢中醒來,自然立刻就通曉前因後果,不用再多說什麽了。


    “那是,能生出我的老媽肯定不一樣啦。”楊綺自豪滿滿,然後看了看正好奇的看著上下左右的蘇慕華,忽然湊上來嘿嘿樂道:“老媽,你年輕的時候還真漂亮啊。”


    “啊?”蘇慕華正不明所以,楊綺隨手畫了個圈,畫出一麵鏡子來。蘇慕華來不及奇怪,上下看了看自己,才發現在精神的世界中自己的形象要比物質世界中年輕很多。約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正是剛和楊謹結婚的時候。除了眉宇間的成熟風韻,外貌上看來,倒是和楊綺更像是姐妹了。


    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媽,在兒女麵前忽然間變得這麽年輕,還是微微有些尷尬的。


    “精神的世界中是真正的相由心生,看來阿姨一直保持著年輕的心態,生活中肯定也情緒飽滿、活力十足。”亓夢趕緊給蘇慕華找了個台階。


    蘇慕華也不是個矯情人,立刻放開了。保持年輕的心態有什麽不好的,咱就是這麽有活力怎麽地?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蘇慕華立刻肅穆道:“我該怎麽去感應慕瓊的記憶?”


    “不用著急,彈指一瞬間、心念已萬轉,有我和小夢夢護駕,這裏麵的時間要比外麵長的多。”楊綺決定穩紮穩打:“先從適應環境開始吧。”


    “好。”蘇慕華也明白欲速則不達,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精神世界,這世界的表象中就能看出些端倪。正是因為她對這裏的陌生、好奇、與不可避免的畏懼,才使得她的精神世界呈現出黑暗宇宙的相貌。這樣的狀態,並不適合立刻開始幹正事。


    楊綺拿出了經驗,開始一點點指導蘇慕華適應這裏。而蘇慕華悟性相當不錯,很快就能基本掌握要領。而消除了對這裏的恐懼心之後,星雲宇宙立時發生了變化。無邊的宇宙飛速塌縮、旋轉,無數瑰麗的星雲糾纏、凝聚。黑暗的深邃虛無大片大片的消退,光彩奪目的星屑則凝為一處,最後變成了一朵巨大的蓮花。


    這蓮花生足萬瓣,花瓣層層疊疊大若島嶼。每一片花瓣中都是一段記憶,隨著心思的變化,這蓮花也變幻不定、美麗萬端。而三人的精神體懸在蓮花上方,就像飛在蓮花上的細菌。看著下麵這巨大的蓮花,還真是歎為觀止。


    “這些就是……我的記憶?”蘇慕瓊自己是最受震動的,她仔細盯著那朵花,有些不可置信但又有些明悟道:“這不僅是我的記憶,還是我的……所有心靈。”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亓夢不失時機的送上了讚美之詞:“阿姨,你的精神世界很美麗。”


    “喲,這文拽的恰到好處啊,比我強行背詩詞的水平可高多了。不過,今兒這隻可遠的蓮花,咱必須得褻玩褻玩了。”楊綺拉起蘇慕華:“出發吧老媽——呃,看你這年輕樣,叫老媽不大合適啊……要不叫你‘小媽’?”


    “什麽‘小媽’,淨瞎胡鬧,再沒個正形我可就要‘棍棒底下出孝子’了。”蘇慕華隨手一抓,竟然還真的從虛無中抓出一把雞毛撣子來,看來她學的真是迅速。


    看著下麵的蓮花,她深吸一口氣凝了凝神,然後率先化作一道光衝向了蓮花的花心:“你們倆跟緊了,別被我甩掉了啊!”


    “放心吧阿姨。”“您就美美的大膽的往前走就行嘞!”


    流光如劍,眨眼間貫穿了花心。一花一世界,三人沿著花莖一路向下,一路奔向記憶的更深處、更原初處。


    無窮的記憶從眼前掠過,每一點每一滴都曆曆在目。若是在穿梭的過程中稍稍駐足凝望,便會立刻被拽入到時光的深處,身臨其境的重新再感受一遍過去發生的事。但蘇慕華一路心無旁騖,毫不停留的全力下行。


    她和蘇慕瓊宛如一對雙生花,隻要先摸到互相糾纏的根源處,就自然能夠順理成章的找到另一朵。


    她很快就找到了。


    跳過中間所有無所謂的過程,她一下子就迴到了人之初之時。精神體不再前進,在此駐足。當蘇慕華細細凝望時,三個人便一起被拉入了那段時光中。


    ………………


    1962年4月,春光燦爛,草長鶯飛,這裏是一個平靜、祥和、富足的小村。


    楊綺一個恍惚間,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處小院裏。如果她自己不曾夢海拾遺的話,她會對這處院落非常陌生。但現在楊綺則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還是這個樣子,和記憶中區別不大。”


    這就是姥爺家的小院,楊奇小的時候曾來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在楊奇兩歲多還不記事的時候,這個院子就已經拆除翻蓋成後來的磚牆院了。但在“當下”,這裏還是那熟悉的土院牆、土院落。


    1962年,這是一個距離楊綺太過遙遠的年代,正是三年******剛剛過去的時候。從1959年到1961年,因為犧牲農業發展工業的******,導致了餓殍千裏的******。******的年代是一個悲慘的年代,病死餓死的人數不勝數,全國上下都是一片愁雲慘霧。但這個避世的小山村,受到的影響倒是要小一些。


    楊綺在這個村子裏隨意的走了走,沒有發現老媽和亓夢的精神體,她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老媽的迴憶中,類似於進了副本。不出這個副本的話,她是遇不到其他人了。


    但這個副本到底有多長、多仔細,卻是由老媽自己所控製的。


    想來因為這是老媽第一次迴溯如此初始的記憶,迴到如此熟悉的故鄉,所以迴憶的格外用心、駐足的格外的久。


    楊綺在這小山村中肆意漫步,如同不染塵世的精靈。她看到了打穀場,看到了黃泥崗,看到了村前的大喇叭和村後的水車,看到了田裏的大黃牛和圈裏的小山羊,這些她都很熟悉。


    她看到了村民們拿著茅草織網,再把黃泥糊在茅草上,最後挑出當時非常流行的黃泥屋牆來。這個過程她倒是第一次見,很是新奇。


    當然,少不了的,還看到了姥姥和姥爺。


    姥姥姥爺那個時候是如此年輕,讓楊綺倍感新奇。姥姥是遠近一朵花,是村裏著名的織女、巧女。而姥爺身在部隊,更是極其光榮的職業。端的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她看到每當姥爺休假迴家,總有一大群孩子咋咋唿唿的奔出來圍著他。一來可以好好瞧瞧那身帥氣的軍裝,流著哈喇子羨慕的不要不要的。二來姥爺也總會大方拿出幾枚毛主席紀念章,人人有份誰都別搶。在這個時候,那可是頂呱呱的好寶貝,別說小孩,大人都喜歡。所以弄得每次姥爺迴家,村裏的小毛孩們都跟過大年似得歡天喜地的。


    楊綺看著這一切,不由自主帶上了溫暖的笑容。她想,與她同步迴憶一切的老媽,現在應該也是如她一般微笑,如她一般感歎:“姥爺這年輕的時候真是夠帥的,濃眉大眼牙亮白,比唐國強年輕時也是一點不差,看來我們家長得好這真是基因遺傳的問題。”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看到了一對雙生姐妹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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