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奉賢區北。


    上海慘案,是中華上下五千年有史以來被載入史冊的最大災難。戰爭、饑荒、瘟疫,這些都曾導致過大規模的死傷,但是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這樣恐怖、這樣突兀、這樣讓人措手不及、讓人驚恐萬狀。遙遠的濟平市尚且感到恐慌,而隨著距離拉近,災難的餘韻變迴變得越發清晰、越發密集、越發觸目驚心。


    因為奉賢區位置的特殊性,這裏成為了國家力量的橋頭堡。哪怕有人反反複複的測定過上海市區內沒有已知範圍內的汙染存留——但也隻是“已知範圍”而已。所以直到現在,對於這片曾經繁華的土地,即便是國家力量也保持著謹慎的態度,四周的普通民眾更是徹底敬而遠之。


    奉賢區房價一落千丈,無數居民根本等不及變賣房產就背井離鄉,曾經有模有樣的奉賢區眨眼間變成了一片空蕩蕩的鬼城。


    鬼城有鬼城的好處,就是方便國家排兵布陣。就在這片鬼城的北端,解放軍建起了隔離門、拉起了警戒線,成為了上海特別軍事行動南部戰線的基地。為了對抗未知的危險,重型武器調集了個齊全。就連坦克營都拉來三個,以防萬一。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對付上海市內可能存在的危險的,還是生化專家、生化部隊。


    一百二十輛生化車,四百八十輛裝甲車,僅僅奉賢區這一個基點,就有這麽多人每時每刻都在出勤。專家們在隔離區外穿好一層層防護服,在戰士的護衛之下深入城區內部進行采樣調查。


    十一月,正冷的天,隔離服卻能把人熱出一身痱子。每一次出勤最多六個小時便必須迴來。除了防止疲勞作業,更主要的目的是防止被汙染、產生病變。


    所以,每一個歸來的戰士都要經過體檢才能真的放出隔離帶之外。程序之嚴格。不下於《生化危機》電影之中的場景。


    早七點二十分,高達十米的大閘門轟隆隆的打開。又一波巡邏車開向了北方。前後共有四輛裝甲車拱圍著中間的生化車,一起駛向了北邊的城區。機槍手們的手牢牢黏在了扳機上,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要瞄準過去。


    上海市,如今很危險。那些流竄的盜賊,對外聲稱是哄搶物資的賊人,但其真實身份可並非如此。那些人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為了一塊不起眼的碎肉殘片而亡命。麵對那些真的敢對解放軍動武的家夥,戰士們每一次出勤都有種上戰場的心情。


    但如此遠離市區、如此靠近解放軍南線的地方。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但今日顯然不同,車隊使出未久,尚未到達申嘉湖高速立交橋的時候,就出現了異狀。


    “看!有情況!”


    觀測手忽然發出警報,所有人立刻緊張起來。就在車隊左前方有個居民區,據說第一批逃出上海的幸存者們就曾在這個居民區中暫住。這居民區當然已經被搜了個底朝天,沒有留下什麽可疑的東西。而現在,宛如神話中的情景一般,一道璀璨的星光忽然自九天寥落而下,直直照射在一棟小樓的樓頂上。


    唰。星光大作,連東方的朝陽都好像一下子暗淡下去。仿佛有一片夜空、一掛銀河在那裏鋪展,一種讓人屏息的神秘力量豁然降臨地球。


    在這神秘力量麵前。所有戰士和專家都呆住了。就像神話故事中見證神靈下凡的牧羊人,心中忽然充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莊嚴和崇敬。這種感覺來的如此強烈,但又毫不突兀,讓他們一時都忘了做出反應。


    他們忘了說話、忘了戒備,忘了向上級報告,連踩油門踩刹車都忘了。五輛車就這麽減速滑行過去,最後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小區門口。就在他們停下的時候,小區中,一個女子蹁躚而來。


    她的穿著打扮很怪。既不是現代派也不是古典派,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來自北歐神話一樣。一身衣服既有著禮服一般的美麗外形,又有著戰甲一樣的實用內涵。兼具了颯爽英姿與婉約柔美。料子就像截取了一段星空一樣,有種超現實的夢幻感覺。


    至於這姑娘本人,沒有人看得清她的相貌。士兵和專家們隻覺得她渾身都籠罩在光暈之中,這光暈模糊了一切,根本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子。但每一個人都打心底裏相信那一定是一個絕對完美的人——不,是一個女神。


    不是調侃意義上的比喻,而是真正的、正經八百的、女性的,神。


    她一定來自於星空之上的神靈國度。


    正在所有人呆滯的時候,那姑娘竟然徑直走了過來。隨著她的靠近,渾身光暈在不斷收斂。當她來到戰車跟前的時候,已經消去了所有神幻的光彩。眾人眨眨眼睛搖搖頭再看時,她身上穿的隻是好看的現代服飾而已,哪有什麽神國戰裙。


    眾人終於看清了她的真容,她的嘴角含著一絲淡笑,這一笑讓所有人頓時生出無窮的向往。她抬起了手,對著車裏招了招,聲音溫婉的開了口:“你們好。”


    這一刻,就像是神靈拿起法螺吹出了春風,和煦與溫暖的感覺頓時包圍了所有人的心靈。機槍手立刻扔下機槍,駕駛員立刻打開了車窗,所有人都把腦袋湊過來,撓著頭嗬嗬傻笑著迴應:“您好您好!”至於這姑娘的特異之處,全都被無視得一幹二淨。


    她親切的問道:“你們是去市區嗎?”


    所有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迴答,態度好到不行,麵見將軍時也不過如此:“是啊是啊!”“我們就是去市區!”“我們是去巡邏的!”


    “我也想去市區,能送我一程嗎?”女子抬手指了指遠處林立的高樓:“我有重要的事要去那裏,走路過去有點遠,你們如果方便請帶我一程吧。”


    “沒——問——題——!”啪,車門立刻打開了,生化專家親自下車將她迎了上去:“您就說去哪吧。絕對送到底!哦,對了,您等等。”專家轉身從車裏拿出了生化麵具:“這裏有危險。可能有汙染物質或者病毒殘留,您請當心。不過您不用怕。我們一定會把您保護周全!”


    戰士們啪啪的一拍胸口,一個個都拿出了威武之師的狀態,表示他們很可靠。


    女子再次一笑,典雅的微微垂首致意表示感謝:“那就麻煩你們了。”


    哢嚓嚓,機槍上膛,戰士們的全都變得龍精虎猛。誰也不覺苦了、誰也不覺累了,就連前路上些可能出現的危險也都不再畏懼了。車隊發動,整隊人的心中都湧現出了一種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就像老紅軍們爬雪山、過草原、兩萬五千裏長征。就像先烈們承受無窮磨難鑄就紅岩魂,心靈中滿滿的全是榮譽感、使命感。


    就因為這姑娘的一句話,他們心中便產生了一種近乎信仰的強大精神動力。於是,發動機的轟鳴中,車隊如同一把利劍一般披荊斬棘的衝向了遠處的城區。


    一路上,女子安靜的坐在生化車中,安靜的看著窗外的景色。看那空蕩的大街,看那淩亂的城區,看那戰爭的痕跡。


    “滬市雖然開盤了,但全都是戰士們強行開啟的服務器。現在市區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麽亂了。但也沒有什麽人敢隨意進來。”生化專家不遺餘力的賣弄口才,向這位姑娘介紹上海如今的狀況,姑娘也隻是聽著、微微笑著。


    就在車隊的一側。現出了浦東區的三大高樓的影子。看到那三座直插雲霄的大樓,一直都很安寧的姑娘忽然有了反應。她轉過頭去,深深凝望著那三座破爛不堪的大樓,眼中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不無悵然道:“這裏,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啊,這裏是曾經很出名的陸家嘴三大地標建築,現在都破成這個樣子了。”姑娘好不容易有點反映了,生化專家立刻仔細介紹:“都怪那些劫掠者。看,那都是雙方交火打壞的。對了。姑娘,您是要去哪裏啊?”


    姑娘在地圖上點了個點:“去這裏。”


    “這裏啊……這裏是最高級的警戒區之一。很難進入。不過您放心,我們一定可以把您送進去!”什麽條例、什麽規定,全都被這專家扔到十萬八千裏以外去了。


    自陸家嘴跨過黃浦江,車隊一路行駛向了上海市的中心位置。經過了重重關卡,在半個小時之後,終於到達了這姑娘所說的位置。


    這裏很特殊,警戒極其森嚴,甚至專門建起了隔離牆。當初上海市解除圍困時,全城其實沒有任何損傷,如今見到的諸多破敗場麵都是後來造成的。隻有一處不同,就是這裏。


    這裏本來有一座大樓,現在卻被徹底夷平,附近幾座樓也像是被側著咬了一口的香蕉一樣,損毀的觸目驚心的。通過測定那些缺口的圓弧,專家們確定了一個虛懸半空的點位。很多專家認為,那點位就是造成上海慘案的神秘武器的原爆點。


    一切的災難,都是從這裏開始的。那麽,一切的研究也自然要從這裏開始。


    所以這裏戒備的極其森嚴,等閑人物完全不準靠近。就連同是解放軍的車隊,也遭遇了嚴密的盤查。更有主管領導黑著臉上前盤問,生化專家正不知該如何搪塞,結果車門一開,那姑娘直接走下車來對主管領導微笑致意:“你好。”


    “呃……啊……”領導瞬間懵了,然後帶著受寵若驚的心情趕緊迴應:“您好您好!您有什麽事?”


    “我要在這裏稍微待一段時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閣下能幫我個忙嗎?”


    “成成!沒問題!”所有其他一切都被瞬間拋諸腦後,四周旁人也是同樣的想法:“您需要我們幫忙做什麽?”


    “幫忙保守秘密——”姑娘豎起手指,做噤聲的手勢:“下麵各位看到的一切,都還請不要對別人說起。”


    “小事一樁!”主管領導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然後又好奇道:“姑娘,您想幹什麽?”


    “我想……”姑娘抬頭看向上空,收斂微笑、麵容嚴肅認真、一字千鈞:“補天。”


    唰,璀璨的星光亮起,神國戰裙的裝扮憑空浮現。一道道炫目的星光自動流轉、組合,在她後背組成一個箭囊,在她手中化作華麗的長弓。嘭,後背上有兩麵光之羽翼忽然展開,眾目睽睽中,那姑娘雙翼一展、輕輕一揮,整個人便帶著神異的光暈輕盈的升空而起。


    這場麵神聖、肅穆,所有人就這麽呆呆的抬頭看著,連驚叫都忘記了。


    叮鈴鈴,電話忽然響了,主管領導呆呆接聽,下意識的迴著話:“嗯,孫部,我在,您說——您問我上海的異常情況?”


    在他的注視中,那姑娘升空而起,飛到了測定的“原爆點”的位置。雙翼沒有扇動,隻是噴發著光線,那姑娘卻穩穩的懸在天空上,顯然她的飛行並非依靠大氣。


    她白玉般的手指掠過肩頭,自箭囊中夾出三根箭矢來。彎弓搭箭,開弓如月,姑娘念念有詞,仿佛在吟唱咒語。“禁”、“封”、“絕”,光芒一閃,三個大字憑空浮現,環繞著姑娘快速飛舞。這三個字不斷變小,最後融進三根箭矢中。三根由星光凝成的箭矢立刻毫光大盛,璀璨耀眼。


    無風,但衣袂飄飛、長發自舞。姑娘蓄力已滿,輕盈又凝重。手指一鬆,嗖的一下光芒一閃,三支箭已經飛向了長空。這三支箭並沒有遵循拋物的規律,而是呈正三角的形態遠遠飛向了各自不同的方向,眨眼便飛過了數千米。噌噌噌,沒有物理的聲音,但這三支箭明顯射穿了什麽,釘在了某種高位的概念上。


    就像三根針,準確的紮在了布匹的裂口旁。星光如絲如線,在姑娘的操縱下慢慢延伸,織就華麗繁複的花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明白,她這的確是在補天。


    “沒有異常情況。”親眼見證了如此神跡,主管領導卻迴答的極其誠懇、極其篤定:“一點異常情況都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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