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多島嶼,大大小小星羅棋布。自莆田向東南方,行不多遠便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寶島台灣。南宋時,中原人對於台灣還很陌生,統一劃歸“琉球”這一概念之下,屬於所謂的“蠻夷之地、化外之民”。但這一個時空的趙宋與曆史上微妙的有些不同,由於南海漁業、貿易、海運的發達,南海諸島也都納入到了趙宋的視線之內。


    自莆田向東南一百多公裏,一處原始島嶼。


    這島就是一座水麵上的山,山坳處自然形成了極其優良、隱蔽的海港。這島叫做迷船島,一開始是漁民躲避風浪、下網捕魚的地方。後來因為地理位置優越,被海盜長期盤踞。有迷船島為依托,那海盜勢力漸漸龐大起來,常常劫掠往來南洋諸國的商船,讓沿岸人民苦不堪言。


    但現在,在這島嶼的山峰處,卻有一位中年學士負手而立。他看起來不過四十許歲,穿的是普通的讀書人衣衫,但一身官威卻有如實質。海風吹來,衣袍飄拂,這中年人狹長的雙眼半開半合、幽深難測。他登臨峰頂遙望四方,仿佛可以看穿茫茫大海一般。


    輕到幾乎不存在的腳步聲中,一個幹練的文士走上峰頂,正是在襄陽時露過麵的文昌院院首。他走到了中年人斜後方一步的位置,這一步就是尊卑上下的關係,他雖然是破關高手但卻一丁點都不能逾越。不僅因為禮教。同時也因為,文昌院首在麵對這中年學士時,打心底裏感到敬畏。


    中年人名叫方正。是一位龍圖閣學士。龍圖閣學士是個虛職,一個榮譽稱號,不代表任何權利。這位方正學士,也沒有領什麽實際職位。按理說他在朝堂上、官場中,應該屬於打醬油、混臉熟的邊緣人物。但實情卻正好截然相反,如今賈似道雖然權勢滔天,但他根本不敢動眼前這個小小的龍圖。


    方正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官職來彰顯。


    他看起來隻有四十多歲,但真實年齡已經至少八十歲往上了。


    “看。又是一艘船。”方正也不迴頭,悠悠道:“這些時日以來,趕來這片水域的船隻數不勝數。而今一艘小小漁船、三五江湖散客,也敢揚帆出海、與天爭命。實在是利令智昏、不自量力了。”


    院首聞言,順著方向極目遠眺。但天高海闊、茫茫碧波,一眼兩眼也看不到什麽。他暗提真氣、功聚雙目,一雙眼睛在破關真氣的加持下灼灼放光。再度看去,才勉強看到一點痕跡。但他也隻能隱約知道遠處海上有個東西,至於到底是什麽船、船上有多少人,就完全看不見了。


    眼裏就是功力的體現,功力就是實力的標誌。


    院首微微垂首恭維道:“老師果然神機妙算、策定乾坤。這茫茫大海之上,無處憑依無可躲藏。此役定能將亂臣賊子一戰而平、斬盡殺絕。隻是,學生有一事不明,鬥膽相詢。老師令學生所散布之‘神秘島機緣’之事。學生初時以為隻是一謠言、是一計。但多心調查之下,又有不同發現,已不知那是真是假。老師學究天人,不知能否為學生解惑?”


    方正似乎對此問毫不意外,微微點頭道:“古籍確有所載。”


    “這!”院首驚了。他本以為自己放的是耗子藥,但現在突然發現自己撒的竟然是金坷垃。立刻就有點懵。


    方正依然淡定:“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聖人之言豈能忘之?(亞聖孟子也是儒家四聖之一。也可稱為聖人)古籍雖確有所載,但著述之人也非親眼所見,有誇張不實之處又有什麽稀罕。況且,有各位大人、學士在此,是真是假又有何分別?若是假的,不過一切依計行事。而若是真的,我等收獲機緣,自是更美。天若予之,欣然受也。天若不予,亦不必戚戚而悲。”


    方龍圖說的豁達,但院首卻總覺得哪裏微妙的不對,想了一下之後才明白了那微妙感覺的源頭,立刻嚴肅道:“但若古籍所述為真,這神秘島出世就在近前,隨時可能出現。可皇上如今也剛巧就在莆田,今日正是去封禪的日子,若真有海嘯拍擊而來……”


    說到這裏,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忽然覺得,皇上也並不一定真的是“剛巧”到這裏的。


    皇上一路封禪南巡,其日程、路線,均由朝中百官操持。況且因涉及鬼神祭祀,賈似道的力量很難影響。說到底,皇上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背後一定少不了這方龍圖的影子。而方龍圖必然對古籍所載知之甚詳,他這個散播的源頭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消息的內容呢,這麽想來……


    院首忽然覺得渾身有點冷。


    方龍圖笑了,那隻是很細微的一絲笑容,依然包含著那平淡、嚴正、悠遠的韻味,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露骨:“怒海生波,實乃天災。若皇上真因天災而受驚擾,也是時運、命數。需牢記: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院首瞠目結舌。


    因南海沿岸常被台風滋擾,民居所建之處都在高坡之上。哪怕地勢平坦低窪處,也多建有防波堤。但他忽然想起來,新修築的娘媽夫人廟,其選址“剛巧”就選在了一處深入海中的半島上、最邊沿的海邊處。那個地方,若真有海嘯拍過去,絕對一切玩完。


    現在再說什麽“巧合”,隻有鬼才信。


    這一瞬,元首的心中天人交戰,極其矛盾。但片刻之後,他還是做出了選擇。他彎腰一禮:“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學生,明白。”


    方龍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輕輕點頭。這時,一位身著鎧甲的將官奔上峰頂,抱拳稟報道:“稟大人,海盜賊人並及村寨老幼居民已全數抓獲,共計六百二十四人。另已清點物資,大小戰船共計……”


    將官沒說完話,方龍圖就一抬手製止了他:“肉不方不食,席不正不坐。海賊水匪之輩,盡數斬首。船隻搗毀、焚燒,無需保留。”


    “末將遵命!”將官轉身便走,身上甲胄鏗鏘。他一點都不心疼那些海盜船,因為以他們自己的實力,完全不在乎這麽點戰五渣。自峰頂俯視下去,將官一臉的躊躇滿誌。隻見那隱蔽的海灣中,一共有一十八艘龍牙大艦,正宛如海怪一般在波濤中微微起伏。木質船身上微微的咯吱響聲,就像是海怪們的唿吸。


    每艘船都配有迴迴炮,威力巨大。另有一十八位儒家大人隨船指揮,都是不可思議的高手。四千多官兵軍容整肅,令行禁止。有了這些,哪裏還需要收編這些烏合之眾的海賊?


    殺,不管是賊人還是漁民,一個不留!


    用釋放獸性的狂歡,來為這次出征祭旗!


    山頂上,方正忽然抬頭看天。他微微皺眉,緩緩道:“風停了。”


    另外一邊,在碧海藍天之間,一艘快船正在自如的航行。


    噗噗兩聲,兩個人從海麵下破浪而出,雙雙落在甲板上,正是何棄療和段興勇。他們一上船就忙不迭的看向對方手中抓著的東西,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最後不約而同的叫道:“我的大!”“胡說,我的大!”“你才胡說,不要狡辯,明明是我的大!”


    不要誤會,其實他們是去海底下抓魚去了。本來是被打發去做苦力的,但這兩個人什麽都要比一比,連抓魚都抓出了競爭。兩人都卡在了破關線前,內力修為差不多。憋住一口氣一個猛子紮下去,看誰抓到的魚更大。


    “我這有兩尺三寸!”“我這有三尺半!”“你那個隻是嘴巴長,如何作數?”“別說嘴巴,頭發都算!”


    兩個人正爭執不下,忽然有一團巨大的黑影接近水麵。他們正緊張防備時,就聽轟隆一聲響,一頭巨大的鯨魚躍出水麵、衝天而上。這條船上所有久待內陸、沒見過鯨魚的人,瞬間都呆了。有一個算一個,嘴巴都長的老大老大,傻傻看著那體長接近二十米的巨鯨在空中打了個弧線,嘭的一下噴出巨大的水柱,然後又轟隆一下砸迴了水裏。


    嘩啦啦,滾燙的噴水珠如同大雨一般灑落下來,淋的何棄療兩人滿頭滿臉都是鯨魚的口腔味兒。啪的一聲,巨大的尾巴拍擊海麵,滾滾波濤讓小船搖晃顛簸、無法自持。武嬌娘腳下一跺,才咚的一下定住了船體。


    “海、海怪!是海怪!”何棄療鏘的一下拔出寶劍,緊張無比。


    “天呐,世間竟有這等怪物!莫不是海龍王座下靈獸?”段興勇也沒有一點皇族氣勢。


    麵對重達好幾十噸的地球第一巨獸,他倆實在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不多時,那巨鯨再一次鑽出海麵,如同一座移動的海島一樣向這邊衝了過來。何棄療兩人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巨鯨腦袋頂上似乎還坐著個人——呃,那頭晃眼的頭發,真的很難認錯……


    “喂——!”楊綺遠遠衝這邊揮手:“嬌娘、小襄兒,我找到了個好東西!”說著她拍了拍鯨魚的腦袋,向船一指。那鯨魚竟然就懂了,尾巴一擺、巨浪翻湧,它竟然聽話的遊了過來與快船並排行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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