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公主而不拜,罪同藐視王族,按律當斬。”榮婆婆還是笑眯眯的——或者她根本就沒有擺任何表情,隻是她的皺紋走向讓人誤以為她在笑而已。方靈姬的心一下子提起來,這分明是在興師問罪啊。楊某人倒是還在淡定的坐著,甚至端起了一杯茶。


    榮婆婆繼續對著楊某人緩緩道:“不過念在你這小娃娃初犯,婆婆我也不忍苛責,就既往不咎了。”


    “唿……”方靈姬暗暗鬆了口氣,相對於那個滿臉苦色的枯婆婆,這榮婆婆似乎稍微還好說話一點。但羅雨溪並不這麽樂觀,因為這榮婆婆明顯還有下文。


    果然,她頓了頓又說道:“既然已經既往不咎了,那就重新來過吧。小娃娃,見到公主,應該如何施禮啊?這次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這一出就叫下馬威,不論如何先打下楊某人的銳氣。他不跪,就治他的罪。他跪了,那就什麽神氣都沒了,氣勢自然落了下風,後麵也好炮製了。


    移花見狀不由得看了繡玉一眼,而繡玉也蹙眉,感到棘手。移花連忙道:“別愣著,先給兩位婆婆看座吧。”


    “不急。”榮婆婆笑眯眯的緩緩搖頭:“禮不可廢,且一樣一樣來。下人見禮未完,又怎能落座呢。這位小娃,趕緊拜吧,老身還等著呢。你到現在都還坐著,是故意給老身難看是嗎?”


    另一個枯婆婆立刻接口道:“哼,如果真是毫不懂禮數的野人也罷,去,教教他怎麽行禮!”


    身後的四個嬤嬤立刻躬身得令。陰沉笑著逼向了楊某人。萬壽殿的嬤嬤,說是下人,其實是高級打手。這四個嬤嬤都有後天五十多年的功力,沒一個好相與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兩個老太婆執意要殺殺楊某人的威風。她們做下人的自然賣力,聲音陰沉道:“這位公子,讓老奴來教教你怎麽下跪吧!”


    在眾人擔心的目光中,楊某人卻把茶杯蓋一合,叮,一聲清脆的聲響。但卻帶著某種懾人的神韻。他終於微微抬起了目光,聲音不高不低的道:“無知。”


    一個嬤嬤立刻尖叫道:“你說什麽?”


    “我說——無、知。”楊某人聲音是對著嬤嬤說的,但淡定的目光卻越過了四個爪牙,直接對上了枯榮兩個老太婆。“不說中土之外的地方,僅僅就中土來說。你們花國就不是一家獨大。如果是那個大周朝的皇帝在此,也要跪你們一個區區公主嗎?”


    “一派胡言!”另一個嬤嬤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若真是大周皇上在此,老奴也當跪拜。但你一個區區草民,竟然在這裏大放厥詞,該當何罪?!”


    “無腦。”楊某人依然淡定,甚至還有心情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然後忽然一瞪眼睛一拍扶手:“大膽刁奴。你可知本王是什麽身份!”


    “你……”四個逼上來的嬤嬤被這一下震住了,楊某人雙眼中神光暴漲,身上也真切的帶上了上位者的氣勢。讓兩人都有些犯嘀咕,不由得氣勢弱了弱:“你是……”


    “聽好了,本座乃是鋼睾國國王。我鋼睾國坐擁四海之富,貴為萬乘之國,人口數千萬眾。爾等下人見吾不僅不拜,而且口出狂言。罪加一等!”楊某人脊背一挺,還真有些迫人的風範:“念在爾等初犯。暫饒一命。還不趕緊跪下,自扇耳光百下。求我寬恕!我想這下跪的方法,你們應該很熟悉,不用人教了吧。”


    “噗噗!”方靈姬沒忍住笑出了聲,這一聲笑出來後四個嬤嬤立刻掛不住了,但又不知虛實真假,隻能硬著頭皮道:“胡言亂語,什麽鋼睾國,未曾聽過。我看是你順口胡編亂造,根本子虛烏有!”


    “你不知道,不能說明我沒身份,隻能說明你無知。”楊某人的三無語氣能氣死人。


    “你!誰能為你作證?”四個嬤嬤快受不了了,尖叫道:“若假冒王族,乃是重罪,可是要誅滅三族的!”


    “你們不信?”


    “當然不信!”


    “不信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你們這些年齡不小見識不多的人信。”楊某人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樣子:“不過采信與否不是你們這些下人能決定的。迴去告訴你們的主子,就說本王大人有大量,不讓她們跪安了,讓她們站著吧。站著好,人老了就得多活動活動,有益身心健康。”


    楊某人這句話完全是對著枯榮兩個老太婆說的。不坐是吧?那行,站著吧。反正我不跪,你們自己看著辦。站著,就是聽教聽話,氣勢直接弱了。而若坐下,就更丟人,簡直自己打自己的臉。兩個婆婆的麵色當即變了,一下子很難看。


    “你!”所謂主辱仆死,四個嬤嬤立刻尖叫起來還想再說什麽,楊某人卻忽然恍然悟道:“哦,兩位公主,在下失禮,忘了這是花國的仙月宮。擅行專行,還請海涵。”說著,向繡玉移花微微欠身,然後道:“久聞花國禮法嚴肅一絲不苟,但今日卻發現並非如此。”


    繡玉微微一笑:“此話怎講?”


    “聽聞這仙月宮乃是護國一脈聖地,地位即便不比朝堂也應差不了多少。若在別處,咆哮公堂者都將嚴加懲處,敢問若是一介下奴在這仙月宮胡噴亂吼,按照祖宗禮法該當何罪?”


    護國一脈這邊立刻就明白意思了,夜百合挺身而出高聲答道:“若按禮法,於仙月宮咆哮不尊者,輕者剝去衣褲杖責五十,重者上枷戴鎖發配邊疆、服苦役!”


    楊某人聞言伸手一指萬嬤嬤:“那她們,怎麽還好好地站在一邊啊。快,依禮辦事吧。如若不然,花國所謂的禮法。不過一句空談。再拿所謂的禮法說事——”他看了榮婆婆一眼,似笑非笑道:“就是倚老賣老,其心可誅了。”


    “夠了!”咚,一聲悶響,枯婆婆一頓拐杖。震的人耳膜生疼。她這一怒之下威風迫人,赫然是先天高手。當然,就直觀感受來說,比金刀銀劍、三妙夫人還差一些。“你這男人伶牙俐齒,但又有何用!”


    “能讓我身心舒爽,用處已經很大了。”楊某人終於緩緩站了起來。一股氣勢隨之升起,直視著兩個婆婆冷喝道:“開口‘小繡玉’,閉口‘不允許’,真是倚老賣老、為老不尊。如果你們還想放嘴炮,我奉陪到底。難聽的東西我多得是,足夠讓你們走火入魔的。如果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繼續丟臉,那就收起你們這一套嚇唬小孩子的把戲,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一個苦巴巴,一個陰狠狠,嚇唬誰呢?還當斬?斬你妹夫!當老子沒見過世麵啊,還想嚇唬我?


    楊某人冷喝聲讓所有人為之一凜,沒人能想到他竟然敢針鋒相對的和萬壽殿的兩個公主放嘴炮。聽了他的話。四個嬤嬤咬牙切齒,一眾宮女目色驚異。移花輕輕點頭又搖頭,再看看繡玉。卻是拖著腮幫笑了。若論氣人的本事,傻蛋真是不弱於人啊。


    枯婆婆榮婆婆兩人沉默片刻,那眯成兩條縫的眼睛緩緩睜開,看著盎然凝立的楊某人,四隻渾濁的眼睛像是死人一般讓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好,那就關起門來說話吧。”


    人員很快就清空了。宮女們一串串的走了出去,四個嬤嬤也退下了。大殿裏隻留下了繡玉移花、兩個嬤嬤、楊某人。還有被特別點名要求留下的方靈姬和羅雨溪。除開兩個完全插不上嘴的小女子以外,剩下的五個人都各自坐著。或凝重。或鄭重,互有氣象,情勢好似比剛剛還要緊張。方靈姬和羅雨溪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能省去那些場麵話也是好事。”榮婆婆的皺紋也似乎笑不起來,聲音沙啞道:“老身今日趕來這裏,就隻想申明一點:護道人之事太過輕率,全國上下都不會同意。繡玉,你應當再加思量。”枯婆婆也接口道:“若按照舊製,護道人當有三點必備的條件。第一,蓋世之功,第二,天下之名,第三,難當之勇。隨便找來一個默默無聞的野男人就想當護道人——癡心妄想!”


    繡玉聞言剛想說什麽,楊某人一抬手,繡玉立刻讓他先說。兩個婆婆一見,麵色又難看了不少,好像在擔心著什麽事。


    楊某人歎了口氣:“那我也說明白一點好了。我早知道會有人阻撓,這裏麵或許糾纏著利益、陰謀、算計,甚至可能關係到各方麵的勢力角逐。但我不在乎,也不關心。你們認可也好不認可也好,無關緊要。”他的眼睛裏帶著懾人的魄力,掃過兩個老婦的麵孔,淡然但不可動搖的道:“她開口、我答應,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枯婆婆榮婆婆那宛如屍骸般寂靜的身軀,聞言都不由得喘了口氣,好像是被氣的。


    “行了,我要說的就這麽多。答應的事,絕對會做到,剩下的你們聊吧。”他用膝蓋骨都能想到這背後必有貓膩,要不然兩個死老太婆至於巴巴趕過來舍去老臉來丟人現眼麽。楊某人很清楚,自己在這場談話中不過就是表個態,目的是支持繡玉、讓她安心,剩下的還是要看花國內部的角逐。


    不過他說的沒錯,不論勢力角逐如何,他答應繡玉的事自然要辦到。男人的諾言,無需外人指手畫腳。


    楊某人站起來就要走,這一走當真是幹脆利落一氣嗬成。雖然是退場,但氣勢絲毫不減,當真是瀟灑又淩厲。但這時榮婆婆忽然開口道:“兩個小丫頭,我聽過你們,你們是來拜師的吧。”


    楊某人腳步一頓,轉身看了過來,眼睛微微眯起。方靈姬和羅雨溪不知道為什麽提到了她們倆,雖本能的感覺帶不妥,卻隻能點點頭實話實說道:“是,正是要拜入兩位公主門下。”


    榮婆婆若有所指道:“你們可知,花國上下所屬宮女、女官,都由萬壽殿經手培養。也就是說,你們若真要學習上乘武功。要先來我皇宮受訓,再由我們看資質分配各處。是拜師學武,還是服侍達官貴人,都是我萬壽殿所決。更或許,若在受訓中犯了錯。被發配為官妓……也未可知。”


    兩女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方靈姬偷眼去看移花,移花苦惱的嘟著嘴,但卻隻能微微點頭告訴她這是真的。


    “不過呢,我花國神功如此之多,心向往之的自然如過江之鯽。多你們兩個倒也不算什麽。反正也不過是外圍武技,學了也就學了。”榮婆婆冷哼道:“但是啊,若是最核心的武學所托非人的話,豈不是彌天大錯?你們說,是不是應該慎重一些啊?你們說說。某些人說的再好聽,說穿了也就是圖謀神功寶典而已,是不是啊?”


    羅雨溪眯起了眼睛。她明白了,這榮婆婆分明是借著她們倆來打擊傻蛋。她們倆是與傻蛋一起來的,如果在這個時候給他難堪,自然會造成很大的打擊。但此時真是抓住了她們的痛腳,讓她們進退維穀,左右為難。


    “不要有顧慮。直說就好。”枯婆婆也開口:“我萬壽殿也有上乘武學,不比明玉功差一星半點。”


    繡玉看不下去了:“你們這是什麽意思,當我是聾子瞎子嗎?”她的怒火真的提起來了。已經準備發飆了。


    枯婆婆卻厲聲道:“哼,繡玉,老身也不妨直說。在老身看來,讓這男人當護道人,實在是你的大失職。護國一脈責任重大,容不得你由著性子來。你本是無塵心路。進境奇快,但現在看看你自己。逼毒如此之久都豪無進境,個中緣由還要我再說嗎?你的命是花國給的。你的功力、心神,都是花國的!”


    繡玉聞言輕輕一震麵色微變,枯婆婆的話語似乎打到了她的某個地方,讓她的怒火一下子消了下去。


    枯婆婆嗬斥完,又對方靈姬二人道:“方靈姬,羅雨溪,若要學武報仇、成為人上人,就老老實實拜入我萬壽殿,和那男人一刀兩斷!”


    榮婆婆也點頭:“快,去說這男人一無是處、欺世盜名、乃是為偷武而來,我即刻準你們拜入萬壽殿悉心栽培。如若不然,花國上下無一個門派能收你們。到時候浪跡江湖、生不如死,莫怪婆婆今日沒有提攜你們!”


    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她們已經是撕破臉要給楊某人難堪了,這話已經再無一絲圓轉的餘地。楊某人倒也沒有再開口,兩個老太婆的一番作為其實根本動搖不了他。他隻是注視著兩個女子,在這重大且殘酷的人生抉擇麵前,不知她們何去何從。


    若緣盡於此,那就相忘於江湖。再見的話,楊某人能淡然處之,但對方或許就會在羞恥心的支配下視他為敵了。感到有愧於某人、對不起某人,反而會通過想方設法殺掉某人來解脫自己的羞恥,這事並不稀罕。人心啊,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的讓人歎息。


    這時,僵在原地的羅雨溪忽然動了。她緩緩走了上來,走到楊某人麵前,距離兩米處站定。好幾雙眼睛注視著她,不知她是何想法。兩個婆婆冷笑,兩個公主神色複雜,方靈姬抓破腦袋糾結的難以自處。隻有楊某人自己很平靜,在他平靜的目光注視下,羅雨溪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俯身下拜,竟然結結實實的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楊某人身前!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劃清界限?去你媽蛋!十多天,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瓶子裏十多天,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之裏,她發誓拯救她的人就是她的神!老娘我在社會上混了很久了,趨利避害自然如同本能一般,但是啊,可還沒有無恥到辱罵自己的救命恩人來求榮的地步!


    羅雨溪的眼神裏帶上了狠戾的味道,仿佛發怒的母獸,有種豁出去後的果決,用實際行動狠狠地扇了兩個老太婆一耳光:“請師父收下弟子,弟子願意隨侍左右,以師命為尊。如有背離,天打雷劈,灰飛煙滅!”


    咚,結結實實一個響頭砸在地板上,一點不作假的用出了大力,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兩個公主是驚愕中帶著欣喜,兩個老太婆是不信中帶著扭曲。


    連楊某人自己都很意外,還有一點感動,他實在沒想到竟然來了這麽一出。


    “啊啊啊,不管了不管了,娘親說過人不能見利忘義啊!”這時方靈姬也跑了過來,也噗通一下跪在了羅雨溪身邊:“我也拜師!師父在上,哦還有師姐也在上,一定要教小徒啊。我知道師父好厲害的,一定要教會我一身本領,好給您揚名立萬啊師父!”


    楊某人有點瞠目結舌,這陣仗真是第一次遇到。但他立刻反應過來,雙手一提就把兩女都拉了起來。原本三無的臉上帶上了溫暖的表情,楊某人笑了:“不用跪拜磕頭,我這一派不興這一套。師父什麽的也無需再提,就當是先行者提攜後輩吧。”


    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想起來,在不算很遙遠的過去,精武會的夜下,唐大先生也是這麽對他說的。先人將賴以生存的本領傳授了他,他也有責任將這份本領和精神傳授下去。一代又一代,指一條路給後來人。過往他從未考慮過授徒,但在這一刻,他忽然湧動起一種激蕩的責任感和情緒。


    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一聲老師。”


    “楊老師!”方靈姬立刻順杆就爬,脆生生的叫了出來。這三個字在楊某人心中迴蕩,激起了無數記憶的碎片。他發現,楊老師這個稱唿還真就是叫他的。他的父親是楊老師,他也是楊老師,父子一脈相承。


    “好,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老師。”(未完待續)


    ps:男人的承諾必須實現——結果今天白天的一章就沒發出來……我對燈法師,今天真真是寫了一整天,真沒偷懶!從醒過來之後,除了吃飯,別的啥都沒幹,全在寫大綱和內容,連午覺都沒睡。晚上寫完這一章才上的廁所。隻是我發現我真的不擅長寫裝逼打臉的情節。這一章原本寫了另一個版本,就是普通打臉版,但自己看著不舒服,也拖拖拉拉的影響進展,就刪了重寫的。情節還是緊湊、濃縮一點的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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