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姓吳,父母都在紡紗廠上班。

    小吳上初二,性格很靦腆,像個女孩子,做什麽都畏首畏尾,我第一次去的時候,他看起來很不耐煩,那雙眼睛讓我感到徹骨的冰涼。

    我給他講課的時候,他總是盯著天花板發呆。

    後來,我索性不講,拿起書桌邊的相冊:“天鵝湖”繪畫一等獎,照片上,小吳手裏舉著一幅水彩畫,藍天碧海,一排風帆竟渡,頗為傳神,沙灘上遊人嬉戲,令人心馳神往。

    “青山市文峰中學乒乓球競賽一等獎”照片上小吳穿著白色的襯衫,一群孩子圍著他歡唿雀躍。

    “青山市‘育林杯’拉丁舞比賽一等獎”照片上小吳顯得神采奕奕。

    “文峰中學古箏比賽一等獎……”

    照片一頁頁翻過去,我陷入了沉思,我想起了我的中學時代,老師在上麵講的口幹舌躁,我們在下麵聽得昏昏欲睡,剩下的隻是一片空白了。

    “你使個天才。”我平靜的說。

    “天才?”他轉過臉,一臉茫然。

    “繪畫,書法,乒乓,拉丁舞,古箏……樣樣都是行家,還不是天才嗎?”

    “可是我媽老是罵我笨,你看這個。”他拿出一張張英語試卷,上麵畫滿了叉叉,我看了一下成績。36分。”

    他低頭沉默,忽然說出一句話來,“我想逃學,離家出走。”

    我竇然一驚,中學教育就這樣摧殘了一個少年的創造力和想象力,減負減負,素質教育,隻是走馬觀花,什麽效果也沒有。我能想象到小吳奔波在各個輔導班忙碌的身影和一臉的茫然。

    李敖在《十三年和十三月》中說,“教育就像一架冷凍機,接近它的時間愈久,人就變的愈冷淡。太多的理智恰如泰戈爾形容的無柄刀子,也許很有用,但是太不可愛了。”他又說,“我覺得學校是一個頎喪性靈的地方,對越有天才的人,頎喪的越厲害。蕭伯那說他不願再假設迴到學校重溫學生生活,就好象囚犯不願再假設迴到監獄重溫坐牢生活一樣。”

    我感到一陣深深的悲哀,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又能說些什麽?

    帶了兩個小時的家教,走出來已是萬家燈火,路上行人稀少,或許正忙著作飯,孩子正忙著寫作業,公司企業部門正忙著整理一天的財務報表,整個江南小鎮彌漫在一片煙霞霧海之中,我雙眼有些模糊了。

    一輛小轎車“嘎”的一聲停在我身邊,從車窗裏探出一個大大的頭來,“找死啊,不要命啊。”說完一踩油門,絕塵而去。我呆立在原地,這個城市裏那樣的孤獨,我也是那樣的孤獨,我已經長大了,可是依然渴望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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