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羞答答的放開他,撲到青華大帝身邊,嬌聲叫道:“青華叔叔~”


    青華大帝板著臉,陰沉沉的說:“朕討厭殺氣,討厭一切爭鬥。忠孝侯既然是亂世起家,就不必多言了。”嗯,殺人最討厭了,依靠殺人起家的人也很討厭。雖然知道是必須的,但還是歌舞升平天下大同的極樂境界更好。


    三公主軟綿綿的說:“青華叔叔~你不看她的舞,也得聽聽人家的曲子嘛,紫薇陛下改完曲子之後人家彈的手指好痛~難道不值得一讚麽?”


    青華大帝無奈道:“那是你彈得太少,多彈些,手上習慣了,也就不疼了。”他還是沒忍住掏出一個小葫蘆遞過去:“朕新煉的金丹,雖不是九轉金丹,總能活死人肉白骨,給你治手疼。”


    三公主接過來就扔嘴裏:“方止歸的劍勢裏沒有殺氣,在陛下們麵前她哪敢有殺氣,隻是有點風骨罷了。”


    青華大帝不置一詞,最終還是被三公主纏的受不了。


    三公主的曲子彈得真不錯,可又不想當忠孝侯贏,於是青華大帝說:“朕覺得忠孝侯方氏和太陰星君嫦娥都不過爾爾,倒是藍采和上佳。”


    三公主聽了這句話,立刻眉開眼笑的拋下青華大帝,走向南極長生大帝。她要的很簡單,就是別說嫦娥好。有些忐忑的在和自己一向不和的南極長生大帝麵前站定,還沒開口。


    南極長生大帝笑嗬嗬的說:“依朕看,天下禍福皆有定數,朕定下凡夫俗子命數該絕,借著方卿之手斬殺也沒什麽不可。”他輕輕撫了撫長髯:“凡事有因必有果,殺人者被殺之,被殺者殺人之,分外公平,方卿亦不能逃。凡人的罪業積攢到深重時,就需要方卿這樣的人來快刀斬亂麻,是了結罪業,也是開創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三公主雖然不是很聽懂了,還是輕輕鼓掌道:“陛下說得對。”


    方依土雖然在席間和人聊天,卻也豎著一隻耳朵聽著,之前聽著都沒什麽反應,無論好惡都平常,聽到南極長生大帝所言時,卻十分動容。放下手中酒杯,恭敬的遙望長生大帝,這個有著三縷墨髯溫和寬厚的中年帝君。


    這些年來四時祭奠,方依土沒少聽各路僧道檀尼巧言勸善,可沒一句說的是人話。那些人享了自己平出的太平江山,要著自己救下的黎民的供養,還恨不得邊關無人抵擋被外寇長驅直入,免得傷了外寇的人,他們心裏不安。平日裏沒少查僧道私下的齷齪事,查出來就依律處理。這些年來要不是為了祭祀超拔先人和死去的弟兄,方依土早就把那些背地裏罵自己詛咒自己的人滅掉了,可心裏未免有些不順。


    今日聽了南極長生大帝這句話,方知何為正道。


    心下恨不得去請教一二,卻又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足以主動上前搭訕。按捺心緒,想以後求三公主引薦,當下的眼神也頗有些熱切和崇敬。


    青華大帝皺眉道:“以殺止殺是常事不是善事,況且人間太平過後總有浩劫,你又何必推波助瀾。”


    南極長生大帝一臉的不置而否:“享太平的是凡人,受浩劫的也是凡人,浩劫的起因在於凡人,浩劫結束也在於凡人,說來說去不過是一群愚昧凡夫自作自受。自商周之戰後我等就不染指凡間,至於青華你呀,有緣者度之,無緣者棄之,何必強求。你那裏是長樂天界,你卻為了凡人如浮萍般朝夕往複的性命擔憂,談何長樂。”


    青華大帝哼了一聲:“天人是朕的子民,凡人一樣是。百姓有過,在朕一人。”


    勾陳大帝這才笑嘻嘻的說:“朝代更迭皇帝更換都要我插手,你們二位聽我勾陳說一句。”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道:“如果皇帝沒把凡間弄到民不聊生,我不去弄朝代更迭,如果皇帝沒欠別人一個江山社稷,我也不去弄朝代更迭。至於皇帝呢,也不是什麽有德者居之的蠢話,是有命者居之。不是皇帝一個人的命,是天下萬民的命,如果皇室欠他江山、百官欠他榮華富貴、萬民欠他性命,那他就是皇帝,是他自己賺的。”


    “但這隻是他能當皇帝,別人欠他是有個度量的,無論是性命財寶榮耀美人米糧苦力或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能把度量填滿了,那麽他就不再是皇帝了。所以明君的江山長久福佑子孫,那就是他留下的施恩萬民的量,昏君江山不長久是他把量用光了。這還有兩點,其一是朝代的量,以曆代君王為盈虧,其二是君王的量。”


    青華大帝默然無語,勾陳大帝說得對,這都是一代一代的自作自受。


    方依土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量,以殺人來說,自己殺人無數,殺人之後還搶掠……可以救人來說,自己同樣救人無數。她抱著杯子喃喃道:“殺的人和救的人,能相抵消麽?”


    身旁看嫦娥舞蹈看的眉飛色舞的仙將道:“嗯?開什麽玩笑,除非殺和救的是同一個人,否則絕不能抵消。”


    身旁黃飛虎嗬嗬一笑:“豈可抵消,隻是恩怨分明。”


    方依土方才已和他聊上了,現在也不計較什麽禮法,喃喃道:“武成王,您說似方某這般行伍出身,可有什麽福蔭庇護子孫麽?”


    還是那黃飛虎笑道:“若是仇人成了你的子孫,要敗壞你家祖產門風,庇護之又有何用?”


    三公主嫌他們爭論的實在無聊,就去找後土娘娘,還沒來得及說話,後土娘娘便道:“近些年我這兒橫死之人最多的時候,有一半兒是她方依土殺的。”(帶人和下令都算她)


    娘娘微微一笑:“保住了錦繡河山,很好。可惜她殺戮太重不得善終,朕本來命閻君留下她做一名鬼將,可惜沒等到她就被人搶走了。金母娘娘,您搶了我的人,又許以高位害的我沒什麽能把她勾迴來的,金母娘娘您總得補償我點什麽。”


    金母一指下邊七公主:“我家小七你拿去做個小婢吧。”


    後土娘娘抱怨道:“你不把楊二郎當添頭,我都不要你家小七,我可管不住她。”


    金母笑道:“我要是有拿楊二郎當添頭的本事,也就不要小七了。”


    三公主撒嬌道:“後土娘娘,您說我的琴彈得好不好?方卿的劍舞的妙不妙?”


    後土娘娘一點她鼻子頭:“好,妙,浩浩然有上古遺風,嫦娥雖是那時候的人,總歸拘與歌舞一類,倒不如紫薇的琴曲和戰場上的劍法。”


    三公主歡天喜地的走了,心說我要是早知道後土娘娘您喜歡豪邁大氣的,何苦去和嫦娥比柔美!


    青華大帝一本正經的和勾陳大帝長生大帝辯論,皺眉道:“朝代更迭並沒什麽,但堯舜二朝以禪讓為交替,以禮治國,以仁治民,後代卻崇尚殺戮。誰不謂世風日下,總歸是一代不如一代。”


    勾陳大帝滿飲一杯,哈哈大笑:“勇士殺賊,猛將誅逆,這些事交給別人做是不成的。若憐惜暴君的性命,自然是希望天下間無人敢應聲,若憐惜黎民性命,自然是期盼有人揭竿而起,一掃天下塵垢。”


    青華大帝陰著臉,不說話!


    勾陳大帝又笑眯眯的說:“受苦的人呢,自是希望害自己受苦的人不得好死。占便宜壓榨別人的人呢,自是希望被壓榨的人當牛做馬。這歸根結底是昊天陛下的事兒,和你我又有什麽關係?青華呀,聽哥哥一句勸,你現在是仙人所以肆無忌憚,你若是凡人,也會被利益所驅使,為親族所牽絆,為果腹而殺人。”


    昊天上帝終於開口了,淡淡道:“有文無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具行,威德乃成。長樂界之所以得名長樂界,隻因別處難以長樂,青華賢弟早已知道,又何必一再惋惜。”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方依土始終靜靜的坐在那兒,眼睛始終徘徊在三位帝君身上。她聽懂了很多道理,忽然明白了很多事。那就是一句被她唾棄了很多年的俗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在那個年代很多人都選擇忘了父母被殺的仇,這麽做的人活得都很輕鬆,姓方的不願意,所以姓方的殫精竭慮的拚了一輩子,最後贏是贏了,卻也死了。。。


    方依土從來都不是瞻前顧後的人,她悶頭往前衝殺的時候倒是更多些。隻是前些時候請人探聽到了母親的下落,為了母親竟能轉世之後手刃仇人而震驚,要知道方依土雖然也想手刃仇人,但人數太多而她那時候的身份在明正典刑的時候是決不能自己動手的。


    幾乎為之奮鬥了十幾年的目標,那時候唯一的目標‘為母親報仇’‘讓他們死了也要遺臭萬年,要把他們明正典刑’,現在看起來卻沒什麽必要。這些日子裏方依土心裏始終壓著這件事,始終在不停歇的想這件事……


    想到最後,卻隻想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和翟娘的關係:翟娘和我心意相通,能與我生死與共,願與我永不離棄。我如果再為了旁人冷落她,傷害她,那方某就不是個東西。


    方落是個混蛋,而且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混蛋了。可翟娘不一樣,翟娘是信得過的人,這份深情厚義她既然決定以成婚接下來,就不能為了任何原因傷了翟娘的心,決不能對翟娘有一絲若即若離使她傷感,否則不僅負了自己的心意,也負了翟娘的情誼。


    愛不愛翟娘的問題,方依土根本沒考慮過,因為她喜歡翟娘,她願意像是最好的丈夫對待妻子的方式去對待她,翟娘也值得接受這樣的對待,所以就成了。婚前婚後,總要讓她知道自己寵她愛她,煙兒才好安心,至於權力嘛,早就是翟娘的!


    方落雖然……但他過去哄自己的法子實在是太妙了,不僅用心良苦而且深情款款,比起自己能給出的饋贈實在是天壤之別。因為自己能給的不外乎‘我把你過去的仇人殺掉了’‘我把你的一個敵人的小辮子抓住了送給你’‘我又替皇帝解決了個問題他不會再擺臉色了’‘孩子都還不錯’。方依土毫無浪漫氣息的撓頭,最終在抄了一千多條方落用過的表達情意的方法中選了個最合適現在用的——這種男女之間的私事,縱然是翟娘也不知道,哈哈哈哈。


    一個寡婦抄襲亡夫討自己歡心的招數來哄小美人固然可恥,但總比什麽都拿不出來的強。


    方方依土打定主意,在嫦娥一舞結束之後,自由活動期間溜達向月老。“月老一向可好啊~”


    月老一擺手:“大公主明令禁止仙人詢問自身的紅線,這事兒你問過老夫了。”


    方依土笑道:“方某想求一根紅線送給內子,祈願恆久如一。”


    月老笑的和藹可親:“你隻要勤勞誠懇又上進,不沾花惹草,隔三差五就送點小驚喜給夫人,一定能恆久如一,不需要老夫的紅線。”


    方依土嗬嗬嗬的笑:“老人家不要小氣嘛,反正你那裏的紅線多的用不完,被二公主那兒大捆大捆的拿去編絡子,給我一點也不算什麽。”


    月老從袖子裏摸出兩小捆紅線來,在手裏掂量著,猶豫道:“並非舍不得,隻是老夫這紅線係在兩人身上就會立刻消失,雖然會在兩人之間結下情緣,可你既然已有情緣,又何必來討要?這紅線落在旁人手裏,倒是禍事。”


    方依土眉開眼笑的盯著紅線:“我家小娘子最喜歡拜月老,平日裏重要弄根紅線係在身上,方某豈有見真人而不拜的道理?您賞某夠倆人係手腕的紅線,方某哄得家中小娘子一笑,一定記得您的好。”


    一旁伸來一隻白嫩勝似少女的手,奪走了月老手中的兩捆紅線。


    方依土看向來著,卻見一個身穿荷花裙的童子一邊解開紅線給方依土截下一米長,遞過去冷笑道:“這算什麽,搶了就是了,方孝侯何須多費口舌。”


    方依土笑著歎道:“紅線確實不算什麽,主要是想請月老祝我和娘子恆久如一,這可搶不來。”


    月老得意洋洋的瞥了哪吒一眼,謙虛道:“老夫沒那麽靈,每每祝福一萬對夫妻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總有一兩對生離死別了。”


    哪吒撇嘴:“方孝侯別聽這老官兒胡扯,自身還是個老光棍,還說什麽。就對你家娘子撒個小謊就得了,何必如此認真。”方孝侯,你舞劍時甚美,不知舞劍有什麽訣竅?


    方依土皺眉,歎息:“三太子有所不知,內子甚是貼心,嗯,知我心腹事……”她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擺出一副懼內的摸樣:“一句玩笑話都騙不過她,很何況女人就看重這個,必須實打實的來,否則有我的好日子過。內子也是戎馬征程出身,於軍規上很有心得,持家極嚴呢。”


    月老拎著紅線晃了晃,笑道:“陛下賜你禦酒,總得請我一頓才好。”


    方依土誠懇的說:“日後方某與翟娘成婚時,方某有意懇請您老主持,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月老沒什麽法力,又不管錢糧兵馬,又和藹可親很好說話,平日裏少有仙人對他恭敬,被方依土一客氣,頗為感動的應了下來,當下掏出紅線飛快的編了兩個手環遞給方依土:“忠孝侯,拿迴去哄小娘子玩吧。”


    方依土雙手接過,見手環編的精細可愛,可再怎麽精細可愛也是帶上之後就再也看不見的東西。她很是感謝的說:“有勞月老費心。改日方某叫內子置辦酒菜,請月老來商議主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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