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譽見到白祁與五妹白翠兒也來道賀,心中大喜,忙出門將其迎至首席坐下,豈料白祁一見到莊鍾,二人均不由得一震,相互對視了片刻,目光中都充滿了對過往的唏噓神色。又過了片刻,才聽白祁微微一笑,用沙啞的聲音對莊鍾道:“一別二十餘年,莊大俠神采依舊,可喜,可喜。”


    莊鍾苦苦一笑,搖頭歎道:“莊某已是知命之年,老了,老了,白……白爺又何嚐不是呢?”


    白祁輕歎一聲,道:“過去的事,想必莊大俠早已釋懷,如今莊二公子與我翠兒也已結為兄妹,你我做長輩的,當感欣慰才是。”


    莊鍾微微點頭,言道:“往事不堪,莊某早已忘記了,莊某以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白爺不要再記恨才是。”


    白祁聽言淡然一笑,便也不再說話。


    此刻忽聽得報場子的下人朗聲道:“羽仙宗仆道子天師送來駐顏丹一瓶,賀司馬公子大婚之喜。”莊鍾聽言也是一驚,笑道:“噢?仆天師也來了?”眾人更是稀奇,這天卦先生素來從不問俗事,便是有人想找他求上一掛,也是萬難,今日竟然也會來湊這等熱鬧。司馬譽同樣出門相迎,將仆道子也迎入首席上坐下。仆道子見到莊鍾,自然也是一驚,笑道:“這小司馬似乎比老司馬麵子還要大些,竟將莊大俠也請了來。”


    莊鍾哈哈一笑,道:“連你這方外之士都來得,難道我莊某就湊不得這個熱鬧嗎?”兩人相對大笑,隨即相續坐下。又聽了報場的下人報了幾名江湖上的俠士,此刻賓客已差不多都到齊了,眾人紛紛入座,司馬譽見下帖之人均已到場,正欲過禮,忽聽得報場之人朗聲又道:“齊國冷家遣人送來龍鳳玉棘佩一對,賀司馬公子大婚之喜。”眾人聽言更是愕然,這冷家乃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世家,江湖中人都聽過齊香環的名頭,但真正見過這冷香環麵貌的,恐怕在坐的賓客當中,也數不出三人來,隻是傳聞這冷香環在二十八年前以一套冷風狂怒劍,一夜之間殺了楚國一百七十二名一流劍客。司馬譽自然也是不敢怠慢,親自迎了出去,見來人乃是兩名婢女,司馬譽便欲將她二人迎至屋中,豈料那兩名婢女隻是將禮物送上,並無逗留之意,隻聽其中一名婢女道:“奴婢奉家主之命前來賀司馬公子新婚大喜,另外家主想向司馬公子打聽一人下落,公子若能賜教,家主感激不盡。”


    司馬譽聽言一驚,忙道:“二位姐姐言重了,姐姐有何所問,在下定當知無不言。”


    隻聽那婢女道:“不知公子可知鐵壁神君西門大俠現在何處?”


    司馬譽聽言微一沉吟,隨即言道:“不瞞二位姐姐,在下與西門大俠數月之前曾有過一麵之緣,隻是拜別之後便再無西門大俠消息。”


    兩名婢女聽言便即深施一禮,拜謝了司馬譽後,就此告辭離去了。


    此刻司馬譽見賓客已全部到齊,便即在堂中過了禮,焚香拜了天地和兩家長輩,這才宣布開席。賓客中絕大多數都是江湖中人,性情自然豪爽,剛一開席,隻聽得人聲嘈雜,有敬酒的,有劃拳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眾人均是樂在其中,整個司馬府中一片喜慶。酒過三巡,忽又有賓客至,下人忙上前招唿,隻見來客單身一人,身穿青布長衫,頭帶鬥笠,將整張臉遮去了大半,手中提著一個紅色盒子,剛一進門,便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那報場的下人見他也不上前來送禮,覺著奇怪,便即迎至門邊,言道:“先生可是來賀禮的,裏邊請。”


    來人也不答話,隻是將手中盒子遞給了報場之人,仍站在原地不動。那下人大為奇怪,一皺眉,將盒子接過打開來看,隻見盒子裏裝的是一株草藥,草藥上貼著一張紙條,寫到‘天人草,毒王穀赫穀主贈。’那下人見此,隨即也朗聲念道:“毒王穀赫穀主贈天人草一株,賀司馬公子大婚之喜。”


    此言一出,司馬譽、白祁、秋勉、木厄、庒巧鵲等人同時起身朝屋外望去,臉上均是驚愕之色。眾賓客見狀也都漸漸安靜下來,順著他幾人的目光往屋外望去,隻見一個怪人立在院門之處,頭上戴著碩大個鬥笠,將容貌遮得嚴嚴實實。司馬譽率先行了出去,立在那怪人身前,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也不答話,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如雕像一般。木厄等人覺得事有蹊蹺,也都跟了出來,立在司馬譽身後。


    司馬譽正待上前去揭那人鬥笠,剛行到那人跟前,忽聽得那人輕喚了一聲:“譽兒……”聲音淒然,好似十分痛苦一般。


    司馬譽聽那人喚自己名字,心中一愣,忙矮下身,側頭往那人麵上望去。此刻那人也微微將頭抬起,司馬譽一見到那人麵容,大駭不已,失聲道:“父親……”腦中竟是一片混亂,立時驚呆當場。


    豈料那人突然漏出一絲陰寒的笑容,從袖口中滑出一柄利劍來,猛的朝司馬譽心髒刺去。那人出手極快,此刻司馬譽又正自錯愕,全無反應,眾人見勢駭然大驚,紛紛上前阻止,卻那裏還來得及,隻聽得一陣驚唿“三哥”“三弟”“當心”。司馬譽聽言這才迴過神來,見勢不妙,忙往左側避去。可惜距離太近,與那人隻不過一步之遙,此刻再想閃避,卻已然不及,司馬譽隻覺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從自己肩頭傳來,‘啊’的一聲驚唿,隻片刻間,全身便沒了隻覺,仿佛自己正沉入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身體下方隻有黑暗,意識消沉,就此倒地昏迷了過去。


    還好司馬譽在危急時刻稍有動作,這一劍才未刺中他心髒要害,饒是如此,司馬譽仍是被這一劍刺穿肩頭,立時血如泉湧,那從他肩頭流出的血,竟都是烏黑之色……


    木厄與庒巧鵲二人猛的搶上前去,雙雙夾攻那怪人,白祁,白翠兒與秋勉三人,忙將司馬譽扶起,白祁立時將司馬譽衣衫撕開,見他右肩之上一片熏黑,劍傷之處流的全是黑血,忙用手指占了些黑血湊到鼻邊一聞,心中大駭,轉頭對木厄與庒巧鵲道:“小心他劍上喂有劇毒。”話音剛落,再也顧不得其它,猛的撕下自己衣襟,將司馬譽右邊腋下至肩頭牢牢拴住,以免毒血攻心,又從腰間取出個瓷瓶,倒了些褐色粉末在劍傷之上,這才讓秋勉等人幫忙將司馬譽抬進內屋中。


    此刻院中,木厄與庒巧鵲已徒手跟那怪人拆了三十餘招,他二人此番前來賀喜,均都未帶兵刃,那怪人又使得一套極為精純的太岩絕煞劍,而且劍刃之上還喂有劇毒,若是一個不留神被他毒劍劃傷,後果定是不堪設想,他二人自然明白,雖然此刻心中怒極,但也不敢妄自猛攻。


    那怪人的劍招卻越發伶俐狠辣,招招刺他二人要害,速度也是極快,庒巧鵲倒是能以一套家傳的精妙身法‘燕挪蹤’自保無慮,可木厄此刻卻是險象環生,有好幾劍直擦他衣襟而過。莊鍾與仆道子見那怪人劍法精奧無比,絕非他二人空手所能敵,忙躍出廳去,加入戰團當中,以四人成聯手之勢,這才與那怪人戰成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幾人又拆了數十招,那怪人見莊鍾、庒巧鵲與仆道子三人身法均是玄奧,而莊鍾與木厄二人的拳法也是伶俐之極,自己雖能仗著劍上劇毒令其有所忌憚,但這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稍有不慎,恐會敗下陣來,眼前唯有木厄身法最為平庸,是最易攻克之人,隻有先將他除去,自己才能穩操勝券,想至此,一聲冷哼,隨即使一招三煞飲血,寒芒分別刺向莊鍾、庒巧鵲與仆道子三人,將他三人逼退,劍招陡變,突然換做一招七煞娑魂,劍刃直刺向木厄胸口。木厄一驚,忙側身避開,豈料那怪人手臂一抖,寒芒突然一分為七,分別刺向木厄身上七處要穴,直將他逼得方寸大亂,連連後退。趙翎兒見此駭然,忙從廳前眾多賀禮當中將侗黎所贈那柄太岩劍拔了出來,猛的朝木厄扔去,朗聲道:“紀大哥,接劍……”


    木厄聽言,立時足下一點,一個後躍,身子在半空中輕盈盤旋,將太岩劍接過手中,那怪人見此嘴角微翹,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立時換做一招‘太岩穿雲箭’速度陡升,挺劍直刺木厄背心。眾人見勢大駭,此刻木厄身在半空,要想避開他這如此伶俐的一劍,決計不能,若是被他這一劍刺中,即便不立斃當場,恐怕也性命難保,隻聽得庒巧鵲與趙翎兒齊聲驚唿:“大哥!”“夫君!”未等他二人話音落下,這一劍已然欺進木厄背心,眾人驚駭間,隻見木厄手握太岩劍,迴身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使出一招‘子虛烏有’,借著自己身子落定之勢,竟將這招‘穿雲箭’籠罩在劍弧當中,卸了下來。那‘太岩穿雲箭’力道何等雄厚,雖被木厄巧妙卸下,但此刻木厄身子也被這伶俐的劍氣向後推開一丈之遠,腳下激起一片煙塵來,這才立定。


    眾人見狀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跳,這才漸漸平複下來。那怪人更是意外,輕咦了一聲,冷冷的道:“徐子劍法?”隻見木厄站起身來,冷聲道:“不錯,正是徐子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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