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緩步一路行來,花蠶見伯勉仿佛心事重重,不苟言笑,隨即輕輕拉了拉他手臂。伯勉被她這一拉,忙迴國神來,轉頭去望花蠶,隻見花蠶偏著頭,雙眼圓睜,一臉好奇的直盯著自己,嘴角卻帶著微笑。伯勉一愣,問道:“怎麽了?”


    隻聽花蠶輕輕歎息,笑道:“此話應該我問才是,勉兒一路行來心事重重,一語不發。可是還在想那王後之事?”


    伯勉見被他洞悉心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歎道:“隻是想想罷了,我如今已不在其位,恐怕現下鎬京城中到處都貼滿了緝拿我的告示,自身都難保,能有何為。何況我早已答應了蠶兒,待弧厄傷好,我們便找個僻靜之所,隱居起來,再也不問天下之事。”


    花蠶聽言不甚欣喜,努力的點了點頭,眼中盡是期待,柔聲道:“可是我隻會種花養蝶,恐怕連衣衫都織不好,勉兒那時定要嫌棄於我。”


    隻聽伯勉笑道:“若是織不好?那咱們往後便生個女兒,待她長大了,便要她學裁剪之術,以後咱們家中裁縫,都交由女兒來做。”


    此話一出,花蠶臉上頓時閃過一陣緋紅,低頭垂目,嬌羞不已,良久,才低聲道:“倘若生的是個男孩呢?”


    隻聽伯勉哈哈一笑,言道:“男孩更妙,我便帶他打漁捕獵,放羊牧馬,若是以後蠶兒想要欺負我,我自也多了一個幫手。”


    花蠶喃喃的道:“勉兒此刻便開始欺負我。”兩人相對一微笑。


    又聽花蠶言道:“我至小便在終南山青竹樓中長大,從未離開過終南山半步,嗯……你說,還有什麽地方能像終南山那樣,即隱蔽,又清雅呢?”


    伯勉聽她如此問,知是她在為將來隱居打算,微一思量,突然想起花蠶前日所贈那件袍子來,言道:“蠶兒可還記得前日贈過我一件墨竹色的裘袍?”


    花蠶不明所以,微微皺眉,隨即輕點了點頭。又聽伯勉道:“說來也巧,那日在終南山後山荒林中,我不小心摔了跤,失了鬼蛾,還將那袍子給撕扯破了,後來迴到家中,竟發現這袍子夾底處繪又一副山水圖,圖上山水絕壁雄風,甚是壯觀,圖中央還繪了一個山穀,四壁環山,及其的隱秘,唯有一個小山洞能通達穀底,名為‘趙鬼穀’。不如待弧厄傷好我們便依圖所示,去找這個山穀如何?”


    花蠶聽言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思量片刻,皺眉道:“可惜那對鬼蛾前日在雨中雙雙殞命。”


    伯勉見她臉上泛起憐意,隨即緩緩上前,輕握住她手,言道:“都怪我不好,蠶兒贈我的幾件寶貝,均被我毀掉。”


    花蠶抬頭看了他一眼,微笑搖頭,言道:“勉兒勿要自責,隻是我自幼特別喜歡這蛾子。”言至此,忽的想起一事來,眼珠一轉,又道:“不如,等紀公子傷好,勉兒先陪我去一個地方,可好。”


    伯勉微笑點頭,道:“我夫妻二人從此自是形影不離,蠶兒去哪兒為夫自然相隨,又何須多此一問呢,隻是不知蠶兒想去什麽地方?”


    隻聽花蠶道:“這鬼蛾生長在高山絕壁之上,我曾聽師傅說,魯境有個炎陵,炎陵上有座奇峰,直通雲霄之巔,豪氣萬丈,雄壯無比,名為鬼蛾峰,奇峰之上有一棵赤炎樹,傳說乃是炎帝在峰頂坐化所成,這赤炎樹奇怪的緊,自起烈焰,樹枝之上處處燃著彌天大火,可稱得天下第一奇觀。”


    伯勉聽至此處,滿心驚訝“啊”的低唿一聲,心想:樹本木屬,火當已克之,這棵赤炎樹如此奇怪,卻反其道而生火,天下竟又如此奇觀,有機會自己定要去好好觀賞一番。


    又聽花蠶道:“此峰名為鬼蛾峰,自然是因為這棵赤炎樹上熊熊烈焰,每至夏夜,便會招來無數鬼蛾,甚是壯觀。花蠶幼時便一直想到鬼蛾峰上觀賞此盛舉,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伯勉聽言微微一笑,伸手輕輕將她摟住,道:“如今我與蠶兒既已決定隱居深山,不問世事,若是蠶兒喜歡,待弧厄病情好轉,我便與蠶兒在那鬼蛾峰上常住下來。每逢夏夜,我們便一起觀看峰上鬼蛾踏火的雄舉。”


    花蠶欣然點頭。忽又聽伯勉喃喃的道:“雌雄雙簌月爭輝,鬼蛾踏火終為誰?”言至此,輕輕一笑,又道:“可能隻有這對戀蛾自己才知道。”又頓了頓,微微皺眉,言道:“‘鬼蛾’這名字真是不雅,如此美麗的蛾子,我看該當換個名字。”


    花蠶聽他如此說,眉宇輕釋,滿臉好奇的望著他,問道:“若不叫它鬼蛾,那當喚作什麽好?”


    隻見伯勉詭然一笑,目光在花蠶身上打量了一番,道:“蠶兒貌若天仙,形容清雅,我看用你之名來予這蛾子命名最合適不過。”言至此,頓了頓,又道:“嗯……便叫它蠶蛾,如何?那座奇峰也不要叫什麽‘鬼蛾峰’了,從此便叫婀蠶峰,等再過些時日,便會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婀蠶娘子,與她夫君兩人一同住在這婀蠶峰上,從此逍遙自在,不問世間之事。豈不傳做佳話,令人羨慕。”言至此,自得其樂,不盡哈哈大笑起來。


    隻見花蠶微笑不已,低頭垂目,形容羞澀,半晌,才低聲道:“就屬勉兒鬼點子最多,難怪翎兒說你是天下第一機靈鬼。”


    伯勉哈哈一笑,忽的想起《遇婀蘭仙賦》的最後兩句,‘他朝若能出世去,隻怕褒妃無處容。’當時自己隻是暗喻花蠶隱居深山,從不涉世,隨意而述,沒想到今日正應了這蠶蛾的名字。想至此,忽又想到褒姒與幽王所生之子伯服,不經皺眉深思起來,半晌,才道:“蠶兒可知道太子伯服?”


    花蠶輕輕搖了搖頭,道:“蠶兒從小便在終南山上長大,在認識勉兒之前,從未出過山中半步,自然是不知,勉兒為何突然提及此人?”


    隻見伯勉滿臉疑慮,好事遇上什麽難解之謎一般,良久,才長歎一聲,道:“這姬伯服乃是幽王姬宮涅與王後褒姒所生之子,倘若王後真是妖靈,那太子豈非半人半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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