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的性命已經保住了,隻是她的雙腿日後如果想要重新站起來,恐怕會很難。”醫生摘下口罩,語氣沉重。

    餘恩澤怔怔地望著醫生,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於是再一次向醫生確認,“醫生,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如今醫學這麽發達,上次立夏出車禍,你說立夏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可是她不也一樣醒過來了嗎?所以這一次,你們一定可以醫好立夏的雙腿的是不是?”

    “餘先生,上次蘇小姐能在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再加上她自己驚人的求生毅力醒過來,確實是個奇跡。隻是這一次,蘇小姐的雙腿被猛烈地撞擊過,傷到了要害,要想日後再站起來,真的希望渺茫。”

    “怎麽會這樣?立夏姐是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老天爺總是跟立夏姐過不去?!我的立夏姐!”一旁的小哇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她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軟在地,傷心難過的她趴在地上淚流不止。

    “對不起,請原諒我們醫術有限,真的很抱歉。”醫生抱歉地走開。

    強忍住心中所有的傷痛,餘恩澤緩緩走進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立夏仍在昏迷當中,她對自己目前的一切還一無所知。倘若醒來的她知曉了自己的情況,她該如何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又能否承受住這猶如滅頂之災的沉痛打擊?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上天竟要讓她遭遇兩次慘重的車禍?上次害她差點成為植物人還不夠,這一次又要害她失去雙腿!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地折磨她!為什麽!

    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害了他的立夏啊!

    如果當初他不那麽決絕地讓秦冉離開餘氏地產,或許秦冉就不會對立夏恨之入骨,她就不會絕望地義無反顧地去選擇自殺,更不會一心想要致立夏於死地。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絕情,秦冉又怎會死去?他的立夏又怎會遭受如今這非人的折磨?他是罪魁禍首,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自己!

    意識開始一點一點地從昏迷中恢複清醒,一道微弱的光艱難地劃開濃鬱的黑暗,立夏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簾,模糊的視線逐漸擴大又不斷縮小,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清晰。

    父親,餘恩澤,小哇,還有陸躍凡此時全都圍繞在她的床邊,他們滿懷期待又布滿憂傷愁苦的臉上在見到她醒來的那一刻,微微有了一點輕鬆之色。

    蘇建國一整夜都未合過眼,見女兒終於蘇醒過來,神色緊張的他立刻躬下身輕

    輕握住立夏有些冰涼的手,“女兒,你總算醒了,告訴爸爸,你感覺好些了嗎?”

    昨天看到電視新聞上大幅報道立夏出車禍的消息,膽戰心驚的蘇建國便連夜趕到了y城。從餘恩澤那裏得知女兒日後極有可能再也無法站立起來,蘇建國猶如遭到晴天霹靂,哮喘嚴重發作,差點一口氣沒有喘上來而憋死過去。

    立夏已經記不起發生了什麽,隻覺胸口處有隱隱的疼痛,她的聲音還很虛弱,“爸,我這是在哪裏?你們怎麽都來了?”

    所有人的心不由被揪痛,臉上重又濃雲密布。

    “你發生了車禍,做完手術後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蘇建國隱忍著悲傷的情緒輕聲告訴女兒,一顆心早已痛得徹骨。他不知道接下來如果女兒知道自己更可怕的結果後會不會承受不住。

    “車禍?”立夏眉頭微蹙,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她那天被一個看似認識的人瞬間撞飛的模糊影像,記憶到此戛然而止,她的頭猛然一陣刺痛,後來的事她已經完全不知曉。

    “我怎麽會發生車禍?好像是有人把我撞到了,不過我沒有看清是誰。”立夏困惑地望著大家。

    “立夏,是秦冉。”餘恩澤趴到立夏的床邊,他心疼地望著她,聲音沉重低緩。

    “秦冉?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立夏愕然。

    餘恩澤倒吸一口涼氣,心抽痛不已,“有目擊者看到秦冉開著一輛黃色跑車飛速駛向你,她在把你撞倒後,自己又直接朝對麵一輛疾馳的大卡車撞去,她當場死亡。而警方經過調查核實,確認事實的確如此。”

    “秦冉她——死了?”立夏難以相信秦冉就這樣殘忍地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她震驚不已,胸口處驀地疼痛起來。

    餘恩澤低下頭,痛苦,沉默。

    “秦冉她為什麽要這麽想不開?她這又是何苦?”立夏倍感惋惜地長歎一聲。

    正欲翻身時立夏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何時被吊在半空中,裹著沉重的石膏,外麵又纏著厚厚的紗布。

    “我的腿這是?”立夏沒有料到自己的雙腿竟會是這副模樣,看來傷得不輕。

    大家的心跳動得厲害,說不出的難過滋味,他們是多麽害怕立夏會知道真相。

    “你的腿剛接受完手術,還在恢複期,不要擔心,好好修養。”餘恩澤趕緊打破沉痛壓抑的靜默氣氛,他生怕立夏會覺察出絲毫不詳的狀況,不想打擊到她,所以,目前還是

    先瞞著她比較好。

    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也許大家瞞過立夏一天兩天還可以,但是時間長了,立夏漸漸發現了諸多不對勁的地方。

    腿上的石膏已經全部拆除,醫生也正常來給立夏做按摩或其他一係列有助於她雙腿恢複的物理治療,可是無論醫生對她的雙腿做什麽,就算是用力地敲擊,她就是沒有一丁點疼的感覺,兩條腿就好像純粹是個擺設。

    不對,一定是有什麽地方不對!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她的腿早該恢複了,怎麽到現在連絲毫的感覺都沒有?心中那可怕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可她根本就不願意相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的雙腿絕不會就這麽廢了的!

    一天,不信邪的立夏趁著醫生和大家都不在,自己想一個人走下床試試,於是她掀開被子,用兩隻手奮力將笨重的雙腿挪到床邊,然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支撐在床上的雙手,豈料上半身刹那間失去了重力,她一頭栽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固執又氣憤的立夏仍然不相信自己居然就站不起來了,她拖著沉重的上半身一步一步艱難地爬到床邊,然後緊緊抓住床頭上的欄杆試圖重新站起來,可她又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眼淚伴隨著上身因摔倒帶來的疼痛猛烈地襲來,可縱是她的上半身疼痛難忍,她的雙腿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為什麽疼的不是她的雙腿,為什麽她的雙腿愣是一點神經觸覺也沒有!

    她不會站不起來的,不會的,不會的!

    心痛欲裂的立夏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然後意料中地,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失敗,失敗,還是失敗,循環往複的失敗!她始終沒有站起來。

    她的衣服已經沾滿地上的灰塵,頭發淩亂不堪,額頭被碰的血跡斑斑,可她全然不顧得痛,她要站起來,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站起來!可為什麽她就是站不起來?為什麽!

    “立夏,立夏,你這是幹什麽!”餘恩澤從外麵打好熱水迴來,一見立夏狼狽地趴在地上,他立刻驚慌地衝過去扶起立夏,“你這樣會毀了你自己的!”

    “你走開!”立夏掙紮著狠狠推開了餘恩澤,她大聲吼著,“你不要扶我!不要扶我!”依然地,她爬起來又跌倒,淚水已模糊了她蒼白瘦削的臉龐。

    餘恩澤心如刀割,繼續跑過去扶立夏,“立夏,求你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快跟我迴到床上休息好不好?”

    立夏硬是不聽,她猛地甩開餘恩澤的手,瘋狂捶打著

    自己的雙腿,“我要站起來!我特麽要站起來!為什麽我就是站不起來!為什麽!我不信我的兩條腿就這麽廢了!我不信!”失望,痛苦,絕望,一寸又一寸地剜著她的心,情緒崩潰的她哭得撕心裂肺。

    餘恩澤害怕的這一天終是到來了。他該如何保護傷心欲絕的立夏,該如何同她一起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他突然手無足措,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還能做什麽,唯有緊緊抱住他的立夏,任她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

    “女兒,你就吃點飯好不好?如果你不願意吃飯,那你和爸爸說說話也行。”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立夏的食欲越來越差,最近兩天她幹脆滴食不進,整天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盯著天花板沉默不語。

    蘇建國心疼地望著女兒,兩眼酸紅,“你不要總是這樣茶飯不思,一句話也不說,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爸爸看了有多心痛。”

    立夏仍舊不說話,她索性閉上了雙眼,滾燙的淚水滑落,灼燒著她冰涼枯瘦的臉。

    “立夏姐,求你吃點東西好不好?你這樣折磨你自己,你怎會好起來?你忍心讓蘇伯父這麽難過嗎?”一旁的小哇看著打算自暴自棄的立夏,難過的眼淚嘩嘩往下流。

    剛剛結束出差的餘恩澤一下飛機就立馬趕到了醫院,他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病房門外,望著躺在病床上一如既往不發一言的立夏,以及垂頭喪氣的蘇建國和小哇,他的心情愈發悲痛起來。

    “立夏,你真要不顧一切,放棄你自己了嗎?”心底的聲音響起,餘恩澤安靜地站在門外,扶在門框上的手指漸漸縮緊,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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