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我媽給我說了,晚上會吃燒黃鱔,而家裏也的確有小半桶黃鱔,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燒黃鱔啊,一想到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黃鱔,活的黃鱔逮起來,‘啪’的一聲摔昏它,然後往處理黃鱔專用的木板上一摁,‘嘩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鮮的黃鱔就處理好了。


    然後切成鱔段兒,洗一洗備著,然後鍋裏燒好滾燙的熱油,‘嗤啦’一聲鱔段兒倒進去,爆炒,香味兒就出來了,接著加豆瓣兒......


    想著,想著,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見我心思動了,酥肉在旁邊使勁兒慫恿:“三娃兒,走嘛,我們迴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燒白’(類似於梅菜扣肉),然後我喊我媽老漢幫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迴家的。”


    一聽求情這倆字兒,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種能聽求情的人兒,我能挨那麽多打嗎?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個淒慘,路過的村裏人都忍不住來勸勸,嘿,好了,我爸把別人的勸解當加油聲,越打還越來勁。


    配上旁白:“男娃兒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兒!男娃兒不管的話,以後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槍斃)。”


    最終,我對我爸的恐懼壓過了我對燒黃鱔的渴望,而且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精神也激勵著我,我早就向往著我要做一名小戰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過草地,找個地兒當紅軍去。


    紅軍都是好人,見我一個小娃兒,能不收留我嗎?一輩子不迴家又咋了?隻要紅軍收留了我!


    想到這裏,我興奮了,決心也堅定了,我拍拍酥肉的肩膀,大義凜然的說到:“你迴去嘛,酥肉,等我當了紅軍,我再來找你一起當紅軍,我絕對不得忘了你。”


    “你要去當紅軍?”酥肉忽然被我這沒頭沒腦的話給搞糊塗了。


    “嗯,反正迴去也要挨打,還不如我今天就去找紅軍,找到他們肯定會收留我的,你等著我就是,而且你千萬不要給我老漢說哈。”我鄭重的吩咐到。


    “但是你要到哪兒去找紅軍啊?”酥肉有些不放心,也的確好奇紅軍會在啥地方。


    “聽說鎮上就有,我往鎮上走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其實我那時根本就錯把公安當成了紅軍,可是那時候年紀小,哪裏能區別他們?


    “好嘛,我等你的消息,我絕對不得出賣你,等你當上紅軍了,記得把我也帶著。”酥肉對當紅軍這事兒也相當渴望,可是他又沒犯錯誤,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不迴家。


    在他想來,隻要我帶著紅軍找上門來,他爸媽就能同意他當紅軍,他盼望著我的好消息。


    於是,他忘了問我,你知道鎮上咋走嗎?


    於是,我也忘了想這個問題,鎮上該咋走啊?


    躊躇滿誌的走了一會兒,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抬頭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哪裏有啥鎮子的影子?這鎮子上應該咋去啊?


    太陽落山以後,天黑的特別快,此時一勾彎月已經悄悄爬上了天際,天色是一種將黑未黑的青黑色。


    四周有些安靜,隻聽見些蟲鳴蛙叫,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發現我有些撐不住了。


    迴家吧?這個想法從我的腦海冒了出來,我想姐姐,我想媽媽,我想熱氣騰騰的晚飯......


    可一想起我爸那‘無堅不摧’的鐵拳,我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呸,陳承一,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我自言自語的激勵著自己,隻要一提起那些英勇的紅軍戰士,我的熱血就沸騰了起來。


    又走了一陣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裏了,又餓又累的我終於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計劃’了起來。


    我媽為怕我走丟,常常教育我,別怕沒有路,鼻子下麵就是一條路,那意思就是找不到路的時候多問問,現在天都黑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問路,我決定明天天一亮,就去問問別人去鎮子上咋走。


    至於肚子餓了,我四周看了看,倒也有了主意,這個季節,地裏還有很多苞穀(玉米)沒收,我身上又有洋火,烤兩個苞穀吃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剩下就隻有一個問題了,今兒晚上我該住哪裏?這個問題我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辦法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三娃兒,你那腦殼裏頭裝的是豆渣吧?一天到晚咋個不想事情喃?”我媽常常這樣罵我,我的沒心沒肺可見一般。


    苞穀地兒到處都是,既然決定了目標,我就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我的黃色帆布包裏就裝的鼓鼓囊囊的了,開玩笑,我可是挑了三個極大的苞穀給自己。


    這樣的事情對於在農村長大的我太稀鬆平常了,小時候沒偷過苞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xx村的人。


    偷好了苞穀,剩下的就是找個竹林子,幹枯的竹葉可是極好的柴火,四川多竹林,借著月光我四處轉悠了一陣兒,就發現了一處竹林,興高采烈的跑了進去。


    那時的我全然沒有注意到,在竹林的不遠處,就是一片墳地,可就算發現了,我估計也不會害怕,農村裏到處都是墳包兒,見多了,早麻木了。


    一進到竹林,我就自己忙活開來,先把苞穀的外皮兒撕掉,留下薄薄的一層,然後再聚攏了一堆枯竹葉,把苞穀埋在了下麵。


    枯竹葉極易燃燒,不消片刻,竹林裏就升起了一堆火。


    此時我的全部心思就在那三個苞穀上,全神貫注的守著,不時的添著竹葉,這片兒竹林很大,在裏麵生火也估計也沒什麽人看見,但我也不想被誰看見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燜苞穀總算熟了,我高興的把燜好的苞穀從火堆裏扒拉出來,撕開剩下的皮兒,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燜苞穀很香,我吃的很高興,一邊吃還在一邊感歎,今天的燜苞穀熟的真快,要知道燜苞穀可不比烤苞穀,要吃到燜好的,是要等很久的。以前,在村裏,我和村裏其他小娃娃一起燜苞穀,常常一等就是一下午,沒想到今天感覺沒等多久就熟了。


    其實,實際的情況是我照樣等了將近2個小時,隻是我全神貫注的等著,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罷了,更不知道現在的時刻已經接近深夜了。


    守在火堆旁,吃完三個大苞穀,肚子總算飽了,感覺像是疲累了很久,一種昏昏欲睡的疲累向我的全身襲來,我想睡了。


    農村的孩子都知道在竹林生火是一件兒極為危險的事情,我打著嗬欠把火堆踩滅了之後,就再也控製不了傳來的疲勞感,把我的黃挎包往地上一扔,然後整個人枕著黃挎包,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具體那一夜我睡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就隻記得自己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之後,就再也扛不住從身體傳來的陣陣寒意,給凍醒了。


    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衣服,我發現衣服很潮,想換個地方睡覺,又覺得全身沒有氣力,仍然很困,說不清楚是啥感覺,就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似醒又非醒。


    想閉眼再睡,卻忽然發現自己周圍的不遠處有很多聲音,似乎是很熱鬧,可又搞不清楚這熱鬧是從哪兒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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