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楊樹,橫著栽能生存,倒著栽也能生存,折斷了栽還是能生存。但是如果十個人栽它而一個人拔它,那它就難以生存。十個人栽他是非常容易生存的事,但卻抵不過一個人的破壞,原因就在於栽是很困難的,而拔除它很容易。你今天雖然能使自己受器重於君王,但如果想要除掉你的人多了,你必定就很危險”


    田需說:“多謝你的告誡,我聽說你們這一路來的不容易,也不知道你們要去哪裏。是不是需要盤纏,我可以幫助你們”


    惠施說了聲多謝,隨後也不客氣,接受了他的幫助。於是莊周和惠施舍棄了老黃牛,將老黃牛賣了,再加上田需給他們的資助,雇了一輛馬車。繼續朝著華南山而去。


    沒想到這途中遇到了戰火,莊周和惠施被戰亂衝散了,無心死在了流馬之中。等莊周再次知道惠施消息的時候,惠施已經過世了。


    惠施並沒有到達南華山。


    莊子聽說惠施死了,就去給他送葬,經過惠子的墳墓,他迴頭對跟隨他的人說:“楚國郢人捏白士,鼻尖上濺到一滴如蠅翼般大的汙泥,他請匠石替他削掉。匠石揮動斧頭,唿唿作響,隨手劈下去,把那小滴的泥點完全削除,而鼻子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郢人站著麵不改色。宋元君聽說這件事,把匠石找來說:‘替我試試看。’匠石說:‘我以前能削,但是我的對手早已經死了!’自從先生去世,我沒有對手了,我沒有談論的對象了!”


    莊周說完,便在惠子墳墓之前嚎啕大哭,這和他妻子死時候的表現,截然不同。


    惠民將他扶了起來,勸他莫過於傷心。


    莊周說:“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周語!惠子一去,我痛失知己……”


    惠民將身後的琴取了出來,送給莊子,“父親臨死前,讓我把這父親送給你”


    莊周看著琴,又是嚎啕大哭。惠子喜歡在梧桐樹下辯論,經常拉著莊子去梧桐樹下辯論。疲倦了以後,就枕著琴睡覺,莊子曾以為這是他態度不好。如今他死了,隻留下了這幅琴,作為念想。


    惠民繼續對莊周說:“父親說,他無緣和你去到南華山,希望我能代替他前行,履行和先生的諾言”


    莊周表示感激,於是繼續前行。但是又生了戰爭,這一行人所路之行,又受到了戰爭的影響。公元前296年,秦國和韓,魏,齊年年交戰,秦國被破函穀關,於是歸還以前所占三國的領土,進行求和,三國退兵。同年,趙國滅了中山國,齊國征討燕國。


    這一行,最後流落到了韓國。無意之間遇到了販賣羊羔的商人,那商人剛收拾了集市,正要輾轉他處。他手裏捧著一卷竹簡,吟誦著逍遙遊的句子,又將逍遙遊唱之為歌。


    莊子聽之,便問童天,“當日你是不是把我的書賣給了他?”


    童天點了點頭。


    莊子上前招唿,“先生停一下,可否酒樓沽酒,共飲一鍾?”


    商羊說:“你這老頭全身穿的破破爛爛的,哪裏有錢陪我喝酒?”


    莊周問,“先生很喜歡手中這卷書嗎?”


    商羊說:“那是當然,此書作者,必是大家。聽聞其姓莊名周,字子休,久仰大名,未能得見”


    莊周心裏高興,“那你喜歡書中的什麽?”


    商羊說:“當然是曠達的心境,不爭的樂趣。天地間的道法,修身與養性……”


    童天走了過來,對商羊說:“你這先生,好沒眼力,此書的作者,正是我家先生”


    商羊哈哈大笑,“當日,我遇一孩童,他將手中的竹簡送與我,乞求我手中的燒餅。我把燒餅給了他,他就把這竹簡給了我。我尋找此書的作者,一直以來毫無結果,如果證明你就是此書作者”


    童天說:“當日乞餅之人,正是我童天”


    原來,這一顛簸,就是幾年,童天都漸漸長大了,所以商羊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仔細看了看,“喲,還真是你小子。看來我今天是遇到大人物了,商羊有眼不識泰山,望莊周前輩見諒”


    莊周哈哈大笑,“能尋到你,也是周的幸運……”


    兩人攙扶著彼此,便去到了旁邊的酒樓。商羊拿出自己販賣羊羔所掙的錢,給沽了最好的酒,和惠民,童天,莊周幾人便痛飲起來,相談甚歡。


    這就像粉絲見麵一樣,商羊對他的著作非常的喜歡,見到他本人,自然也非常的高興。


    商羊說:“我本來想,過段時間就去宋國尋你,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先生這一路風塵仆仆,不知是要到哪裏去呀”


    莊周說:“本來想去南華山的,結果剛剛走出宋國,就遇到了戰爭,這幾年,就沒有太平過”


    商羊說:“南華山,那可是在楚國境內。這一路可不好行啊!”


    “之前,我也去過楚國,那時候馬跑得快,現在走一步滯一步,看來年紀真的大了。和我們同行的,本來還有惠子,不過他不幸折命於魏了”


    商羊說:“惠子都大名,我也早有耳聞,此生不能和他相見,實屬人生一大憾事矣”


    莊周給商羊介紹,“眼前這一位,就是惠子的兒子惠民”


    商羊說:“能見到其公子,足矣。我看你們這一路也挺不容易的,不如由我來護送你們吧”


    “這怎麽可以呢”


    商羊說:“得遇先生,是商羊之幸。商羊不才,願意向先生請教學問,願先生教我”


    莊周說:“我懂得自然都會教給你,我看做商人也挺累的,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隱居吧!”


    “為什麽你一定要去那裏呢?”


    “此事說來話長,自然有我的道理。昔日我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我認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再次迴到夢中”


    “先生真是奇怪呀!先生也不用擔心,在楚國,我有一個好朋友,名叫孟子姝,此人淡泊名利,豁達開朗,也潛心於道,或許可以幫助先生!”


    莊周說:“我確實需要幾個朋友的幫助,這就勞煩你們了”


    話不多說,莊周一行人繼續朝著楚國的華南山而去。在商羊的幫助下,他們順利進入了楚國的都城。


    他們喬裝打扮,以至於讓自己顯得很普通,不被楚國的密探現。


    這一日,他們在亂市裏現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這個孩子非常的聰明,他在用一些木棒演繹算法。這是,鄰居裏的一個小孩正在被母親教訓,“你這孩子,怎麽把這一筐的紅豆和綠豆混在了一起,趕快給我撿出來,區分開,否則我打斷你的腿”聽到吵鬧聲以後,這個孩子,上前阻止了那個母親的鞭子。


    “韓非,不要在這裏胡鬧”


    “熊阿姨,求你饒過熊明吧!我有辦法區分這些紅豆和綠豆”


    “韓非,我知道你聰明,那你說怎麽辦”


    韓非說:“你把這些混亂的豆子放到水中,下沉的是紅豆,而下浮的就是綠豆,撈出來以後,曬一下就可以了”


    那個母親試了試,還真是如此。


    “韓非,你腦瓜子怎麽這麽好使呢?謝謝你了”


    熊明感謝他,“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沒事,你以後小心點,熊阿姨脾氣可不好”


    “你們兩個在嘀咕什麽呢?小明,趕快迴來給我幹活了”


    “哦,知道了!”熊明說著,就跑進了屋子,幫她母親幹活去了。


    談話間,莊周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韓非的麵前。商羊問:“嗨,小朋友,你是叫韓非嗎?”


    “嗯嗯,你們是誰呀”


    商羊拿出一個蟻鼻錢,“我這裏有一個瓶子,我給你一個錢幣,你若是能用這一個錢幣把這個瓶子裝滿油,我就獎勵裏十個錢幣,怎麽樣”


    韓非說:“這有什麽難的,我若是做到了,你可不能耍賴”


    莊周疑惑,“小孩子就不要和他計較了,這怎麽可能呢?”


    商羊說:“這小孩子挺聰明的,應該難不倒他”


    莊周說:“如果他為了這個獎勵,自己偷偷掏了錢,或者去偷去搶怎麽辦”


    商羊說:“楚國的風氣沒有那麽差,就想看一下他會怎麽辦”


    大家在一邊看著。


    現在的流動油,是有魚和雞這些製造而成,但是十個蟻鼻錢一斤,所以,那一個蟻鼻錢,怎麽能夠呢?


    蟻鼻錢是此時楚國的貨幣。


    沒過一會兒,韓非就迴來了。他嘴裏舔著一串糖葫蘆,手裏拎著一個沾滿油的瓶子。


    韓非把瓶子遞給了他,“一個蟻鼻錢,隻能打這麽多油!給你了”


    “我不是讓你把它裝滿嗎?”


    韓非說:“他的內壁都是油,難道不算裝滿嗎?你對滿的定義是什麽?”


    “滿就是把這個瓶子裝滿,至少也是兩斤油吧”


    韓非說:“一個蟻鼻錢和這裏麵的油是不是等價的,甚至這裏麵的油還過了一個蟻鼻錢的價值,對於二者來說,是不是已經滿了!”


    韓非說的滿,是價值過盛的概念。韓非接著說:“在不爭不搶,不違背道義的情況下,這個瓶子就是裝滿的”


    莊周在旁邊聽了,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這也是一種滿,我看你就把十個蟻鼻錢的給他吧”


    原來,韓非去打油的時候,先讓老板把整個瓶子灌滿。隨後,又說自己忘記帶錢了。老板說了聲晦氣,便悻悻的又把瓶子裏麵的油倒了出來。但是那些油會沾在瓶子裏,所以最終落下瓶底的,也過了一個蟻鼻錢的價值。而那個蟻鼻錢,他走哪去換了一串冰糖葫蘆,悠哉悠哉的吃了起來。


    商羊說:“算你過關了,來,這是你的獎勵”


    莊周說:“這個小孩子挺厲害的”


    兩人跟著小孩的身後,那小孩拿了獎勵以後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迴到了那個賣油的老板那裏,支付了他兩個蟻鼻錢,“之前來打油,沒有帶錢,非常的抱歉,這是補償……謝謝老板”


    商羊說:“這孩子聰明伶俐,處事有原則,以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要不我們去拜訪一下吧”


    莊周說:“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剛才聽那小孩的口才,感覺他也是一個善於辯論的人。他的父母說不定也善於辯論呢!”


    兩人重新找到了那個小孩,然後向他介紹他們,商羊說:“我們是來自其他地方的客人,想要拜見你的父母,能不能幫我們引薦一下”


    韓非看他們客客氣氣的樣子,便問他們為什麽要見自己的父母。


    莊周說:“令尊一定是一個非同凡響的人吧!你這麽聰明,口才又這麽好,令尊一定很厲害。我們是做學問的,想要和他探討一下學問”


    韓非說:“我的父母親都是個普通人,他們是楚國的農民,以種田為生。我看二位先生博學多才,沒有必要向我的父親請教”


    莊周說:“你放心,我們不是什麽壞人”


    “在楚國可不能做壞事,不然是會被縣丞大人責罰的”


    “你放心,這個我們都懂”


    “那好吧,你們跟我來”


    韓非帶他們走了幾百米,便迴到了自己的家。韓非的父親聽說有客人來了,開始的時候是一臉的不樂意。後來知道是宋國的莊子,便高興的不行。殺雞宰羊,沽酒賣菜,不在話下。


    韓非的父親,叫韓蟣虱,字子吉,是韓國的二子,來楚國為人質的。後來就在這裏娶妻生子,過著隱居一樣的小生活。


    “二位先生此行,要去哪裏呀?”


    商羊說:“我們要去南華山,路過這裏,見你的孩子非常的聰明,所以想來拜訪你一下”


    韓蟣虱說:“他就隻會偷奸耍滑,不值一提。二位才是大家,今日一見,三生有幸。這是內人如蘋”


    三人相互介紹。吃著肉,喝著酒,十分痛快。


    韓蟣虱繼續說:“不敢讓二位先生請教,子吉不敢當。那華南山雖然是個好去處,但是畢竟太過於荒涼。莊先生年紀大了,這夏天怎麽頂得過酷暑,冬天怎麽抵得過風雪。我看,你們就在我家住下吧!陪子吉栽花種菜,也是瀟灑的。何必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活受罪呢?”


    商羊說:“我和子休一見如故,一定要去陪他,況且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也有一些積蓄,不怕在南華山上受罪。再說,當今天下大亂,唯有那荒涼之地,才能保得大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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