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一宿沒睡好。

    他坐在前院滄瀾苑花廳裏頭,聽著幕僚細數他尚了雒妃公主後,能為容州帶來的好處,倏地心裏就浮起莫名的煩躁。

    揮手屏退旁人,秦壽端起麵前的青花薄胎瓷茶盞,卻遲遲未送入口中。

    他昨晚一閉眼就開始做夢,裏裏外外的都是雒妃。

    她滿目慕艾他的嬌俏模樣;她在蓋頭下展露笑靨的風情;還有她望著他未語淚先流的倔強;以及她朝著他歇斯底裏的絕望怒吼……

    喜怒哀樂,那樣的鮮活明媚。

    可醒來後,他卻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麽,隻曉得夢見了雒妃。

    清茶未飲先涼,茗香不複,他放下茶盞,揉了揉抽疼的眉心,那一線丹朱色便越發的猩紅。

    然,不等他壓下心頭的躁意,就有長隨匆匆來報,“啟稟王爺,安佛院那邊打起來了,秦家軍不敵,盡數被……公主拿下了。”

    秦壽眸色一凝,冷笑一聲,“二十名敢上陣殺敵的秦家軍竟不敵養尊處優的京城侍衛,本王的秦家軍是廢物,嗯?”

    長隨延安冷汗直冒,他低著頭心裏苦不堪言,秦家軍是有血性不錯,可哪敢真下手殺公主的人?

    想到安佛院裏的小佛堂,秦壽還是決定去瞧瞧,他倒要看看那嬌縱公主能翻天不成?

    嬌縱公主不能翻天,不過也差不多了。

    此刻她一身海棠粉暗金織水仙紋雪光緞春衫,下淡藍冰綃絲緞蟬翼紗裙,梳著慵懶的墮馬髻,斜插白玉響鈴簪,柔若無骨地躺在紫竹鎏金並蒂蓮纏枝搖椅中,眯眼看站起來又被侍衛打壓下去的秦家軍。

    站邊上的首陽時不時喂她塊玫瑰酥卷糕,愜意非常。

    踏進安佛院的秦壽見此微微皺眉,他目光銳利如鷹隼地掃過憋屈的秦家軍,後落到雒妃身上,開口道,“公主,士可殺不可辱。”

    雒妃眼皮都沒抬一下,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塊玫瑰酥卷糕,拿細軟的煙羅絲帕揩了揩嘴角,斜睨過去,“辱?駙馬說笑了,能讓本宮想羞辱的人,怎麽也要駙馬這樣的才行。”

    這話惡劣的比扇人耳光還讓人難堪,莫不見那二十名秦家軍麵露青筋,就差沒直接殺過來。

    秦壽眸色淡淡地瞧著雒妃,思忖片刻問道,“公主,意欲何為?”

    聽聞這話,雒妃抿唇笑了,她在搖椅中的小腳舒適地晃動了幾下才道,“這要看駙馬能為

    本宮做到何種地步?”

    秦壽的視線隨雒妃的紗裙而動,他不期然發現,公主的腳很小,目測就他一手長短,精致的、小巧的,讓他半隱在袖中的指尖一動。

    “公主之令,規矩之內,莫敢不從。”這會的秦壽,出奇的好說話。

    雒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時摸不準他是何種心思。

    “很簡單,”雒妃起身,輕薄裙擺曳動飄搖,“拆了它!”

    聞言,秦壽眸光微冷,他雙手背剪身後,兩拇指不斷摩挲,“除此一條,旁的本王都可應了公主。”

    意料之中,雒妃朝那佛堂走了幾步,她仰頭看了圈,偏頭盯著秦壽道,“誰叫本宮也是溫柔體貼的,既然駙馬說不拆,那便不拆了。”

    不過......

    雒妃嘴角笑意加深,“本宮遠嫁,這才一晚的功夫,就十分惦念皇帝哥哥和母後,一想到日後不能常伴左右,本宮就心痛難當。不若駙馬眼下就與本宮一同往驛館去見見恭王皇叔,也好一解本宮思鄉之苦。”

    她說著,念及死而複生的兩輩子,確實好多年都沒再見到過兄長與母後,眼尾驀地就紅了,濕濡可憐,偏生眉目又有高高在上的嬌貴,越發顯得讓人心疼。

    秦壽一愣,薄唇緊抿,好一會他才輕聲道,“好。”

    雒妃並未因秦壽的應允就心生感激,她太懂這人的冷血無情。

    曉得秦壽不會同意拆小佛堂,是以她才故意討價還價,為的便是讓秦壽與她一同去驛館,且她倒要瞧瞧,這次她給恭王機會,看這兩人是如何勾結上的!

    至於小佛堂,她早晚還是要拆的,但是得在秦壽悴不及防的時候,這樣心疼的滋味才會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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