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誰,一身氣血生機看似淡泊,卻接天連地,無有窮盡,甚至始終與洪荒十二本源保持溝通,致使神煞不斷自衍,卻又鬥而不破?”


    “這一位全身諸竅皆備,無限逼近一元之數,又各自扭曲震蕩虛空,吞吐運轉元氣,仙秦又何時有了這等不可思議的煉竅之法?”


    “他的身上,竟似還有先天混沌之氣?”


    “莫非是王大宗傅以‘千變萬化’所為?但‘千變萬化’瞬息萬變,似不足以長久維持這等狀態?”


    在眾多見多識廣的鬼仙眼中,被趕山鞭挪移而至的來者,渾身氣息之強大浩蕩已到了一種無法想象的地步。這是一種仿佛堪比先天荒獸的無窮氣血生命力,以及浩蕩磅礴的天災之威完美融合到一起氣息。強大磅礴而又狂暴動蕩,包羅萬象而又諸般不諧,地水風火光暗生死虛實諸般要素彼此衝突傾軋,每一瞬都有無數的生滅衍化,其量深不可測,其勢變化莫測。單憑小部分外放氣機,就足以粉碎湮滅一切試圖靠近的神念,連七劫鬼仙都難以清楚分辨出來者的容貌,不過以他們的境界,還是能解讀出許多連他們也感到難以置信的信息。


    “老王這幾天是去哪了?怎麽會搞成這樣?”


    齊藤一雖然在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來者必是王宗超無疑,但卻也心中滿是驚異,隻因不過短短五六天不見的功夫,王宗超的力量之強明顯又蛻變到了一個遠遠超乎他預料的程度。雖然在不久前他在與王宗超一起協助楚軒的“升維”計劃時就已經很清楚到王宗超到達仙秦之後又有重大突破,但此時王宗超所顯露的力量卻遠比他所估計的上限還要更強十倍以上。這種遠遠超出預料的異常狀況,卻讓齊藤一不喜反憂,隻因王宗超如今全身氣機明顯動蕩失衡,甚至隨時有四分五裂,各自分裂演化成好幾個獨立且矛盾個體的失控勢頭。不說別的,單是王宗超身上已明顯無法掩飾,而且每一刻都在增長都天煞氣,就已經足以喻示其兇多吉少!


    “這可是明顯的走火入魔征兆啊,老王的修行一向勇進而又不乏謹慎,並不一味追求力量的強大,怎會出現這種失控局麵?”


    就在齊藤一憂慮疑惑間,十二尊香火神祗已仿佛行星繞日一般圍繞著王宗超各依玄妙軌道井然運轉,眼前的新生世界一下有了主心骨,已以王宗超為中心迅速穩定下來。


    “也就是說,老王如今已與暗黑庇護所世界的‘世界之石’一樣,成為這個新生世界的天道核心,不過以這個世界的規模與格局,不要說我以神念偽造的‘世界之石’,就算是真正的‘世界之石’置於其中也是支撐不起,過不了片刻就會分崩離析。但眼下看來,老王如今不僅穩穩承受下來,而且身上動蕩紊亂的氣機還正在借這個世界的運轉而不斷調勻優化……”


    齊藤一稍稍鬆了口氣,就見王宗超頭頂一道混沌氣流衝天而起,又在轉瞬間分裂成十二股。或浩蕩不息如長河、或絢爛浩緲如星宇、或蒼莽延綿如山脈,或恢弘長鳴如洪鍾的十二道洪流似乎各自勾連了某個至高至大,至深至遠的存在,給所有目睹者都帶來一種無邊無際不可揣測而又耳目一新豁然開朗的超拔感受,讓所有人在一瞬間眼界大開頓悟非凡,而又一無所睹恍惚迷失。緊接著這十二道洪流便各奔目標,各自降臨歸位到一尊偉岸神祗身上。


    在洪流衝擊之下,十二尊或踏龍銜蛇、或吞光吐炎的偉岸神祗身形輪廓隨之模糊,仿佛在水流衝擊之下的泥俑。浩浩滾滾的陣陣轟鳴從每一尊神祗身上散發,這是億萬芸芸眾生的祭祀之音,又夾雜著鏗鏘頓挫的誦經法咒之語,越來越是響亮浩大,淹沒了每一個人的耳畔。


    漸漸的,祭祀與誦法之音激起了天地宇宙間的某種神秘迴應,深邃而高遠的奇妙波動韻律隨之迴蕩,卻並非具體的物質能量波動,也並非精深時空波動,而是本該無形無相的大道法則正在隱約共鳴迴饋,這是大道之音!


    十二尊半人半獸的神祗,原本既散發如海如獄的神聖威嚴,又有蒼莽古樸的非人威煞,具體生動,形神兼備。而今他們的相像卻變得越來越模糊抽象,威壓也變得越來越淡薄空無,漸漸的脫離了可供觀察的具體形象以及可供感知的外在氣機,仿佛隨時會徹底消失化為虛無,又仿佛開始朝更高領域,更深層次的本質升華演化。


    一方麵,他們猶如滴水入海般漸漸要融於無形,一方麵他們又似乎與無限宏大浩瀚深邃的永恆不滅合而為一,空靈、飄渺而又充實、壯大、無所不在……


    “這看來卻是凝聚提煉了部分祖巫真靈,激發祭祀之力,與對應的洪荒正神結合?”


    “其理昭然,毋庸置疑。祖巫真靈,在洪荒諸界無所不在,並不難以接觸,難的是,如何在接觸之後保住自身。而更難的是,如何在保住自身之後免受神煞之害!”


    “十二洪荒正神乃仙秦數千年間人道智慧與信念所聚,雖然遠遠無法與先天大道真靈相提並論,但若隻是萬中取一的部分大道真靈,倒是可以稍作緩衝調和,不至於轉眼即遭衝刷磨滅。眼下關鍵問題是十二洪荒正神缺乏生靈血祭,還未凝聚足夠承受大道真靈的強大生命烙印,在天道洪流的衝擊下,不足以保住法相不潰,且看這一位如何應對……”


    在一群仙秦鬼仙各帶疑慮屏息靜觀,就見十二尊神祗輪廓漸漸模糊、遠去,仿佛化為不可接觸的遙遠背景之上的十二麵神秘門戶,但又始終沒有淡出感知之外,反而更多了一份不可磨滅,永世不移的真實雋永之感。大道波動變得越發舒緩、綿長,似血脈搏動,如母體胎動,仿佛天地宇宙化為一個無比巨大的母體,要從中孕育出天地之子。


    在難以言喻的充盈生機傾注之下,十二尊神祗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輪廓上各有千萬道流光脈絡浮現湧動著、蔓延著,彼此交織、分化、勾連,一絲一縷搏動著,生長著,千絲萬縷,漫卷虛空,延伸向天地乾坤之外,宇宙洪荒深處,勾勒演化成一幅幅聳人聽聞的恢弘壯闊的玄奧圖騰……


    “不是血祭而勝似血祭,竟然以洪荒天地為胎母直接孕生後天大道真靈,還相當程度補足了都天神幡投影所缺之大道真意,灌注無窮生命元氣,以都天神幡為骨幹構造真靈血脈之基!”


    “陛下果然聖心自足,算無遺策,無需我等過慮,此事成矣!”


    一群造物主鬼仙紛紛感慨讚歎,這等以天地為胎母孕化生靈的壯舉,所化生靈直接就是天地子嗣,蘊含天地大道,生命層次之高僅遜色於相柳這等先天荒獸。這是真正的造物權能,遠非七劫鬼仙化虛為實,演化生靈的手段能比。不過他們也心知肚明這等手段並非他們眼下所能涉獵參悟,所以並不計較這一節,隻是各領弟子投身新生世界之內。


    眼下這個世界隻相當於已完全搭好框架建好梁柱外牆的建築,還有許多可供雕琢裝飾的細節有待完善。他們參與其中,不僅可以參與協助這個世界真正完美化,將自己的道路印證貫徹其中,還可以借機觀摩其中蘊含的大道奧妙,增長自己道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一份機緣,若是善於把握,不久之後近半鬼仙成功渡劫突破,也是不在話下!


    “這就是化身一方天道,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感受……真是,出乎意料的自在完美!”


    王宗超孤身一人處於十二神祗的環繞與拱衛之中,威如神王,勢比天帝。在這一刻,他是真正意義成為一方世界的核心與主宰,整個世界就是他的身軀,整個世界的一切變化都貫徹了他的意誌。彈指間,萬丈的山巒可拔地而起;揮手間,萬裏長河陷地橫流;反掌間,天地乾坤鬥轉星移!


    無比繁複而高深高妙的道音充盈他的大腦,各種玄妙的法理神通不悟自明。前所未有的宏大、充實與平和洋溢心頭,與這不朽永恆,掌控一切擁有一切的蒼茫大道相比,自己曾經為人的所有記憶,所有曾經的喜怒哀樂刻骨銘心,所有曾經的堅持、曾經的執著都成了比朝露曇花還要來得更加的蒼白飄忽,殊不足道!


    忽然一道清冷流暢的雷霆從天而降,竟如實質的水流將他潑了個滿頭滿腦,凝練濃縮的雷珠在他身畔流淌四濺,看似滄海明珠般璀璨圓潤,但其中蘊含的八重劫雷氣息,就連七劫鬼仙也要退避三舍!


    雷音震蕩,卻華為一個清悅女聲:“喂,看你這麽一直呆愣愣站著,莫非始皇的這番封賞已讓你心滿意足,忘乎所以了?”


    “相比浩大永恆的大道真意,一個人僅以區區數十年間形成的本我意識果然太過薄弱了。難怪走天仙道的修真者要想方設法,用漫長歲月去磨礪自性升華本命,方敢踏出合道一步!”王宗超雙目被雷光一刷,當即迷惘盡去,熠然生輝,隨即舉頭看向一尊雷霆神祗肩上的某個嬌小身影,恍然一笑道,“原來是華胥姑娘,想不到你對我倒是頗為了解,僅僅成為一方小小世界的天道主宰,的確滿足不了我的野心!”


    “你少來,我和你可不熟,隻是參照某人性子大概推測你罷了!”華胥擺了擺手,又嘖嘖連聲道:“不過看樣子你比某人骨子裏還要來得更狂妄啊。什麽‘一方小小世界’……這可是‘新小洪荒界’,不說別的,仙秦鬼仙一係數千年好容易攢下的家當,差不多就全在這裏頭了!”


    “‘新小洪荒界’?原來也就是當年古巫一族的‘小洪荒界’的複製翻版!”王宗超微微一怔,隨即便已了然,他也未曾放眼眺望或四下環顧,隻是稍為動念,所在世界的一切事物的狀態,乃至它們從世界誕生起至今的一切信息,以及未來的變化軌跡已如反掌觀紋般盡在眼底,這是一番足以比擬當初在香格裏拉佛陀舍利加持之下,甚至還要更加廣闊全麵的超拔視野與感知。


    “原來這個世界誕生的第一因,乃是‘時間’、‘空間’、‘劫雷’三大基石……先借時光規則,將古巫的‘小洪荒界’分化出一個平行分支,但這還不足以撼動‘小洪荒界’多元唯一的本質,隻是分出了一個沒有實質的時空映像,還需以空間規則開辟穩定,再以劫雷煉虛為實。不過即便如此,也仍然隻是一個空架子,難怪需要我這個‘運輸大隊長’一路累死拖活趕來添磚加瓦,順便還把自己貢獻出來充當梁柱。這番待遇,可不像華胥姑娘說的把這個世界賞給我那麽好聽吧?”


    王宗超說話間不覺迴顧起之前幾天的經曆——在青龍塔幫了鄭吒等人最後一把之後,他隨即走入龍氣為他開啟的傳送門,通過與另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交流,他很清楚秦始皇與自己都有著解決都天神煞這一共同大患,而且彼此都有需要依仗對方的關鍵,正尋思著這次或許可以與對方會上一會,坦然談些交易。


    但是意外的是秦始皇根本沒有見到,呈現在他麵前的隻是由點滴星芒點綴的深邃虛空,星芒與星芒之間玉色光帶相連,在他麵前呈現出一條虛空大道。


    而每踏上一處星芒與星芒之間,都會落入一個光怪陸離的奇異空間,或是洞徹一切無限升華的澄澈光輝、或是將山嶽星辰都當作風中浮塵的無盡颶風、或是恆星誕生般的恐怖高溫煉獄、或是萬物沉澱歸寂的無邊深邃暗影、或是複製重現、吞噬同化一切死亡朽壞之物,莫可名狀極盡龐然的渾濁血肉……也有某些看似尋常,但其法則卻大大迥異尋常,完全不適合生存的所在。


    這一個又一個的空間,兇險之處無論是王宗超完成“天人煉竅法”後遭遇的天劫、被阿蒙傳送至太陽表麵、還是橫渡虛空時遭遇的虛空風暴都遠遠無法相提並論,哪怕王宗超如今稱得上元氣不竭生命不滅,又能隨意變化自身元氣屬性去最大程度適應環境,但每一次也仍需小心謹慎甚至竭盡全力才能保住自身不失。


    而最令他感到憋屈且無奈的是,雖然在已凝煉祖巫法相所對應的位麵中,運用祖巫法相即可如魚得水般迅速適應環境,並順利找到下一個空間道標。然而到了另一個還未曾凝煉對應祖巫法相的位麵,卻會無比艱難,而且已凝煉的祖巫法相往往還會與所在位麵各種衝突排斥,引發一係列嚴重的規則傾軋與元氣失控。


    為了擺脫這種兇險局麵,他就不得不盡快感應溝通所在位麵的天道本源,成就對應的祖巫法相。而為了鎮壓對立祖巫法相的衝突,他又不得不無止境地提升自己力量。於是一路來他的力量一發不可收拾的猛增暴漲,但無論如何竭力鎮壓調和,都天神煞衍生的速度都會隨祖巫法相的增多而隨之翻番,整一個惡性循環,欲罷不能!


    他心知肚明,他被傳送到的每一個地點,都是接近洪荒諸界的核心本源或是關樞要害。所謂近道之地。大道真意無比明朗具體,不僅最有利於凝煉祖巫法相,也最容易引發規則與屬性衝突。秦始皇能夠在這些要地立下穩固的時空道標並將他隨意傳送,也的確盡顯他在空間大道的高深造詣。這種稱得上‘準合道’的天仙修士若是有意陷害,除非一開始就能夠成功抗拒傳送,否則連他的麵都見不到就會陷於絕地或者被送去根本找不到歸途的遙遠時空。不過在此過程中,王宗超也漸漸感受到隨著自己力量的不斷提升,對方的傳送似乎還無法做到如主神一般毫無煙火氣的深不可測,而是越來越有耗力不菲,逼近極限的勢頭。


    當最後一尊祖巫法相凝成,十二法相齊備,都天神煞已如滾雪球般積累到一個全麵淩駕於相柳身上神煞的規模,而且還在繼續無止境增長的程度,王宗超才最終被傳送到如今所在的“新小洪荒界”,雖然馬上就要承受成為一個世界中樞砥柱的巨大壓力,卻反而大大鬆了口氣。


    就像一個人必須同時持有十二根盛滿化學藥劑的試管,而且這些化學藥劑還有很多彼此間必須保持安全距離,否則一下子就會導致爆炸或反應生成劇毒。這迫使他必須像表演雜技一樣輪番拋擲一根根藥劑,縱然理論上擁有無限的體力,也弄了個險象環生手忙腳亂。在這種情況下,忽然有人提供了一個可以分門別類安置每一根藥劑的支架,哪怕放上去後要把支架一直背負身上,也算是苦盡甘來可喜可賀。


    不過也是福兮禍所伏,這種無限趨於完美諧調十二法相,讓十二天道本源生生不息運轉不悖的高妙架構也讓原本一直苦苦鎮壓、對抗十二法相衝突的王宗超又不自覺沉浸於前所未有的造化玄奇,神秀天成之中。這又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另一重劫數,要不是轉眼即遭八重劫雷糊臉,能不能及時清醒過來還很難說。


    此時迴過神來一琢磨,這個“新小洪荒界”雖然空具龐大宏偉的框架,但天道真意卻多有殘缺,也的確非要加入自己所凝祖巫法相的真意才能化腐朽為神奇。所以說他充當了“天道真意搬運工”這樣的角色,也算是合乎事實。


    聽了他的吐槽,華胥隻是毫無壓力心安理得迴道:“說是賞給你也沒錯啦……畢竟眼下‘新小洪荒界’還不是完全在你掌控之下,你想幹什麽都隨便你,甚至如果你想抽身離去的話,這裏也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束縛住你。不過我想你也舍不得就這麽一走了之吧?”


    王宗超聞言隻得付之一笑,雖然被一再牽著鼻子走讓他頗為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認麵對這一份主導再造小洪荒界,參透古巫一族奪天地造化的無上智慧的曠世機緣,他也的確不可能說走就走。畢竟,這是再現了古巫一族對洪荒天道的最終建模與優化,能極大程度緩和十二法相衝突,避免催生都天神煞的體係,比隨便什麽五行四象陰陽易數模式都要高明不知到哪裏去。王宗超自己估計,隻需按照這套大致框架協調運行十二法相,最起碼可以把規則衝突以及神煞惡化問題緩和到不足十分之一,而且這還是自己對其中奧妙的領悟還遠遠不夠深入的結果。


    “原來‘小洪荒界’的關鍵奧妙,乃是將規則屬性最為極端對立的祖巫兩兩配對,彼此一正一反相對互繞,兩極輪迴,形成六大動態平衡的輪環!


    其中共工與祝融,乃是水性與火性兩元對立,一同組成水火輪!


    天吳與後土,乃是乃是天與地兩元對立,一同組成天地輪!


    燭龍與帝江,乃是時光與空間兩元對立,一同組成時空輪!


    句芒與奢比屍,乃是生與死、逆熵與順熵兩元對立,一同組成生死輪!


    翕茲與玄冥,乃是光與暗、升華與沉寂兩元對立,一同組成光暗輪!”


    強良與辱收,一者瞬息萬變而又永遠存錄古往今來一切觸及大道引動天劫的存在的印記,近似一個人的思維與記憶;一者至堅不朽,一切物體都近乎恆定固化,唯有能量可以暢通傳遞,可以視為虛與實,精神與物質兩元對立,共同組成虛實輪!


    其中光暗每一輪轉,為一天;水火每一輪轉,為一年。所以洪荒界大多數區域,也有晝夜寒暑周期變化。


    單獨任何一輪蘊含的正反先天大道,就完全足以形成更勝於暗黑世界規模的真實世界。所以每一輪都可以自相獨立生生不息,如此六輪,形成‘小洪荒界’的最基本架構,也在相當程度客觀反映了真實洪荒界的宏觀構造。


    然而每一位祖巫蘊含的大道並不單一純粹,它們的兩元對立,並不像暗黑世界的光暗對立那麽溝渠分明一目了然,而是存在著諸多微妙的失衡與錯落不協。而且既然以一對正反先天大道為基就足以形成真實世界,六對大道互不相讓地擠在一起,當真是資源嚴重冗餘溢出,難怪洪荒界大道真靈那麽易於感應,強大生靈層出不窮!


    所以古巫的真正高明之處,還不僅僅在於編織六輪,而更在於如何讓這六輪彼此緊密互動而又運行不悖,形成一個融洽統一,圓潤完美的整體,其高妙之處,堪稱侵奪造化,再造洪荒……”


    天人合一境界再高,也無法與王宗超此時執掌一方天道權柄,一切天機造化皆如反掌觀紋相提並論。這一種感受,與普通生靈認識天地完全不同,普通生靈再如何智慧,也隻能從可以接觸可以感受的局部細節出發,再進一步歸納推演去認識整個天地自然,可謂先知一葉再知秋。但王宗超此時卻是越是大象無形的宏觀大勢、天道大局越是不悟自明,隻是在此基礎上再深入認識局部細節,可謂是先知秋而後識一葉。而事實上,如今的“新小洪荒界”也僅僅是宏觀框架已成,正在伴隨著王宗超認識加深而不斷衍生細節。


    正因為如此,王宗超越來越是發覺一樣之處,忍不住開口出聲:“等一等,這個‘新小洪荒界’在根子上存在問題!”


    “喔,有問題是很正常的!”華胥毫無意外地點了點頭,“畢竟除了燭龍、帝江、強良三幡之外,其餘各幡都是平行時空衍化的投影,信息有很多殘缺,隻是各由九名修持近似道路的七劫鬼仙盡力彌補。最關鍵是,‘造化玉碟’還沒有到手,雖然由你勉強頂上,但整體肯定遠遠不能比擬原版‘小洪荒界’的完美無暇。”


    “不隻是這樣吧!”王宗超皺眉反問,雖然他與華胥是當麵交流,但在他控製之下,卻可以做到自然而然隔絕外人,隻局限於“私聊”,所以也就沒有太多談吐顧忌,“古巫用來構建‘小洪荒界’的,是某種源於基因鏈的圖騰,而你們祭拜十二尊香火神,還有那些鬼仙查缺補漏的手段,卻立根於一元諸竅與一元神念,兩者明顯無法做到融洽統一!”


    十二萬九千六百為一元之數,仙秦人仙修一元諸竅,鬼仙修一元神念,這是仙秦武技道法之基,連帶他們的一切武器、法器、法陣、禁製,都有著深刻的一元構造,這是眾所周知的。不過問題是古巫一族的一切神通造物根基卻在於血脈圖騰,兩者在根本上就不是一碼事。


    這種狀況,就像名家國手以流暢線條筆觸繪製的一幅畫卷,因投影複印到另外一張白紙上而導致細節多有模糊,為了彌補其缺漏,則利用彩點像素構圖的方式加以填補,雖然表麵上看很完美。但若放大觀察細節,就會發現這張畫有些部分是線狀構圖,有些是點狀構圖,隻是勉強混搭拚湊到一起,這麽一來,哪怕在贗品中也是低了一個檔次了。


    華胥卻這般迴道:“這點我們早已清楚,然而這也是不得已為之。除了眼下我們還不具備完美複製‘小洪荒界’的條件之外,也是因為我們一開始就不打算這麽做。


    畢竟,古巫一族也隻是失敗者。即使我們能夠完美重複他們的道路,最終也難逃失敗的命運。我們真正該做的,是從他們倒下的屍骸上汲取到足夠的營養,再開辟另一條全新道路。如今這個‘新小洪荒界’本質上隻是一個新舊融合的試驗品,根本就不會是最終選擇,即便很快毀去了,也不足為惜!”


    “好家夥,你還說我狂妄,我看真正狂的是你們吧……”王宗超聽得忍不住稍稍吸了口涼氣,他心知肚明,別的不說,單是“新小洪荒界”的十二尊神祗,其香火神力已更勝天照阿蒙之流百倍,加上自己注入大道真靈,以及複製自“小洪荒界”的玄奧架構,即使其中有著先天不足與瑕疵,無望比擬全盛時期的“小洪荒界”,但成長起來,也必將大大淩駕於暗黑世界之上。然而就這麽一個玄機無限前途無量的世界,在華胥看來,竟也不過是一個必要時完全可以毀去的試驗品而已?


    “據我所知,單是‘小洪荒界’的玄妙架構,就比‘五行仙天’高出不可以道理計!”震驚意外之餘,王宗超又忍不住問道:“既然這樣,你們仙秦上下都自信滿滿能夠超越古巫的底氣與依據又在哪裏呢?”


    “嗬嗬,這當然是有理由的……你可曾聽說過:古巫之敗,敗於不明天數!”


    王宗超想了想,“好像是有人說過類似的意思……”


    華胥忽然露出一個充滿神秘的笑靨,“而所謂‘天數’,就是‘一元之數’!”


    “當真?”王宗超目瞪口呆,“你們對於‘天數’竟然是這麽一個理解法?”


    “洪荒界分十二大主界,每一主界衍生一百零八附屬界域,合共一千兩百九十六界域;每一界域,又分化一百秘境,合共十二萬九千六百秘境。每一主界每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皆會與另一主界發生碰撞重疊而生天災浩劫,每一界域每一萬八千年一衰榮之劫,每一秘境三百六十年一生滅之劫。除此之外,洪荒諸界,還多有一元重水、一元土母之類天材地寶,豈不皆合一元之數?”華胥收起笑意,肅容說道,“古巫之敗,敗因雖有多重,但究其根本,則在於其圖騰體係,沒能兼容貫徹一元之理!”


    王宗超一時沉默不語,他已意識到對方所說九成九是真的,而且這一理論還不大可能是仙秦自己得出,畢竟他們在前赴洪荒界之前,就已定下鬼仙主修一元神念,人仙主修一元諸竅的體係。而仙秦卻是三十三天扶持栽培用於獲取古巫遺產,繼續開拓洪荒界的勢力,所以“古巫不明一元天數”這一結論很可能是直接來自三十三天,甚至有可能是三清道祖所下的定論。


    華胥的話音繼續傳來:“你也修一元諸竅,且能融天地真意於諸竅身神,開辟元氣秘藏,如今又身為‘新小洪荒界’天道核心,天地同力,故合一元天數於‘新小洪荒界’之關鍵,非你莫屬,何不乘此無上機緣,傾力一試!”


    王宗超雙目闔起,並不作答。與此同時,十二兩兩組對,各依不同玄奧軌跡團團環繞的十二神祗形象越發空靈高遠,仿佛已化為十二麵可望不可即,通向一個個更深邃更廣漠更高層次的神秘世界。與此同時,道道天光透過那十二麵門戶投射而下,彼此交相錯落,化為一尊尊在下遍布河川山嶽,在上遍布日月星辰的神明。


    在十二神祗越來越向不可見不可感的規則層麵晉升時,他們又分化催生各自的神係,每一神係一百零八神明,合共一千兩百九十六神明,或掌日月星辰、或掌四季輪迴、或掌五方五土、或掌河川湖海、或掌生死枯榮……隨後,這些神明又各自衍化分身,以一衍百,散布整個“新小洪荒界”的每一處角落,整個世界也隨之出現一係列微妙而深遠的,讓身處其中每一位鬼仙神念為之悸動的變化!


    齊藤一進入“新小洪荒界”之後不久,忽然心頭一動,在某一處看來平凡無奇的土坡盤膝坐下。倘若換了一個宏觀視角,就會發現他所在之地正好處於分別代表句芒與奢比屍的兩尊神祗正中央,無形之中兩尊巨神正繞著他徐徐而轉。一股介於先天與後天之間的生死之力正不斷注入他腦後的六道輪盤,令其變得越來越真實、壯大起來……


    由於時間概念也在自身控製之下,王宗超與華胥的一番交流根本就是在完全可以忽略不及的瞬息間完成。所以“新小洪荒界”的演化仍處於創世之初,由先天向後天,由宏觀至微觀演化的最關鍵階段,這是每一位參與其中的鬼仙精進道行,更是作為核心主導的他修煉提高自身的絕佳時機。“新小洪荒界”每多一尊神明,王宗超體內都有某個對應竅穴與之共振唿應,元氣如同洶湧洪水,湧蕩全身,浸漫世界。全身新型諸竅再次出現質的突破,在全麵鞏固一竅通衍百竅境界的基礎上,向著拳意實質境界飛速趨近。


    與此同時,他開始通過燭龍、帝江、強良三神感應到越來越多的,來自原版“小洪荒界”的信息,包括構建它的最基礎圖騰奧秘,包括它曾經成長演化到巔峰的盛況、在神煞暴動荒獸肆虐之下崩碎的慘烈,以及如今正在同步發生的一幕幕……


    “古巫的圖騰,看來要到開啟四階基因鎖才能抽取基因鏈自行編織構造,四階以下需要他人轉嫁才能取得。而從最基礎的,基於肉身的血脈圖騰之上,還有編織自構能量的能量圖騰,以及烙印虛空的虛空圖騰……這麽說來,血脈圖騰對於我而言反而有點困難,需要到真正到了血肉衍生境界才可以試試;能量圖騰,則完全可以著手構建;至於虛空圖騰,我早已能以諸竅扭曲虛空,若能更加精微地扭曲構建,也未嚐不能實現虛空圖騰的功能!”


    王宗超也不是一味隻顧自身修煉而已,在參詳古巫圖騰信息的同時,他也在關注瀕臨解體的“小洪荒界”狀況。


    “雖然被強大的力量屏蔽了而無法獲得相關信息,但‘小洪荒界’明顯仍有強大的五階巫聖駐守,以巫族的一貫作風,想來不會就此主動自覺風輕雲淡退出曆史舞台。仙秦能否證明自身的道路比古巫更為優越,還需與其有一番龍爭虎鬥才行。仙秦不惜投注諾大成本助我迅速提升實力,看來就是為了迎接這層考驗了!


    眼下‘小洪荒界’有好幾場爭鬥正在爆發,其中最為激烈的一場竟然是……鄭吒怎麽這麽快就與他的複製體對上?”


    …………………………


    刀芒橫掃,所到之處虛空撕裂,整個世界都似要被硬生生從中斬開,千萬道吞噬一切的細碎裂痕向四麵八方四麵擴散蔓延。哢嚓哢嚓的恐怖崩滅震動在高維虛空中不斷傳遞擴散,那是大片的空間瀕臨崩碎的波動。


    又有漆黑的火焰在不斷蔓延,燃燒填補著每一道虛空裂縫,又時不時順著空間裂痕流轉匯聚,無視空間障礙地瞬息凝聚成一個個純黑雷球,一下猛地轟然打落,炸開的恐怖黑火,就連無形的空間也能燃燒,一下湮滅蒸發,憑空塌陷下去一大片,連劫灰都不存!


    鄭吒與惡魔鄭吒一朝開戰,戰況之激烈在轉眼間就狂飆到一種毫無修飾誇張意味,真正意義的天崩地裂程度,一時難解難分!


    但這隻是表象,鄭吒很清楚自己實質上處於劣勢。


    自己斬出的縱橫刀芒縱然撕裂虛空,將對方的身軀一下攪碎大半,但對方爆碎的血肉也能在瞬間轉化為連虛空裂痕都無法吞噬的黑火,重新聚合生成完好的軀體。反而是對方可以順沿空間裂痕凝聚打雷的純黑雷球與燃燒黑火自己根本不敢硬接,隻能憑著瞬息千裏的極速不斷遊走趨避。若是速度稍慢,活動的範圍稍窄,對方甚至能夠一口氣打出湮滅百裏虛空的雷球將自己籠罩進去!


    “你倒是有不少長進,不過也隻是這樣罷了!”惡魔鄭吒雖大占上風,但也麵露不耐之色。他一再出擊,卻總是跟不上對方的速度而一再落空,哪怕屢屢扭曲、湮滅虛空來迅速縮短彼此距離,也總是被對方撕裂虛空硬生生破解,至於反向蔓延時間線的攻擊,對方抵抗力夠強,出招又實在太快,不像上條演武有一個由弱到強的積累過程,效果也不算明顯。


    “你到底是想打呢,還是想逃?想打,這樣東逃西竄隻是浪費時間!想逃,又為什麽不趁早滾!”


    “他說的不錯,這樣下去我半點勝機都沒有,是時候下決斷了!”對方的嘲諷傳入耳中,鄭吒握緊手中已有揮之不去的黑火在隱約燃燒蔓延的虎魄,眼中閃過一抹比閃電還要更冽厲更璀璨的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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