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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山脈的洪山勢如蟠龍暗潛,山清水秀,洞泉遍布,雲環霧繞,是一等一的風水寶地。


    十三年前,一處道觀在此地建起,其中供奉三茅真君、元始天王、太上大道君、太微天帝君等道家神明,又在十年前正名為雷宵觀,自立雷宵道,大力購地擴建,並以此廣收門徒。


    新春過後,正月已經遠去,天氣逐漸的轉為暖和,雷宵觀也是遊人香客如織,顯現出了鼎盛的香火。


    此時,夾雜在遊人之中有一人看來非同尋常,身穿普通中山裝,氣質儒雅,有一種大學問家的氣息,正是齊藤一。


    “原來石師叔在煉丹……”一路上,憑著金剛狼血統的敏銳嗅覺,齊藤一隻聞得明顯的藥氣,中間夾雜硫磺、硝石等火藥味,其中幾味藥他還辨得分明,都是百年以上何首烏、靈芝、太歲之類養生延年藥物。


    到了觀前,齊藤一按照道門規則,向門童遞上一張棕黃色,古色古香的拜帖,門童接下迴觀後不久,又有四名迎賓道人以道門禮儀上前接待,演過一番繁複的道門禮節後。齊藤一這才進入後殿之中,迎麵就看見一位頭發花白,腦後挽著道髻,麵目平凡,卻幾乎看不到什麽皺紋的道士正在一尊巨大銅鼎之前閉目而坐,正是石堅。


    第一眼,齊藤一無法弄清石堅已經渡過了幾重雷劫,但卻足以從對方氣質判斷出他已經將茅山派的養身延年、培元安神的《穀衣心法》修煉到返璞歸真境界了。


    《穀衣心法》是茅山的基礎內功,人食五穀。因此肉身皆帶有五穀穢氣,《穀衣心法》能夠純化自身氣血,內練一口清氣,外將五穀穢氣排除,在體外形成一層如同武者護體真氣一般的“穀衣”,練到大成時亦可進入先天境界,可身輕體健,來去如風,亦可隨意辟穀龜息,雖威力不及武道內功。但尤有延年益壽、辟邪祛毒、培魂養神之效。修煉若自身常食血肉,則滿麵紅光,毛孔散發腥氣,頗為不詳,不是正道。但若修煉者常食五穀素食,又調以丹藥,體表則呈現金光,遍體清香,此方為正途。倘若修煉者修到返璞歸真境界。則外表趨於平凡,哪怕懂得觀風辨氣的修行者也看不出任何異象。


    但是無論如何。《穀衣心法》終究無法與龍虎山的“金丹大道”相提並論,哪怕將其修煉到極致,又輔以各種丹藥,壽元也很難達到兩百,然而成就金丹者,壽元基本都在三百以上。結合一路來聞到的藥氣,齊藤一已經能夠判斷出石堅在將《穀衣心法》修煉到盡頭後,開始無奈轉向煉丹養生之法。


    雖然看出不少東西,但齊藤一卻沒有流露出絲毫。而是立即上前行以晚輩之禮,道:“弟子拜見石師叔。”


    “我與你師徒兩人近十年不見往來,今日怎麽突然想起來拜會我?”石堅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睜眼看了他一眼,突然“喔”了一聲,略帶驚奇問道:“看你身上氣息龐大而駁雜,莫非是食用了什麽未經煉製的靈物或者妖丹?你明明也通曉煉丹之法。人也足夠穩重,怎地如此少不經事?”


    肉身氣息,不像神魂修為一樣不出竅、不運轉神念就難以辨別。隻一眼,石堅就看得出齊藤一生命元氣空氣強大。遠遠超乎鬼仙應有之像,但卻強而不純,大而不凝。


    相比上次進入鬼神世界,齊藤一已強化了金剛狼血統、服用了龍元、又植入了奇美拉蟻基因,這才造就了他的肉身空前龐大的生命元氣。但他畢竟不像王宗超一樣擅長淬煉、凝煉自身元氣,雖然也一直堅持修煉《穀衣心法》,外加丹藥調劑,但要純化自身氣血卻絕不是短短幾十年便能做到。所以在強大氣血能夠滋養神魂的同時,齊藤一的神魂也不可避免會染上肉身的**雜念。石堅這才一眼看破,開口詢問。


    “弟子這些年一直在異國遊曆,增長見聞。”齊藤一不能泄露關於主神的事,對此隻能含糊揭過,又道:“弟子與幾位友人不久前在北歐邊陲誅殺一條惡龍,不慎沾染龍血,肉身異變,卻也是無奈。”


    “這世上居然還有龍?”石堅聽得目光閃動,忽而嘿然一笑:“但看你神氣凝定,目光澄清,絲毫不受駁雜血氣影響,想來已是渡過了二重雷劫,可喜可賀!”


    要知道,無論是金剛狼血統、龍元,還是奇美拉蟻都有好狠好鬥容易失控狂暴的特性,若是普通人,同時兼備三者基本上就已是個瘋子殺人魔。以齊藤一如今氣血的龐大駁雜程度,隻有達到二重雷劫的“念生毫芒”境界,神念擁有時刻“自淨”功能才能不受影響。石堅稍為推斷,就已確定了齊藤一的修為。


    不過他卻不知道,穹冥帝君傳下的“極樂靈屋”其實另有妙用,能分化六道鎮壓、凝煉齊藤一的心魔雜念,**滋生的**躁動主要由“畜生道”鎮壓、而紅塵的愛恨情仇則歸於“人間道”、失控的貪欲索求歸“餓鬼道”……哪怕齊藤一隻有一次雷劫修為,所受的影響其實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大。


    不過石堅所說終究是事實,所以齊藤一也不否認,隻是不卑不亢迴道:“弟子資質平凡,隻是不敢鬆懈,又適逢天憫,總算不至讓師門蒙羞。如今我已取龍血煉就些許延年益壽之丹藥,師父令我將部分丹藥獻予石師叔,故不敢怠慢。”


    說完,也不等石堅開口,就將手中一個貼著符紙的錦盒揭開獻上,兩枚顏色赤紅的丹藥散發著近乎肉眼可見的旺盛血氣與藥氣,呈現在石堅麵前。


    “這是……”石堅見狀已不再如之前從容,當即拔身站起。將錦盒接在手中,仔細察看其中丹藥。


    齊藤一所獻上的,正是以小部分龍元、龍血憑著帝釋天之法煉製提純的丹藥。


    如今中洲隊以龍元、龍血、麒麟血煉製的丹藥已有一大批,分為三品。上品是經過了反複提純,剔除龍與麒麟的細胞意識,不會有任何副作用,但藥效也較弱的丹藥;中品是有一定副作用,但卻還在所有中洲隊員可以承受的範圍內,藥性較強的丹藥;至於下品則是暫時隻有王宗超與鄭吒兩人才能用,藥性最強的丹藥。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完完全全就是以“雜質”練就,準備當毒藥用的。


    如今錦盒中的兩枚丹藥屬於上品,雖然隻蘊含小部分龍元,不能像帝釋天以全部鳳血練就的長生丹一樣使人長生,但讓普通人延壽百年左右卻不成問題,對於原本精修《穀衣心法》又擅長養生的石堅而言,說不定一枚丹藥就可以讓他多活近兩百年,超過普通金丹修士的壽命。


    雖說鬼仙重在神魂,就算軀體死了也可以投胎奪舍。但每一次投胎奪舍,失去與神魂最契合又長久修煉的軀體都會是一次重大損失。尤其石堅如今已修至先天至境。又兼修《雷電耀體訣》以及部分金丹功法的軀體,一旦失去,不但戰力大打折扣,而且幾十年都很難修煉迴來。要不然,他也不會耗費偌大財力與精力在道觀中煉丹養生,齊藤一獻上的丹藥,堪稱雪中送炭,渴睡送枕。而且這是兩枚丹藥而不是一枚,順便還可以照顧到他的愛子石少堅。


    然而激動之後。石堅麵色又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齊藤一知道他心高氣傲,一下子受了這麽大的恩惠,心中有些不好受,所以適時開口道:“除此之外,弟子還有一件要事,希望相托於石師叔。”


    “喔。什麽事?”石堅麵色略緩,不著痕跡將錦盒收起,對方既然有事相托,他也就正好順水推舟還了這個天大人情。


    “我在外遊曆時。有一位外國友人中了降頭之術,我等苦無解決之法。石師叔遊曆甚廣,又到過南洋,還望能為我等指點迷津。”


    “你朋友所中何種降頭?”石堅淡然問道。


    “是‘七煞降神咒’。”齊藤一迴道。


    “‘七煞降神咒’?”石堅聞言再次微微色變,“你朋友中了這等至高降術,還有命在?”


    “我朋友好在有功德之力護體……”齊藤一將情況稍作解釋。


    “你朋友中降之地,隻怕不在南洋吧?若在南洋,即使身有功德之力,隻怕也難逃僥幸!”石堅微微皺眉,又問:“你可知‘七煞降神咒’所指‘七煞’為何物?”


    “想來應該不是指七煞星吧?”齊藤一苦笑一聲,中原七煞是紫微鬥數中14顆主星之一,象征威勇,化氣為將星,主肅殺。但南洋那邊,應該另有一番不同說法。


    “自然不是,‘七煞’是南洋一帶受害於降頭術之人,以及自相殘殺應了惡報的降頭師的怨毒戾煞所聚之魔頭,又名為‘七煞神’。


    七煞神分別為:痛之煞、惘之煞、怨之煞、怒之煞、悲之煞、罪之煞、絕之煞。


    受害者中了降頭蠱毒,**受盡病厄折磨,痛不欲生,精神上又受降煞惡靈纏身,幻覺重重,身心受盡折磨,苦不堪言,此為痛之煞。


    受害者受荼毒越深,不得痊愈,又不至死亡,時好時壞,命運全然不由自主,終日茫然無措,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此為惘之煞。


    部分受害者長期受盡苦厄折磨,日甚一日,心生無限怨毒戾氣,恨天咒地,怨恨綿綿,此為怨之煞。


    受害者恨而生怒,怒而成狂,狂暴失控,遷怒無辜,此為怒之煞。


    有些受害者自知命不久矣,又舍不得就此身亡,眷戀父母妻兒,悲從心來,哭天搶地,此為悲之煞。


    也有些受害者認為所受之厄乃是自身罪孽引來神罰,或者是因果報應,質疑自己,自怨自艾,自殘自戮,此為罪之煞。


    受害者求神拜佛求醫問藥,用盡一切手段,卻始終不得解脫。最後趨於麻木絕望,聽天由命,自暴自棄,甚至理性盡失,人性全泯,此為絕之煞。


    隻有將降頭術修煉到最高深境界,有資格稱為‘大降師’者方能與天地間七種戾煞相互感應,凝練煞神,冥冥中若有魔頭主掌,似虛似無。若存若有,非有絕大智慧,不能明燭幾微;非有絕大定力,不能摒除身外。一為所動,靈明便失,任其顛倒死滅,與之同歸。在南洋之外還罷了,若在南洋一地,‘七煞降神咒’威力暴增三倍以上。中原修士除非有三重雷劫或者元嬰級修為,否則遇上都需退避三舍。


    ‘七煞’可用於一並降咒殺人。也可以單獨運用:其中‘痛之煞’可幻化血紅刀劍刑具、‘惘之煞’可幻化一張死灰羅網、‘怨之煞’可幻化慘綠幽火、‘怒之煞’可幻化煞白雷電、‘悲之煞’可幻化一條鬱褐溪流或者無底深潭、‘罪之煞’乃是一朵可以結出惡果的絳紫花卉、而‘絕之煞’則是一種可加持於任何事物的漆黑絕毒。”


    說到這裏時,石堅隨手演示,一道煞白迂迴的雷電,憑空出現在他的雙掌之間,空氣中頓時充滿雷電帶來的躁動氣息。


    石堅又道:“當年我去了南洋一趟,與降頭師多有鬥法,隻因我醉心雷法,故千方百計向一位‘大降師’交流習得‘怒之煞’所演變雷咒。看似雷法,其實全是煞力所凝。威力不如正宗雷法,卻別有一番奇詭陰毒。不過其他六煞,我也僅僅略之一二。你朋友身中‘七煞’之力,我可將所知運轉煞力之法一一告知,雖不能治本,至少也能稍緩其害。”


    石堅性情高傲,從來不屑占小輩便宜。如今受了齊藤一這麽寶貴的延命丹藥,自然會盡力補償迴去。如果換了另一種做法,由齊藤一與王宗超一起持強上門,並聲明以丹藥交易。說不定反會激起石堅敵意傲氣,事與願違。齊藤一通曉世故人情,這樣的低級錯誤自然是不會犯的。


    在齊藤一稱謝之後,石堅又道:“降頭術原本來自佛門,據傳是唐玄奘遠赴天竺取經後歸來,在渡河時遺下的一卷小乘之‘讖’,被水流入暹邏,為暹人獻與暹羅皇,結合當地巫蠱之法,從中演變出無數降術。降頭師由此橫行一時,被皇室尊為國師,為民間無限敬畏。而後佛門正式傳入南洋,成為暹邏國教,千百年來一直將降頭師死死壓製,鼎盛至今。故佛門乃是降頭術克星,若想治本,可向南洋佛門求助。”


    南洋一代遍地佛寺是不錯,然而擁有克製降頭術能力的高僧卻絕對不會遍地都有,更何況是連石堅也自承無法根治的“七煞降神咒”,南洋那邊能有幾尊活佛菩薩能解?所以齊藤一連忙問道:“石師叔可有門路?”


    石堅搖頭:“我與佛門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認識什麽南洋高僧。不過當地人傳說在某地有一盂蘭寺,能渡一切苦厄,不少受害於厲害降術之人因此而獲救,甚至傳言還有白骨入寺後還陽。不過盂蘭寺隻渡有緣人,無緣者縱然千方百計尋找亦不得其門而入。嘿,想來也不過一些迷惑俗人的幻術罷了,若是師妹還在,找上門去本就易如反掌。你若去尋找,應當也不難找到。”


    齊藤一聞言也隻得苦笑,他的占卜之術實在不怎麽的,如果朱雯還在,事情倒還簡單許多,如今僅僅憑著石堅提供的些許線索前往尋找,就難免有些懸了。


    不過無論如何,在石堅處能夠弄到駕馭“七煞之力”的部分法門,這收獲總算是達到預期。在得到石堅神念傳法之後,齊藤一立即告辭,轉身沿著來路離開道觀。


    一路走過一處偏殿,突然殿門打開,一名胡子拉渣,一身酒氣,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子從中走出,見了齊藤一,頓時一愣。


    齊藤一見了此人,也是一怔――此人麵目其實頗為英俊帥氣,雖然臉上始終籠罩著一股頹廢之氣,卻也不乏風流浪子的氣質。最關鍵是此人還是一位熟人――正是石堅之子――石少堅。


    一愣之後,石少堅又是麵露喜色,向齊藤一詢問道:“你竟然來了,可知秦姑娘下落?這些年來,我無時不刻將她銘記於心……”


    齊藤一正想迴答,突然在石少堅走出的殿門後傳出一聲嬌媚的女音:“達令,這麽早起來幹嘛,快迴來陪我們。”


    齊藤一這才注意到那虛掩的殿門後何等粉脂肉林,其中兩名身材火爆的女子雖然看不清麵目,但卻是滿頭金發,看來還都是西洋女子,而且看地上一件淩亂的衣物,竟然是一件修女袍……


    齊藤一頓時苦笑不得,一時也不知如何迴答。隨即隻聽石堅在正殿傳來一聲隱含雷霆震怒之威的唿喊:“少堅,給我滾迴來!”


    石少堅麵露尷尬,又不敢違逆父親,隻得迴頭安慰殿中兩名女子幾句,又掩上殿門,也顧不得招唿齊藤一,就急急忙忙趕往正殿。


    齊藤一暗自搖頭,看來石堅對兒子的修道前途已是徹底死了心,如今看來已是任其放縱,也難怪之前在說他渡過二重雷劫時,已沒有表現出什麽攀比嫉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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