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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五章是非天理


    “這群人竟然煉製濡屍!而且還是選擇先天命中帶煞之人,以血養屍,以魂控屍。這群人押運的濡屍都經過進一步滋養,兇威更熾。如果在夜間,加上一定的準備,這十三具濡屍可以輕易消滅一支上千人的軍隊,以現在中***隊的戰鬥力算的話……這其中的蹊蹺,必定極大。


    眼下雖然被拘的魂魄還可以收迴,但已死之人,也就無力迴天了。”齊藤一將十三朵粼粼鬼火以符紙包裹收入懷中,搖頭輕歎。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加上武器彌漫,密林之中更是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隻剩下那押運濡屍的一行人點起的火把。但與尋蹤鶴一般,紙人所見即為齊藤一所見,他對林中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般來說,以一人之力控製多個紙人的話,需要將紙人注入魂魄,由受***縱的魂魄去扮演角色,自己則省心省力,這也是之前何師祖的做法。即使是《請神**》***縱的神兵神將,以及“心分百用”也是大同小異,隻是以信仰願力模擬人格,取代魂魄的作用而已。


    而齊藤一此時所用卻又不同,他是真正意義上將自身神念分化,一分為十,十化為百,一人同時扮演多個角色。這種能力幾乎可以說是法職者修到一定境界後的必經階段,演化到極致就是一念化世界,掌中佛國之類境界。


    “既然有玄門高人介入,我等認栽。隻是我等也不過區區幾個跑腿的小輩,想來以前輩之尊,應不屑與我等計較,不如放一放手如何?若前輩一意要理會,可否可等我方尊長前來,與我方尊長一並理論?”


    而另一邊,褐袍人喊問幾句後,不見迴應,已知此時難以善了,向身邊的人使一眼色。立即有人口中念咒,揭開一個小小盒子,盒子打開後其中空空如也。但其中卻有一股肉眼難見的陰氣衝出,卻是他們特地養來傳訊聯絡的小鬼。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空中還有幾十隻燕子,正在***的飛、撲、叼、啄,***嘻戲,嘰嘰喳喳。那股無形無質的陰氣剛剛冒出,其中好幾隻燕子就像見了什麽蟲子美食一樣爭相圍攏過去,圍成一團。那陰氣左衝右突,卻始終出不來。


    “罷了!”見此情況褐袍人心知對方算無遺漏,如今必已難逃僥幸,當即一咬牙向眾人喊道:“大家分散逃命去吧,能走了一個算一個!”


    “逃不了的!”齊藤一搖搖頭,對這些人一切舉動都視如反掌觀紋,“等擒下你們,再問問你們是何等來路。”


    說話的同時他打開手上的一個箱子,正是之前褐袍人交給紙人匪首的,看了一眼:“這些銀圓果然邊緣都有一圈細微血汙,是借以施展詛咒的媒介,不過這血究竟是什麽血?……”


    話音未落,齊藤一注意到身邊的朱雯盯著箱子中的銀圓,臉色蒼白無比,吃了一驚,忙問道:“你怎麽了?”


    “這血,似乎來自於一個很可怕的人……或者地方。”朱雯喃喃迴應著,聲線微微顫抖,這位原本氣質空靈恬靜的美女如今已是麵無人色,過幾秒後才定下神來,選擇措辭形容那一瞬的感受:“我嚐試沿著因果線追根溯源,但是一股充滿陰森與死亡氣息的恐怖感令我實在無法追尋下去……”


    “你先不要理這個,等我解決這群人再問個明白。”齊藤一安慰道,心中卻頗有幾分不祥預感,眼前這群人或許算不了什麽,但背後的勢力卻隻怕不簡單。


    “那群人怎麽了?”朱雯定下神來,卻發現森林裏的那群人說是分散走人,但卻總是在方圓不到十丈的範圍內無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表現越來越是慌亂,甚至一頭撞到樹上或者互相碰撞摔倒,卻始終走不出去。


    “他們受我布下的陣法影響,空間感方向感以及所見所聞都***擾了,以為走直線實際上卻是在繞圈,所以無論如何走不出去,這也類似於‘鬼打牆’。而且陣法也會慢慢影響他們的情緒,讓他們越來越是慌亂,白白消耗體力。”齊藤一默默看了片刻,就***縱林中隱藏的紙人,將一些已經徹底失去分辨能力的人一下敲暈,再拖出陣外捆綁起來。


    而那群人隻覺得眼前一片無盡的林海,好像永遠沒有盡頭,走到哪裏都會遇到明明之前已經分道揚鑣的同伴,心中慌亂不已,哪裏有注意到同伴已經越來越少。


    這群人修為雖並不足道,卻都懂得一兩種歹毒的詛咒術法,又***縱濡屍,如果正麵衝突未必不能給齊藤一帶來一定的威脅。但如今在齊藤一巧妙布置下,卻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眼看就要被一網成擒。


    “年輕人符籙之術與陣法之道都造詣頗高,茅山派何時出了這等俊傑?”就在此時,不遠處一老婦人的聲音傳來,就如兜頭一盆冷水淋下,齊藤一不由麵色一變:莫非對方的強手已至,而且還來得如此神出鬼沒!


    他驀然轉身,十米之外的幾棵古柏之間不知何時已占了一名白衣婆婆,本來在漆黑森林中身著白衣應不難分辨,而齊藤一的神念分化也足以兼顧四方,並無視覺死角。但此時正是月在中天,一道潔白的月光正好透過幾棵柏樹之間落在地上,正好罩住了那婆婆,看上去人與月光正好一體,無比和諧融洽,竟讓人無法察覺。


    但齊藤一隻是心頭略動,隨即穩住心神,心中一片坦蕩無畏,拱手問道:“承讓了,不知這位婆婆前來,所為何事?”


    這道術修為,最重心境。若是遇到對方一兩樣詭異術法,就心中驚慌畏懼,那麽修為至少要打上七折,就像林中中了齊藤一計算的那一行人。相比之下,齊藤一的反應證明他無論心境道術,都遠勝那些人。連原本被驚嚇到的朱雯也隨之鎮定下來,她心知遇到厲害人物,於是悄悄通過主神手表發出聯絡信號,好讓王宗超盡快趕來相助。


    “你是一眉的弟子,還是何鑫之的弟子?”那婆婆不答,卻反問了一句:“看你的道術,卻是何鑫之的符籙之術居多,隻是何鑫之早已在三十多年前遭了報應,莫非你卻得了他的隔代傳承?……怪了,你兩人的過去竟是一片虛無,就如世外之人,叫我完全算不出端倪。”


    “原來是茅山前輩。”何鑫之正是何師祖本名,齊藤一一聽之下,已清楚來者是誰,再次稽首施以茅山禮節:“弟子師尊正是一眉道人,見過太常婆婆。”


    “一眉那老家夥所教徒弟不少,卻寧濫勿缺,從來不甚用心,想不到竟然也有好傳人了。”婆婆歎了口氣:“茅山四老中,一眉陣法第一、石堅攻伐第一、何鑫之符籙第一,無論如何,也都算是有了傳承。倒是我號稱術算第一,至今找不到合適的傳人。”


    說到這裏時婆婆嗬嗬笑了兩聲,笑吟吟地望向齊藤一背後的朱雯:“這小姑娘一身白衣,倒與婆婆我品味相仿,更難得的是身兼漏盡天眼,修習卜算之道,絕對是事半功十,可願隨我修習玄術?”


    “婆婆既是為我而來,也是為那些施邪術害人的惡人來的吧?”聽到婆婆提及自己,朱雯輕聲問道。


    “你有漏盡天眼,也有一顆玲瓏剔透之心,如此甚好!”婆婆聞言更是愉悅,笑靨滿麵,她雖滿頭白發,臉上卻極少皺紋,看得出年輕時必是一位風姿綽約的美人。隻聽那婆婆又道:“說我也為那些人而來,其實也不錯。這些人所為雖然不是什麽善事,但如今卻還未到該受報應的時候,這次就放他們迴去吧。”


    “何為報應?”齊藤一凜然反問:“攝人魂魄,殺人取血,害人煉屍,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教我見了,又豈能坐視不管?他們現在不受報應,難道還要等將來多害些人再受報應?……還是說,這些人正是聽婆婆之命行事?”


    婆婆麵色一冷:“你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那些被害之人皆是命格不祥之人,或克死親友,或甘習下流,或不知羞辱,色邪淫鄙,無益於世人。再者若非他們貪得不義之財,又怎會遭此禍?豈不聞太上曰:‘福禍無門,唯人自召’。


    那些害人之人雖說用的是魔道手段,卻也合乎天理,所害並非無辜,反而對世人有利。


    正如蒼狼捕羊,你殺盡群狼,固然用心良善,卻不知狼盡滅,則羊泛濫成災,食盡草木,到頭來反遭滅絕!年輕人,你又何必強行理會這些?”


    “太上曰:‘福禍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齊藤一接口吟出《太上感應篇》接下來的語句,又問:“婆婆既然知道善惡之別,就也該知道那些被害者不應因此小惡而受此大報。至於他們的先天命格的貴賤好壞,冥冥中自有天數,婆婆又何必教他人越俎代庖,代天行罰?”


    婆婆聽得怔了一怔,隨即又是一笑:“這些人非我指使,隻是背後指使他們的人你也萬萬惹不起。我讓你就此罷手不管,也是為你好。


    你這小子心地甚好,古道熱腸,又兼身懷秘術,實為人中翹楚,隻是偏偏學了儒家的迂腐,過分執著於善惡表象,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卻不知以佛教因果業報之說,這些先天命格極衰極賤之人,也是前世為惡,後世投胎才遭了報應。早些被害,也是早些還了業報,免得一時受苦,不也正是***,天理昭昭?”


    齊藤一聽得一時默然,心知太常婆婆所說或許也算是修道界的潛規則:正派隻護福緣深厚之人,邪修也盡量挑命格不祥之人殺,兩不相犯,不但大大減輕因果業報,而且還有許多冠冕堂皇的說辭。若是邪修靠山大有來頭,更可肆無忌憚……一時間齊藤一更迴憶起自己過去蒙冤入獄經曆:“如此黑白不分,又與世俗界有何兩樣?”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齊藤一突然開口漫吟,他心中激憤,出口字字鏗鏘:“我隻求分個是非黑白,並不顧管其他,與婆婆道不同,不相為謀。眼下婆婆如想護住這群人,就請賜教罷!”


    此言一出,齊藤一心中就像放下一塊巨石,一陣輕鬆自在,又如揮清迷霧,一片澄清坦蕩。有道是“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求道者行事手段,所用術法或可有曲有折,但道心卻不可有絲毫迂迴曲折,需如元嬰赤子,直指本心,方通大道。此時麵對比自己修為更高深莫測的太常婆婆,齊藤一堅持本心,無所畏懼,道心再進,氣勢竟然絲毫不弱於對方。


    此時他凝神守意,隨時準備重啟“極樂靈屋”。他並不迂腐,明知對方修為勝過自己,自然不會將這件厲害法寶棄而不用。朱雯也是全神貫注做好準備,她有***縱小範圍概率因果的能力,在道術之戰中,作用更是不可忽略,兩人聯手,勝負還未可知。


    “年輕人,你倒是十足十像了你師父,依舊是所謂的‘寧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餘。’”雖然形勢已是劍拔弩張,婆婆卻絲毫不緊張,反而抬頭細觀天象:“此時正值‘騰蛇暗伏、太歲星至’,看來你兩人還會有兩個救星,糾纏太久,於我不利。”


    說完她從衣袍內取出一幅畫卷,雙手展開:“這樣吧,我等也不必鬥法傷了和氣。隻需有人說出我這幅畫內所畫何物,我立即離去,不再管此時,還可答應你們任何一個要求。”


    隨後她將畫向前一送,那畫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捧著,緩慢地平平飛向齊藤一兩人。


    “這又是什麽?”齊藤一觀察那畫卷,隻見畫裏既非人物,也非山水,線條淩亂不堪,完完全全就是一幅隨手塗就的亂麻塗鴉,哪能看出絲毫端倪。再以神念感應,也感覺不到任何法力波動,也就是一幅普通的畫罷了。


    然而眼角一瞥,卻見朱雯對那副畫卷看得目不轉睛,雙眸睜大到極點,長長的眼睫毛微微抖動,似乎看到什麽不可思議卻又極為感興趣的,十分渴望見到的東西,儼然已經將全副心神投入其中。就在緊盯著畫卷的片刻之間,她突然身子一軟,像突然間全身抽幹了所有精力一樣摔向地麵。


    “怎麽了?”齊藤一吃了一驚,連忙一手將她扶住,同時一手虛空畫符,一道雷光閃現,轟然將那幅畫轟成飛灰。


    “嗬嗬……看懂了就好,可惜小女孩修為太淺,雖然看懂,一時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既然這樣,此事你們還是不管了罷!”畫卷被毀,婆婆也不以為意,突然騰空而起,半空中雙袖舒展,形如鶴影。突然間狂風驟起,飛沙走石,夜空中星光明滅。齊藤一因朱雯變故一時分神,失了先機,隻得先施法守住自己與朱雯。


    待到一切平靜下來,眼前已經失去婆婆蹤跡。再看林中,那些原本被他以陣法困住的人卻早已失去蹤跡,隻留下十三具已失去行動能力的濡屍躺了一地。


    “怎會這樣?”如果說太常婆婆來去自如尚可接受的話,那麽要憑空挪移走那十幾個活人,就未免太過匪夷所思。齊藤一困惑之餘,突然發覺空中星象有異,連忙低頭看表,頓時發覺那時間竟然比預料的要至少快上半個多小時。


    “我正麵承受太常婆婆壓力,自然無法分神兼顧那群人,那陣法也不知何時被破了。但更不可思議的卻這短短幾句對話間,時間已在不知覺中過去了半個多小時,讓那些人老早走得遠了……也不知是真正延緩了時間流逝還是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影響了我的時間感,相比我以陣法影響那些人的方向感,更顯高明……茅山四老,果然個個都有高深莫測之能,讓人歎為觀止。”齊藤一心中震撼之餘,又連忙察看朱雯的狀況,發覺她隻是因為心力消耗過度而暫時昏迷,並無大礙,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雖然沒能追緝到真兇,但總算追迴被害者魂魄,也毀去十三具害人的濡屍……”齊藤一自嘲地苦笑一聲,正準備收拾殘局,突然心有所感,又露驚容。


    “不愧是術算第一,處處占盡先機,如果她稍遲片刻走的話。”


    此時天邊有隱約的火光一閃,然後在轉眼間越來越近,連空中的雲彩也隨著被拉扯出一條明顯的軌跡,三四秒後,一道冰火龍卷伴隨著強大的氣壓與肆虐的風暴,已來到眼前。


    “老齊,遇到什麽事了?”王宗超隨著冰火龍卷,轟然落地,一接到訊號,他已憑著冰火烈旋,跨越近千公裏的距離,趕來相助。


    “……倒是沒有什麽大事,有驚無險罷了。”齊藤一把經過略略說了,“倒是累你白跑一趟。”


    “也沒什麽,其實最近也正好有些事找你,而且……”王宗超驀地目視某個方向:“……似乎又有高人前來!”


    眼下情形難測,王宗超絕不被動等待,而是主動迎上,隨著他身形向前邁步,一股強大的氣壓令四周樹倒林塌,宿鳥驚飛,所向披靡地直逼向來者。


    “慢著!”齊藤一看得分明,連忙喊止,苦笑一聲道:“這次,卻是我師父來了,難怪之前太常婆婆說有兩個救星……”


    隻見前方一道人從林中走來,看似隨意邁步,也不離地騰飛,每一步都踏踏實實落到地上,但卻來得極快,竟是用“縮尺成寸”的一類法術趕路。


    隻見來人身著一身麻布道袍,頭頂也不戴道冠,不束發髻,反而留著短發,相貌清臒,略帶風霜之色,又似乎還有幾分市井之氣,看上去平凡不過,似乎隻是普通走南闖北的火居道人。


    唯一的異像是他的兩條眉毛在眉際連成筆直一線,成一字眉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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