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奧汀坐在椅子上,盯著手裏從各地飄來的一疊信箋出神,外麵傳來輻射龍起落的撲翅聲,暴雨之後天空寧靜,空氣很清,濕潤的風從長廊裏遊進來,嗅起來令人有種渾身輕快的舒暢。


    “唉,老爹還沒睡醒。”


    她看完最後一份信箋,略有些失望的站起來,伸懶腰:“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黑皇帝陷入沉睡,但時間的流逝並不會因此停止,世界仍處於紛亂的戰火中,岡瓦、河間地、斯科嘉爾乃至大海另一端的維洛斯特,日不落與黑翼的軍隊在每一個能夠立足的角落廝殺,染血的硝煙此起彼伏,仿佛永遠得不到止息。


    這五年來奧汀一直都在,領著黑翼氏族與拂曉軍團戰爭,岡瓦的控製權在兩國之間來迴搖擺,你奪過來我又搶迴去,火、毒、冰雪和雷暴一遍遍犁過這片土地,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


    剛到這裏的時候,奧汀是那麽小心翼翼,每一次出戰前,她都會固執的爬到哨塔最高處,俯望著如林的黑翼氏族,凝視每一個望向自己的麵孔,為它們的未來擔憂,滿懷同情又滿心憂慮。


    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那些不忍、同情與憂慮都慢慢淡了,戰爭就像一汪冰冷的深潭,摁著你在其中淬火,在痛苦的嘶聲中將你變得鋒利又堅硬,她曾為了攻陷懸空城讓灰人馬騎兵自殺式衝鋒,也曾設置陷阱,坑殺大隊拂曉軍團的輕騎兵。


    有時候奧汀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邪惡生物,南方人對她的稱唿從黑龍皇帝的女兒變成暮光之主,說她是流著邪神之血的極惡之龍,雖然表麵看上去幹淨明亮,但牙齒裏卻塞滿汙臭的血肉碎塊,一發怒就要吃人。


    太可惡了,我明明就沒吃過人。奧汀氣唿唿的想,而且一點也不臭!


    “這種事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這樣,我派你們去監察一段時間,警告刺獠堡那幾個蠢貨:要優待俘虜,優待俘虜,懂麽?”


    布洛尼亞的聲音從長廊上傳來,稚嫩又嚴肅:“另外,紅霧沼澤要加派人手,目前必須要對那片區域了如指掌,如果拂曉軍團再敢繞過來,我們就把它點燃!”


    時光荏苒,布洛尼亞也進入青年龍階段,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副沒長大的樣子,但總算不會在地上打滾了,她變得愈發聰明,整日都在研究軍事裝備,夢想從職業牌手變成了武器學家,她改良了黑翼帝國的主戰坦克,讓蒸汽裝置與魔導核心以更緊密的方式結合,從而提升動力輸出的效率。


    除此之外,布洛尼亞還提出“機能”這一概念,聲稱機能指數將成為衡量帝國新式裝備戰鬥力強弱的標準。


    交代好下屬,布洛尼亞咚咚咚跑進屋子裏:“奧汀奧汀,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


    “又怎麽了?”


    看到她奧汀就一陣無奈:“別又說自己靈感枯竭,我已經滿足過你一次了,另外,跟你說了很多遍,這樣許願行不通,必須足夠虔誠、能提供信仰才行。”


    “不不不,這迴與我無關,潛伏在南方的變形怪傳來密信,讓我告訴你一個重磅消息。”


    說著,布洛尼亞的神色變得端莊,她深唿吸一下,好像接下來要宣布某個足以改變世界的決定,連奧汀也被她鄭重的表情所吸引,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貫注的等待下文。


    ——“南方的太陽落了,日不落帝國正在分裂。”


    “怎麽會?”


    消息過於勁爆,以至於奧汀忍不住質疑它的真假,日不落帝國正與黑翼打得不可開交,爭奪每一塊可以爭奪的土地,怎麽可能會在這時候發生內亂,難道恩瑞希爾大帝被殺了?


    看她表情,布洛尼亞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麽,撇撇嘴:“沒你想象的那麽誇張,日不落沒有爆發內戰。是這樣的……知道納托利斯麽?”


    “好像聽過。”


    奧汀想了一會:“願望列表裏有信仰提到過這個名字。”


    “一位本土神靈、光與炎之神,聽說六年前祂就已誕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年才開始頻繁活動,他與日不落帝國關係密切,在南方各地創立教會修築神殿,吸納信徒與信仰。”


    “前些日子,光與炎之神忽然降臨索托菲亞——一片荒蕪無主之地,宣布將在那裏建立新的神國,引領信徒通往永生,他聲稱凡是進入神國者都能洗去寒冷與陰晦,遠離衰老與病痛,獲得不朽的火與光……反正就是一大串誘人前往的說辭,說得真好啊,連我聽了都忍不住動心。”


    “你能想象一位陸地行走的真神對那些南方人的吸引力麽?神諭在一夜之間傳遍日不落帝國,遷徙行動的規模是空前的,人們拋棄一切、爭先恐後的湧向索托菲亞,連許多大貴族、大領主也加入其中,即使日不落高層動用軍隊都無法阻止。”


    布洛尼亞微笑著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那是一份報告,裏麵詳細記載著變形怪們在南方觀察到的一切。


    奧汀隻是看了幾眼,眉頭便深深皺起來:“一場災難。”


    “遷徙途中死了許多人,但仍有更多人啟程動身。”


    布洛尼亞漸漸興奮起來:“不落帝國曾是籠罩大地的熾陽,但現在它的光暗了,不再明亮奪目,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奧汀明白她的意思,輕輕歎氣:“那索托菲亞呢?那個神建立的國。”


    “黑翼將席卷一切,沒有人能夠幸免。”布洛尼亞攥著拳頭說。


    “這樣吧。”


    奧汀想了一會,日不落帝國在一夜之間衰弱,聽上去總有些不真實,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我們先奪迴岡瓦全境,其他的……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


    “好吧,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布洛尼亞提醒:“攻陷日不落的決定,就算你不做,我父親也會做,最重要的是,卡恩也會做。”


    奧汀愣了會:“卡恩?他不是在側麵戰場嗎,跟他有什麽關係?”


    “你不了解我的兄長,他是最典型的黑龍,窮兇極惡、不擇手段,為了換取大皇帝的嘉賞,一旦發現機會,他會立即做出向敵方腹地進軍的決定,別說冒著風險,即使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布洛尼亞頓了頓,又說:“你知道,我們黑翼向來都隻仰慕強權與鐵腕,如果真被卡恩敲開日不落的大門,那麽他在帝國內部的聲望會飛速提升,很快就能超過你,王庭領主們也將倒向他。”


    “是嗎?”奧汀歪歪頭。


    “你還不明白嗎?”


    看著這家夥遲鈍的模樣,布洛尼亞都替她著急:“卡恩想爭奪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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