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神都是不可能進去的,雖說那裏的江湖水更深,更容易渾水摸魚,但是同樣的,那裏也是江湖監察部的大本營啊,說是龍潭虎穴、臥虎藏龍一點也不為過。


    像急驚風這種“地方級”慣賊,在別處或許還能興風作浪一下,但一旦進了神都這種“中央”區域,那就必須乖乖夾著尾巴做人,是龍就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


    可是迴頭……


    急驚風看了看來路,他並不覺得小流氓會給自己迴頭的機會就是了。


    果然。


    “賊子看暗器!”正自思忖著,小流氓已經伴隨著一片陰影撲上來了。暗器當然是假的,那隻是他從地上抓了一把碎石而已。可是他身周籠罩著的一層朦朧陰影,卻已經封鎖住急驚風的退路。


    ——他竟是一動手就直接施展了危影氣域,瞧那那架勢,是要趕狗入窮巷啊!


    “踏馬笛!”急驚風又驚又怒,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經典台詞,從懷裏掏一堆暗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甩了過來,大喝一聲“我跟你拚了!”然後轉身就跑。


    明知道打不過,不跑難道等死?


    這小流氓不但行為舉止流裏流氣,就連戰鬥也是痞裏痞氣的,撒沙、搬磚、膝撞等無所不用其極,這幾天來,急驚風可吃了這丫的不少暗虧。所謂的“魚死網破”雲雲,聽著壯烈,實際隻是他自我安慰式的壯膽而已,要真的是跟他拚了,結果絕對是網還沒破,魚卻已經死了的局麵。


    嗖嗖嗖……啪!


    一連串的破空聲中,混雜著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急驚風掏出的這一堆暗器中,什麽鐵蓮子、鐵蓮花、金針、飛鏢之類都有,全被小流氓身形連晃就躲過了,可是其中有一件足有門臉大的“奇門暗器”卻被他一掌打飛了出去。


    “嘶!”急驚風暗自咬牙。因為扔出去之後,他才發現那是一本書——要不是為了這本破書,自己會被人追了三天三夜?媽的,咱還沒看呢!這迴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到姥姥家了!


    然而這時候,小流氓已經飛撲了過來,他也顧不上去心因為疼了,又外厲內苒的大喝一聲“你再逼老子,老子就真的跟你拚了!”然後撒腿就跑。


    “來啊!誰不拚誰就王八蛋!”小流氓笑罵著在後麵猛追。


    追沒追上還不知道,隻是二人剛走,旁邊的草叢裏卻忽然冒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臉黑黑的大罵了一聲:“是誰在亂扔東西!”


    那是一個穿著宮裝的小宮女,看上去好像是十五歲左右,可是再仔細看,卻又會給人一種她五十年前已經五十歲的感覺,頭上戴著一本“人”字形的書,造型倒是別致……嗯,是的,那本書被小流氓拍飛了,正好砸在了她的頭上。


    如果李白在這,他一定認得出她是誰——正是當日與聖後決戰紫禁之巔時在旁邊觀戰的那位小宮女,小綿。


    “真是太沒公德心了!”


    小綿罵罵咧咧的把書從頭上揭開,正想丟到一旁,在臨出手的一瞬間,她下意識的瞄了一眼:“……書?什麽鬼?哪有人拿書當暗器的……”她唰唰唰的一翻就翻過了幾十頁,然後……


    biu~


    丟了。


    “太沒公德心了真的!居然敢把垃圾丟到姑奶奶我的頭上來!別讓我知道你是誰,不然一定要讓你好看……”


    又罵罵咧咧的嘀咕兩句,過了半響,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艾瑪”鬼叫一聲,一把飛撲了迴頭撿起那本書,“……寫得挺不錯啊這書……不對,是相當不錯……也不對,簡直是太精彩了!……哎呀,差點錯過了好東西!帶迴去好好看看才行……嗯,她應該也很喜歡吧?”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著前方那座雄城走去,開心得竟也忘了跟那個沒公德心的魂淡計較了。


    皇城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引多少天之驕子競折腰。


    宮闈之中,紫禁重地,有一個地方叫甘露台。上承天澤,下施甘露,在民間,這是一個上觀天聽、下啟民意的地方。


    若說甘露台太高大上,有點聽不懂,那麽這裏還有一個通俗的說法,叫禦書房。


    聖後的禦書房。


    如果有人問天底下最隱秘的地方是哪裏,那麽答案絕對不會是寢宮,而是禦書房。


    寢宮尚且有宮女太監服侍起居,但是在禦書房,隻要沒有命令,這裏是絕對不會有太監宮女的唯唯諾諾,也不會有文武大臣的絮絮叨叨,一應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私密事,都能借著墨卷書香光明正大而行,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曆史上不知多少大事,多少宮廷陰穢事都發生在禦書房中。若非是皇帝最信任的親信或是準備賦予絕對信任的親信,絕對沒有資格進禦書房。


    當然了,神都的禦書房剛建了沒幾年,聖後也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位皇帝。她雖然是女子,但她的禦書房,卻也比曆史上的任何一間禦書房都要光明磊落得多。


    惶然、大氣,一如她的神雷。


    驚雷所致,魑魅魍魎皆無所遁形。


    這日退了朝,卸下龍袍,換上紅妝,有人正在禦書房中安靜的看著書。


    隻見天光正麗,一襲鮮紅長衫的女子,正一手持書卷,映著天色看得入神,另一手隨意梳理她傾瀉垂地的秀發。


    發絲如瀑如緞,在她指間溫柔的起伏,長衫上雪白的湘繡牡丹在黑發與紅衣間若隱若現,女子手臂輕抬,將一縷秀發高挽入鬢,衣袖滑落肘間,腕上的玉鐲輕光一閃,光彩流麗。


    若視線稍稍往下,還能發現她的足尖離地麵剛好有著九寸九分九厘的距離,不多不少。


    九乃數之極,自從兩年前登基之後,聖後也是人之極。


    說一句接地氣的話,如今的聖後走路都是用飄的——不是她不想走路,隻是因為境界太高了,人間的法則已經不容許她再沾染半點凡塵。


    禦書房裏安靜得針落可聞,除了偶爾翻動書頁發出的輕微聲動,沒有任何的雜音出現。一般人或許忍受不了這種安靜到寂靜的環境,可是聖後卻甘之如飴。


    禦書房的後麵就是甘露台,是真正的甘露台。上麵有陣法加持,在那裏,隻要她願意,她隨時可以聽到遠在渤海之濱的海風穿過海螺發出的嗚嗚聲——這樣的聲音她已經聽過太多了,此時此刻,她隻想要一片屬於自己的安寧。


    正如李白所言:九五之尊嘛,總得忍受點什麽,不然何來的“寡人”一說?


    吱呀。


    一聲雜音打破了寧靜,隨後一個小宮女大咧咧的走了進來,叫了一聲:“媚娘,我迴來了。”


    媚娘,是聖後的閨名,她的稱唿很沒規沒矩。當日李白來找聖後決鬥時,她的催促也很沒規沒矩。


    這麽沒規沒矩的小宮女整個大周隻有一個,這麽多年來,聖後的身邊也隻有一個。她早已經習慣了她的沒規沒矩,要是哪天她忽然變得規矩了起來,或許她真的會有些不適應吧。


    聖後合上書卷,皺了皺眉,便笑道:“你今天又跑哪裏野去了?”


    “閑著無聊,出城逛了逛。”小綿答道。


    “可有收獲?”


    “收獲談不上,倒是撿了點有趣的東西。”小綿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正是被急驚風當暗器來扔隨後又被小流氓打飛的那本凡人修仙傳。


    隻是不知道是小流氓的掌力太猛,還是急驚風的暗器功夫不到家,以致這本書的封麵已經破損,隻剩下半頁紙,勉強可以見到前麵的“凡人”兩個字和最後的一個“傳”字,“修仙”和“白河著”已經不見了。


    萬幸的是,正文倒是保存得相當完整。


    “凡人……傳?”聖後看了一眼,旋即失笑了起來,“你怎麽又撿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迴來了?”


    “什麽叫奇奇怪怪的東西啊?這本書可好看了!”小綿一聽當時就叫起屈來,嘟著嘴不滿道,“虧人家還念著你天天看奏折,怕你無聊,專程帶迴來給你消遣一下的說……你要是不喜歡,那算了。”說著就要把書收迴來。


    然而小手入懷,手中卻是空的。


    她楞了一下,才發現那本書不知怎麽滴就到了聖後的手裏。


    “你又拿境界欺負人!”


    “乖,莫吵……”


    聖後繼續安靜的看著書,隻是這一次,她手裏的書卻已經換了一本。


    武林高手隻要凝聚真氣於雙目,自可一目不止數十行。而聖後早已經不屬於“武林高手”的行列,她要想看書,甚至隻需要一動念間即可窺得全貌——平時閱讀奏章就是這麽做的,要不然她哪來這麽多時間看閑書?


    可是此時此刻,她才不會這麽做。


    因為她想讀的不是書,而是心情。


    她看得是如此的入神,以致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她的心情也是如此的美好,以致嘴角微微上翹。


    過了不知多久,聖後忽然“咦”的一聲:“……這書還真的挺不錯,小綿你是哪裏撿來的?可還有下文?……小綿,小綿?”她叫了兩聲沒人應,迴頭一看,才發現那小宮女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修仙……凡武的極致,原來就是修仙嗎?”


    “卻不知我如今的境界,又是書中何種層次?”


    “此書大有乾坤,卻不知是何人所著,甚是遺憾……”


    ……


    ……


    當鏡頭迴到金陵時,匆匆半月已過。


    那日印刷社遭了賊,一日之間掀起了軒然大波,金陵黑白兩道齊動手,將那幫自命“風雅”的竊書賊一夜成擒,隨後白河每天出門,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主動前來,向他說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說今天,又有哪個慣賊落網了,昨天晚上,誰誰誰又追迴了幾本書;又比如說,誰在追書的時候,無意中識破了哪個犯罪團夥的陰謀,救迴失足少女若幹;再比如說,近兩日那個誰誰誰又和誰誰誰比武了,又有哪個俠客見義勇為……


    這些人有的是販夫走卒,有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劍客,有的是街邊賣藝的琴師,也有的是穿得一本正經的官府武侯,種種身份不一而足,就仿佛隻有在這些人麵前,“江湖”這個世界才會在白河的麵前揭開其神秘麵紗的一角。


    他們匯報的內容,大多也是以當日印刷社的“大案”為主,其他的都是順帶一提而已。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們隻是匯報,卻從不請示。


    然後在某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裏,小流氓忽然押著急驚風千裏江陵一日還,當天晚上,一個重磅消息便在金陵城內轟然炸裂,震驚四野:以急驚風為首的一幫“好漢”,被人扒了光豬吊了起來。


    旁邊掛著牌子闡明罪狀:盜竊。


    每一個走進金陵城的人,都可以一眼見到城門前的木架上綁著數十條清一色的赤膊漢紙,高矮肥瘦老嫩都有,那畫麵簡直辣眼!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是有幾個女俠客的,姿色還相當不錯。至少長年練武,她們的身材是一般的大家閨秀沒法比的。隻是或許是出於道德風化考慮吧,這些女俠客明顯得到了優待:隻玩捆綁,不玩扒衣。


    這種強烈的既視感,讓人們一下子想起了月前的酒莊盜竊案,那一次也是一夜之間吊起了二十幾個慣賊,也是扒光豬,也是同樣的轟動。隻是這一次場麵更加宏大、更加辣眼了而已。


    緊接著,林家姑爺白河就是新任的“金陵巡察使”的消息一夜之間不徑直走。


    頓時“嘶”一聲,整個金陵江湖都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聖後開明,大膽啟用普通人倒是其次,畢竟人人都知道白河的身後站著整個林家,他自己的麾下又有李元芳、賽魯班這樣的牛人,當個金陵巡察使,從資格來說是綽綽有餘的了。


    人們震驚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無可厚非,隻是白公子這把火,也也未免燒得太猛了點!一口氣吊起上百個江湖好漢,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壯舉”啊!法不責眾什麽的,對他來說就跟玩似的……


    “猛人!”


    “狠人!”


    “牛人!”


    “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二愣子啊!這氣魄就是不一樣……”


    人們紛紛給白河打上了這樣的標簽。


    如此一來,最直接的得益者不是白河本人,而是老筆齋和高老莊。本來還有些梁上君子想鋌而走險去“光顧”一番的,可是他們一見鬧了這一出,瞬間變得噤若寒蟬,一個個都夾著尾巴做人,生怕惹怒了白河這尊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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