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做尖兵的李明瑞沒有走多遠便遇到了前來尋他們的黃大力。看到楊震負傷,正用一根代替拐杖的樹枝拄著艱難的在山脊上行走。黃大力連忙命帶來的幾個人做了一副擔架,硬讓楊震坐了上去。

    看到黃大力,楊震顧及不到自己的傷勢,第一句話便是詢問郭邴勳以及其他人的情況:“你怎麽來了?老郭他們怎麽樣了?到沒有到大青頂子山?”

    “楊連長放心,郭長官他們已經平安抵達指定地點,已經隱蔽好,您就不用再擔心了。郭長官等了你們兩天沒有等到你們,便讓我出來尋你們。可一出山就遇到鬼子的封鎖線,等了這好幾天鬼子撤走才過來。”

    “你的傷勢怎麽樣了?那麽多鬼子,你們是怎麽躲過他們搜捕的?這幾天可把我急壞了。這周圍裏三層、外三層都是鬼子,我想滲透進來都沒有辦法。”黃大力將楊震攙扶上擔架,看著他的傷腿關切的道。

    盡管楊震此時已經被所有的弟兄推舉為總指揮,但黃大力還一直習慣的稱唿他為楊連長。黃大力內心總感覺楊連長比那個什麽勞什子的總指揮要親近的多。

    楊震得知郭邴勳一行已經平安抵達指定地點,心中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才道:“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讓鬼子的子彈穿了一個窟窿,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了。”

    “大力,你是老偵察兵了。做尖兵,明瑞不在行。現在正好你來了,還是由你來。”說罷,楊震轉過頭又對李明瑞道:“你也去,先學學怎麽行軍。然後再說其他的。”

    正為不能在楊震身邊而有些焦慮的李明瑞本來見到黃大力到來,一直擔心的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正準備移交楊震交待給自己的任務。可沒有想到楊震卻叫他隨黃大力一起做尖兵,這多少讓他有些猶豫。

    “楊長官,學習的機會有的是。現在您有傷在身,您身邊沒有人保護可不行。大力既然來了,還是先讓他為大夥探路。至於我,機會以後還是有的。”

    “不行,你現在就跟著他去。你小子行走江湖多年,經驗是有,但那是野路子。個人單飛還行,但帶隊作戰卻是遠遠不夠。這正規的行軍作戰,你還差得遠。大力是老偵察兵了,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很值得一學。鬼子不會留給我們太長的休整時間,所以你必須現在就開始學。”

    對於李明瑞的提議,楊震想也沒有想的便拒絕了。李明瑞獨身闖蕩江湖多年,其手段與心機也都是有的。而且單若是論起警覺性和某些特定的方麵,這些人中恐怕沒有能比的上

    他。但若說行軍、作戰,他還差的太多。

    楊震對李明瑞今後該如何使用,心中已經有了一大致的想法。但這個家夥在獨當一麵之前,需要學的太多。既然已經準備讓他獨當一麵,楊震以為還是從現在便學起為好。

    聽到楊震不容更改的話,李明瑞張張嘴還想再說什麽,卻不妨旁邊的黃大力拽了拽他的衣袖,對著他搖了搖頭。

    看懂了黃大力對他的暗示,幾日的相處下來也摸清楚了楊震性格的他,知道事已至此,再爭取也沒有用了,隻得點了點頭隨著黃大力離開。

    離開楊震,黃大力搖搖頭對一臉不樂意的李明瑞道:“你小子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拉一張寡婦臉給誰看?你沒有發現楊連長特別的欣賞你嗎?他這是在找一切機會教你那。”

    “楊連長什麽身手你也看到了,靠,簡直都成神仙了。我是民國二十年參加的紅軍,從鄂豫皖根據地開始到如今也算是打了七八年得仗了。跟過的首長也不下十幾個,像楊連長這樣的文武雙全的指揮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奶奶的,識文斷字不說,還懂得小鬼子的話和字。你再看看他殺人時候的那股子狠勁,那像是一個文曲星下凡的大學生?活脫脫的一個屠夫。這樣的文武雙全的人物要是肯教我,我還不得樂死?”

    “對了,你們在五道嶺子那裏的戰果如何?怎麽樣,咱們埋下的那些炸藥幹掉了多少日偽軍?那聲爆炸,我們可是離著很遠都聽到了。要不是郭長官攔著,我們早就跑迴來看看結果了。”

    “幹掉多少日偽軍?日軍一個大隊,偽滿軍大概應該是一個團的兵力,一共就跑了不到半個連的偽滿軍。其他的人一個都沒有剩下,全部上了西天。而我們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在日軍的淩亂的炮擊之中,傷亡了幾個弟兄而已。”

    “你是沒有看到,那個場麵,想來所謂的修羅場也就是那個樣子。斷肢殘臂飛得到處都是,周邊的樹上都掛滿了人腸子。我這個人自問膽子也不小,但看到那幅場麵也差點沒有吐出來。對了,裏麵還有一個日軍少將。”

    聽罷李明瑞的話,黃大力下巴差點沒有嚇掉。日軍的一個大隊、偽滿軍的一個團就這麽沒有了?這楊連長到底是他媽的什麽人,居然有這等本事?舉手之間居然讓千餘日偽軍灰飛煙滅。

    作為一一五師的老兵,參加過平型關會戰的黃大力對日軍的戰鬥力可是很清楚的。平型關一仗,彈藥充足,在十八集團軍三個師中獨一份的一一五師,打

    的不過是日軍板垣師團的後勤部隊,還傷亡了近千人。可這位老兄不過以數人代價便消滅了上千日偽軍。

    作為一名老兵,黃大力很清楚。這裏的日軍可都是關東軍的精銳,戰鬥力遠不是平型關那些日軍所謂的大行李部隊可以相比的。驕橫歸驕橫,可這戰鬥力也是相當強的。

    看著目瞪口呆的黃大力,李明瑞搖搖頭。迴想起當時的情景,自己雖在現場,可當時不也是目瞪口呆,被結果嚇得夠嗆。

    呆立半晌,才清醒過來的黃大力感歎道:“我說鬼子這次怎麽下這麽大的決心,調集這麽多的日偽軍來清剿。奶奶的,由北至南十幾公裏封鎖的嚴嚴實實,連一絲的縫隙都找不到。原來他們在五道嶺子吃了那麽大的一個虧。這些天你們是怎麽熬過鬼子這麽密集搜捕的?”

    “怎麽熬過去的?我告訴你,我們就在鬼子司令部的眼皮子底下整整呆了四天,就靠著兩隻野雞的生肉、一點水維持了下來。小鬼子雖然狡猾,可沒有想到我們居然就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近四天的時間,幾乎將這一帶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我們。”

    “當時你不知道,楊長官被雨淋到,引起傷勢感染,正發著高燒,一直在昏睡不醒。可一聽槍響,馬上便來了精神。他隻觀察了一遍地形,就決定我們就藏在那個山洞之中那裏也不去。”

    “別說,他的這個法子還真靈。那個山洞雖然隱蔽,但下邊就是開闊地。楊長官斷言鬼子一定會把指揮部安到那裏,他告訴我就叫做燈下黑。越是危險的地方,有時候越是安全。我們就在鬼子中將的眼皮子底下藏了這麽長時間,可小鬼子就是沒有發覺。不過,這幾天可把兄弟們餓壞了。”

    “靠,這也行。這楊連長的腦袋是怎麽長的,都快趕上諸葛亮了。奶奶的,你小子真他媽的有福氣。我怎麽就沒有攤上這麽好事。要是當初我留下來負責保護楊連長,可就沒有你小子什麽事情了。”

    聽完李明瑞的話,黃大力眼睛都有些紅了。半是嫉妒,半是玩笑的道。他現在真的羨慕這個家夥的好運了。這要是被楊連長看中的是自己,不說別的,他那身本事自己學到一半,就夠自己終身受用的了。

    有了黃大力帶路這尋找主力自然是事半功倍。到了大青頂子山後,楊震沒有費多少力氣,便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山窩子裏麵找到了正焦急等待他的郭邴勳一群人。

    看到被抬著迴來的楊震,郭邴勳與彭定傑等人一擁而上,急切的詢問楊震的傷勢如何。一旁因為

    幾日已經沒有見到楊震,此刻看到楊震受傷急著都快哭出來的小虎子反倒是被擠到了外圍。

    看著關切的看著自己的郭邴勳與彭定傑二人,楊震笑了笑道:“沒有什麽小傷而已。是他們兩個小題大做,非得讓我做這個什麽勞什子擔架。”

    見過楊震身手的郭邴勳、彭定傑自然不會相信楊震的輕描淡寫。郭邴勳與一直照顧楊震的張婷不熟悉,到是沒有出言詢問。但彭定傑就沒有客氣,直接道:“小張,老楊的傷勢怎麽樣?重不重,會不會落下什麽毛病?我知道你是學醫的,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真相,而不是幫著這個家夥隱瞞。”

    “老彭,這位楊長官的傷勢倒是不重,沒有傷到筋骨,隻是被鬼子的子彈穿了一個洞,屬於貫通傷,隻是被雨淋到有些感染。不過,幸好你們的人中有懂得草藥的人,用草藥控製住了傷勢的發展。”

    說到這裏,張婷轉過頭看向正打開因為即沒有備用急救包也沒有繃帶,隻能用張婷身上穿的那件喜服內襯撕成布條臨時代替裹得嚴實的包紮物,檢查傷口的郭邴勳道:“郭長官,我聽那位李長官說你那裏有從鬼子手中繳獲的藥品?”

    “虎子,你馬上去把我那個箱子拿過來。”聽到張婷的詢問,郭邴勳點點頭,轉過頭向著正因為擠不進去,而在外邊記得直跳腳的小虎子喊到。

    吩咐完小虎子去取藥之後,郭邴勳看到楊震一臉的疲態,便對著身後圍上來的從鬼子細菌戰基地衝出來到現在還活著的弟兄道:“大家先迴去休息吧。楊總指揮需要休息。大家有什麽話,等楊總指揮休息好了再說好不好。”

    聽到郭邴勳的話,再看看楊震確實顯得很疲勞,圍的裏三成外三層的人群也就散了去。見到楊震活著迴來,這些人不知道為什麽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直為他懸著的心也都落了地。

    等人群都散去了,郭邴勳命人將楊震抬到一個臨時用樹枝搭成的窩棚裏麵,等張婷為其清洗、處置完傷口退下去之後才道:“老楊,你這幾天沒有消息,都快把我和老彭急死了。鬼子出動了那麽多的兵力,將五道嶺一帶嚴密的封鎖起來,我和老彭真擔心你出什麽意外。”

    楊震擺了擺手道:“讓你們擔心了。沒有什麽事情,就是在鬼子眼皮子底下做了幾天地老鼠而已。放心吧,我沒有那麽容易死。不是說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嗎?我這個人就是一禍害,是專門禍害小鬼子那種的。雖然不會活上千年,但小鬼子還沒有趕跑,我哪會那麽輕易的去見閻王爺?”

    看到楊震還有力氣看玩笑,彭定傑搖了搖頭道:“還有力氣開玩笑,看來你的傷勢也就沒有什麽問題了。算了,你還是給我們講一講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楊震沒有迴答彭定傑的問話,而是道:“老郭、老彭,這幾天的經曆算不上什麽,說不說也沒有什麽必要。不過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從咱們從平房那裏衝出來,到現在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可算是感慨良多。”

    “這幾天的戰鬥、行軍,給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這鬼子的反應速度。就算鬼子占據了交通的便利,但鬼子從發現我們到調集兵力的速度,這是國軍任何一支部隊無法相比的。無論是國民政府的中央軍、地方軍,還是我們十八集團軍,沒有一支部隊可以與日軍相提並論。”

    “我們清晨在五道嶺子鐵礦炸死了上千日偽軍,當天午夜鬼子的追兵便又纏了上來。這還是傍晚那場暴雨的幫忙,否則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甩掉鬼子的追兵。”

    “在這之前我們在阿什河一線衝破日偽軍的堵截,可在你們離開五道嶺鐵礦不到四個小時,鬼子的大隊人馬已經趕到。就算有漢奸通風報信,但鬼子無論是從哈爾濱調集也好,牡丹江調集也好,其效率都可謂極高。兵力集結的速度都遠超過我們的想象。”

    “當然這其中不排除鬼子占據了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之便。但盡管我們經過的很多地方雖然距離鐵路線並不遠,可普遍也在十公裏之上。而有些地方,便是連最基本的公路都不通。”

    “老郭、老彭,你們恐怕都沒有想到,我們在五道嶺子接觸的鬼子來的時候我們幾乎是一點察覺都沒有,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鬼子的動作會這麽快。若不是李明瑞感覺出異常來,恐怕鬼子打到我們麵前才知道。”

    “還有一點,就是我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小看了多年經營下來鬼子對東北的控製了。黃大力在阿什河一線的經曆,在你們走後我又在五道嶺複製了一遍。”

    “咱們以後一切的決定都必須極為小心才是,這裏的百姓若說都甘心為鬼子效命,這我不相信。但這裏的百姓對我們沒有信心,這是肯定的。”

    “一個是鬼子的機動能力,現在看是遠在我們之上。即便是脫離了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但他們的行軍能力依舊是我們無法相比的。第二點,便是情報的問題。我們必須給百姓建立起信心,讓他們從被動轉為主動協助我們。”

    “沒有了老百姓的幫助,我們不僅失去的是

    補給以及補充,還有最基本的情報來源。沒有了老百姓的幫助,我們就是那離開了水的魚兒。我們就是瞎子、聾子。”

    聽罷楊震的話,郭邴勳點點頭道:“老楊,你說的有道理。你說的這些我這兩天也一直在考慮。老楊,我雖然在法國聖西爾軍校學習過,但從未擔任過軍事主官,多是參謀一類的職務。老彭的情況也是如此。我們三人之中還是要以你為主。你說吧,我們該怎麽做。”

    “怎麽做?我想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兩個字‘訓練’。隻有訓練出一支敢於在任何情況之下與強敵作戰的作風優良、訓練有素、軍事過硬的部隊,我們才能在與強敵的作戰中立於不敗之地。”

    “我們在武器裝備上不能與鬼子相比,但在軍事素質上一定要超過鬼子。就算單兵作戰能力與鬼子有差距,但一定要在戰術訓練上超過鬼子。鬼子不是不可戰勝的,關鍵是我們要怎麽樣去麵對他們。”

    “老郭,你是法國聖西爾軍校出來的。在理論方麵我這個草台班子出身的人與你相比,自然是遠遠不如。你這段時間之內就多費費心,咱們從鬼子集中營內衝出來的那些弟兄都要特訓。要按照一名合格的軍官素質來培訓。”

    “至於那些勞工,從中選出一些識字的,作為班長以及後備軍官培訓。你要記住,我們要的不是那種一遇強敵就潰做鳥獸散的用沙子堆成的部隊。我們需要的是一支鐵軍,一支打不到、拖不疲、餓不垮的鐵軍。”

    對於楊震的話,郭邴勳沉默了好大一會才點點頭道:“好,老楊,請你放心,我會盡快按照你的要求拿出一個訓練提綱來的。”

    聽罷郭邴勳的保證,楊震抬起頭看著窩棚外層層疊疊的青山良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道:“老郭、老彭,鬼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了。他們很快便會將目光轉向這裏的。”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要向東轉移,向張廣才嶺縱深轉移。我們現在避敵鋒芒,不是因為我們怕了他了。我們需要一段時間來積蓄我們的力量。隻有實力恢複了,我們才能更好的消滅鬼子。我們要麽就什麽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做到不鳴則已,一鳴便是要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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