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第一時間從姑姑家裏出來的時候,也沒想起來。


    等她坐計程車迴到學校門口了,下車的時候,動作停頓了幾秒,不小心讓雨滴沾濕了她的頭髮。


    等等……她去姑姑家,不是吃飯的嗎?


    顧筱遲鈍地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姑姑忘了,她也忘了,滿心滿眼都是後天就要迴國,而她掛念著手上還沒完成的作品,著急迴畫室在明天之前收尾,就這麽匆匆趕迴學校,晚飯自然是沒有吃成。


    算了,就隨便解決一下,買點東西帶去畫室,反正今天晚上也是要熬夜的。


    顧筱改變想法後,很快找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這裏的三明治味道很好,顧筱也是這裏的常客。


    她推開咖啡廳的玻璃大門,門上鈴鐺響了一下。


    她扭頭收傘,卻沒注意跟恰好從咖啡廳裏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顧筱下意識道。


    「沒關係……」對方也條件反射地迴答,隻是聲音突然變得遲疑,「……筱筱?」


    唿喚顧筱名字的聲音很輕,細不可聞。


    顧筱迷糊地眨著眼睛,覺得耳畔的聲音莫名的熟悉,就像是存放了很久的老照片,聲音裏帶著陳舊懷念的氣息。


    她抬頭,撞見了一張熟悉無比的臉。


    以前她看著這張臉——曾滿心歡喜,曾酸澀刺痛,也曾撕心裂肺,也曾淚如雨下。


    如今她看著這張臉——卻意外的平靜,那些紛雜的過往,終究不過化作一聲嘆息。


    「高原。」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嘴角甚至翹起一個客套不失禮貌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啊。」


    距離顧筱幾步之遙的地方,高原長身而立,一如當年那個翠竹般傲然清雋的少年。他的年齡正處於男孩與男人之間,既有白衣少年的清爽幹淨,又不失成熟男人的沉著魅力。


    時光厚待了他,站在咖啡館前麵的他儼然一道風景線,不少來往的女性都朝他投去欣賞的目光。


    高原卻從始至終,都怔怔地望著顧筱。


    直到聽見她無比自然的打招唿,他才從鋪天蓋地的記憶中抽身退出,複雜地看著她。她怎麽可以……這麽冷靜?


    高原設想過很多次與顧筱再見的場景。


    她或許會厭惡避開,或許會破口大罵,或許會冷漠無視,或許會滿懷仇恨。


    卻獨獨沒有一種,像現在的她表現出來的那樣——


    那般的釋然,冷靜,而從容。


    就好像他們之間那段撕心裂肺的感情,根本不算什麽。


    是因為時間已經過了四年嗎?


    不。


    應該是他們那段感情結束得太醜陋。


    所謂的純真初戀,在殘酷而直白的金錢世界裏,不過就是一場可笑至極的戲劇。


    再美好的開始,都抵不過那個噁心的結局——他低下了自以為高傲的頭顱,拿了顧筱父母的錢出國留學,而選擇與顧筱分手。


    那時候他當真是愚蠢啊,總覺得愛情算什麽,他要不顧一切抓住他的夢想!


    他走得果決,並自認不會後悔。


    沒過兩個月。


    他從偶爾想起顧筱,想起她的笑臉她的聲音,想起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到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因為他一閉上眼,就是他對顧筱說出分手,她淚如雨下的臉。


    他後悔了。


    就像現在,時隔四年看到顧筱,種種情緒齊齊湧上——


    顧筱就要轉身離開,高原卻伸手抓住了她!


    「我們……談談吧。」高原低聲道。


    顧筱默了默,最終點點頭。


    兩人迴頭進了咖啡廳。


    顧筱其實在點頭之後,立馬就反悔了。她一想到要和高原麵對麵坐著,渾身就跟針紮似的不自在。


    索性在坐下之後,點了一份三明治,一份蔬菜沙拉,打算快點吃完走人。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喜歡吃黃瓜。」高原突然說。


    顧筱扯了扯嘴角。


    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像她這樣不吃黃瓜的人太少了?


    沒多久,顧筱點的不要黃瓜的蔬菜沙拉跟三明治送到。


    她伸手抓起,隻顧著埋頭大吃。


    高原沉沉地望著她。


    「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當初我說從沒有愛過你的話,都是騙你的。」


    「我後悔了,顧筱。」


    顧筱差點兒被噎到了。


    她喝了一口清水,嗤笑一聲:「所以呢?你覺得我該有什麽反應?痛哭流涕?」


    高原沉默地搖搖頭:「我沒有奢望什麽,我隻是想,至少你應該知道。」


    至少知道,他是愛她的。


    顧筱譏諷地扯扯嘴角,咬了一口三明治,不以為意。


    高原往她的杯子裏續上溫水,突然徐徐說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要知道,在他跟顧筱交往的時間裏,他從來沒有提及過自己的家庭狀況。顧筱唯一知道的,就是高原的父母在他出生後不久便去世了。


    接下來,顧筱靜靜地聆聽了一個故事——


    一個小男孩,在他出生後不久,父母便因為車禍去世。


    好在小男孩家境優渥,父母留下不少財產,他的爺爺奶奶也還健在,所以小男孩還算平安無事地長大。並且受到喜愛書畫的爺爺薰陶,夢想著長大成為畫家。


    小男孩很有繪畫天賦,被爺爺奶奶請來教導他的老師也都誇讚他是個天才。他沉溺在繪畫一道中,在爺爺奶奶的羽翼下,不知不覺長到十幾歲。等他因為爺爺的驟然離世,而突然清醒時,才發現四周早已經是群狼環伺。


    那群圍繞在他身邊,一貫以笑臉待他的親戚們,露出了醜陋殘忍的嘴臉。欺他爺爺去世,奶奶重病,弱小的他不懂世事,在他懵懵懂懂中騙走了他家的所有財產,包括一直以來他跟爺爺奶奶住的房子。


    奶奶得知真相,一病不起,跟著爺爺去了。而他孤苦無依,無片瓦遮身,唯有一個表叔,看他可憐,將他收留在家,給了他一碗飯吃。


    表叔家境貧寒,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哪裏養得起他這個半大小子?


    男孩不願意成為表叔的負擔,從高中就開始一邊讀書一邊打工賺錢,靠著驚人的毅力考上大學,卻進了所有人都勸他不要去的美術學院。


    周圍人都對他的選擇不解,認為他明明家境困難,為什麽要進燒錢的繪畫係?


    他卻不甘。


    不甘就此失去夢想,不甘因為沒錢而折斷自己的天賦之路。


    很多年後,他才明白。


    那時候的不甘,不是對失去夢想的不甘,而是對失去的生活的不甘。


    與其說他追求夢想,不如說他追求的是夢想代表的巨大名聲與利益——待他功成名就,才能轉身朝著那些欺他辱他的人狠狠還擊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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