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每天都出去辦他的差事,而且每天都要接十幾個病人迴來,而我,則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大夫了,專門為他接迴來的這些病人看病,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連吃飯的時間都快沒有了,每當我醫治好了一批病人,特意花銀子買下幾座院子,把康複的病人送去外麵的院子,原以為驛站可以稍微空閑出來,我也可以稍微歇一歇的時候,結果,不出半日他又接迴了更多的病人來,就這樣我每天都在與病者打交道,差點兒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了。

    其實這些都不是讓我頭疼的事兒,真正讓我頭疼的事兒是,在上百名的病者中,其中有一位居然是瘋子,每天大吵大鬧瘋瘋癲癲的,一會兒唱歌一會兒跳舞,一會兒罵人一會兒又上竄下跳的,一會兒把廚房砸了,一會兒又拿著棒子追著人打,半夜經常到個個房間去吵吵鬧鬧的,說什麽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什麽的……弄得這個驛站雞犬不寧,而胤祥非讓我給她治病,可這個病是心病,我不是那心藥,沒辦法治呀。

    這下好了,胤祥居然派人去打探她的身家背景去,打探的結果,他是開封城一個員外娶的第一個夫人,曾經貌美如花,很得王員外寵愛,可惜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慢慢的,經過歲月無情的摧殘,還不到十年的光景,她已經比不上那麽年輕漂亮的姑娘有吸引力了,外員外開始嫌棄她,開始娶一個又一個小妾迴來,她也曾經拚命地爭寵,拚命地想留在丈夫的心,可惜男人眼裏隻有漂亮的女人,她始終爭不過那麽年輕漂亮的姑娘,隻能眼開著自己的丈夫寵幸別人,最後她慢慢地受不了,終於變瘋了。

    很老掉牙的故事,經常發生在世界的個個角落,可胤祥偏偏憤憤不平地把那個王員外找來理論,要讓他把這個瘋了的女人接迴家好好照顧,不僅要寵她愛她,還保證不能再娶別的女人進門。

    那下那王員外怎麽會答應,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天經地義的,為什麽偏偏我不能娶別的女人?世界上又有哪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一生隻專寵一個女人的。花心本來就是男人的權利,女人紅顏老逝又不是我們男人的錯,是她們自己活該,這能怪誰,為什麽要我們男人為她們女人的蒼老付出代價。就算欽差大人您恐怕也做不到隻娶一個女人、隻寵一個女人吧?!”

    這番話,氣得胤祥一天沒吃飯。

    最後胤祥終究不放心那王員外會好好對待這個為愛瘋了的女人,還是把她留在了驛站裏。可惜事情卻並沒有結束,就在這天夜裏,這個為愛瘋了的女人投湖自盡了。

    第二天我們在她的床頭發現了那句很有名的詩——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也就是這句詩,成為了我和胤祥分離的導火線。

    胤祥坐在那個女人之前住過的房間,自責了整整一天,說什麽都是他害死的她,若不是他去請那王員外來,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地步,他一直坐在那兒自責,其他人怎麽勸都勸不動,我勸了一陣子,勸不動,也就不管他了,畢竟在我的認知裏,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在現實生活中隨處可見,我早已聽麻木沒感覺了,我原本以為他會跟我一樣,慢慢想通,慢慢地歎息一聲,不再糾結這些令人感慨卻又不能改變的社會現象。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他不僅糾結,而且還聯想了很多很多……

    最是無奈夜幕後,應是幸運拂曉前。不知曾在哪兒讀過這兩句詩,一直沒明白它想表達什麽,隻能單純地按字麵的意思來理解。

    空氣中有著疲憊的味道。我一邊捶肩膀,一邊暈頭暈腦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剛剛幫那些病人一個一個地號脈檢查,就這樣子忙了一天了,累死了,還好剛才偷空吃了點兒饅頭,不然現在肯定餓得暈頭轉向的了。我抬頭看看天兒,差不多快醜時了吧,難怪四周這麽寂靜,靜得可以聽到蟲兒的名叫,靜得有些害怕,還好我後麵跟了兩個護衛,不然我非嚇死不可,畢竟這一驛站昨晚才剛剛死了人。

    想到死人,我自然想到了胤祥,也不知道他離開那間屋子了沒有,我立馬轉身想去他屋子裏看看,沒走幾步,迎麵走來一個燈籠,細看之下才知道是胤祥。他終於想通了肯出來了?我迎上去,“胤祥。”

    他手裏端了一碗飯,飯上麵炒好的番茄,貌似這是一盤番茄蓋澆飯,看我過來,他笑笑,把碗遞給我。

    “哪兒來的呀?”廚師不是早休息了嗎?怎麽還有熱氣騰騰的飯呢。

    他笑笑,“嚐嚐手藝如何?”

    我挑眉,“你做的?”

    “據說炒番茄比番茄粥要更好一些,所以做了這道菜。生平第一次下廚,恐怕味道不會好到哪兒去。”

    看著這碗看上去並不是很好看,而且也沒有加雞蛋的蓋澆飯,我突然有些感動,心裏暖暖的,我想一個男人願意為一個女人學習下廚,這應該是這個女人一輩子的幸福吧。

    突然想起,好像昨天我在喝白菜粥的時候,隨口和他說了一句,“胤祥,你能不能吩咐那些負責膳食的人換一點兒粥的餡兒呀,別每天都吃白菜好不好,偶爾吃點兒番茄也不錯,我還挺喜歡吃番茄的。”因為連續吃了七八天的白菜粥,吃得膩味了,所以就這麽和他隨口一說,本來是無心的,沒想到他卻記住了。

    我挽著他的胳膊,“你陪我到我房間去吃。”說完拉著他走人。

    坐在桌邊,我在一邊吃,他在一旁看,卻並不動筷子,即使我讓他嚐嚐他自己的手藝如何,他還是不肯,隻是說他已經吃飽了不餓,看著我吃就行。我也不管他了,低頭認真地品味著這份很普通的番茄蓋澆飯,雖然味道不怎麽樣,可是我卻覺得滿口都是幸福。

    吃著吃著,他突然開口了,“薰齊兒,你今天早晨說,並不是你害死了她,是男人好色的本性害死了她,也是這個社會男尊女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製度害死了她,是不是?”

    我抬頭看他,見他還是一副憂鬱煩愁的樣子,早已沒有拚命十三郎那股子灑脫勁了,我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胤祥,這隻是一件很偶爾的事兒,已經不能挽迴了,你別在傷心自責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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