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靜悄悄的,四阿哥斜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而我則一門心思地繼續欣賞珠花,覺得它越看越漂亮……

    欣賞了許久,我一個激淩,突然想到了正事,就偷偷抬頭看了四阿哥一眼,他還是閉著眼睛,靜靜地靠在那兒,鼻翼傳出均勻的唿吸,一副看似睡著的樣子,可我相信他壓根沒睡著。

    這座冰山!在心裏暗暗罵一句,我深唿一口氣,堆起笑容,鼓足勇氣,試探地問道,“四阿哥,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兒?”

    他半晌兒才從鼻子裏發出聲音,“嗯。”卻沒睜開眼。

    “我知道你想用我去要挾我哥哥……”話才說出這麽一句,就見他驀然睜開那雙鋒利的眼睛,站起身來……我嚇得馬上抱住頭,尖叫道,“你先等我說完再動手不遲。”

    等了半晌兒沒動靜,我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抬起腦袋,微微偏頭,從手掌的細縫中看去,見他隻是站在他的座位邊上,一雙鷹一眼的眼睛瞪著我。

    我知道他看到我的小動作了,也就不再遮攔,直起身來,在心裏默默提醒自己不用怕他,他還沒那膽把我怎麽樣的,至少目前為止我的後台還是硬的,他還要顧及些。

    這麽想著,我微微放寬了心,膽子也大了一些,輕輕咳嗽兩聲,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同他講理,“四阿哥,其實你應該很清楚,假如我真想做什麽的話,我早就做了,也不用等到現在,就更不會把糧食借給你們了。既然我借出了糧食,就足見我的誠意,你沒必要不相信我。”

    他坐了下來,不置可否。

    “何況您武功高強,而我現在就孤身一人,身邊也沒什麽護衛之類的人來保護我,前麵的三人又壓根不懂武功,試問一下,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敢跟您耍花招嗎?”

    “或許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呢。你不是還有mi藥嗎?”

    “……可是你已經有了防備,我有mi藥也沒用呀。況且真要耍花招的話,我也沒必要直截了當地告訴您我聽到了你們的密謀吧?!”

    他沉默幾秒,沒什麽耐心地問,“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想用我去要挾我哥哥的辦法壓根行不通,因為,我和我哥哥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就算你把我殺了,他都不見得會理會半分。”

    他突然笑了,“哦,是嗎?你們郭羅絡家的人就這麽絕情呀?”

    “……”該死的四阿哥,他罵人也不用這麽直白吧,還連人全家都罵了。我不敢當麵罵他,隻好裝沒聽見,再次申明,“四阿哥,我是說真的,我和二哥是異母所生,當年阿瑪對我額娘極其寵愛,導致二娘對我們母女恨之入骨,到現在都還不待見我。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您用我要挾我二哥有用嗎?”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淡淡地說道,“你是額駙大人的掌上明珠,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令兄也不好向令尊交代吧?”

    “是不好交代,可是後果也不算嚴重,他是家族中唯一的男丁,難道我阿瑪還會真氣得殺了他不成?”

    “……”他思考了一陣子,幽深的目光緊緊盯著我,“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我想到了別的辦法。我算過了,明天早晨天亮之前,也就大約寅時左右,我們就可以達到山東邊境上的凡城,凡城有個大米商號,商號的管事是我的親信,我們可以先在凡城落腳,先打開凡城以及周邊地區的糧倉,救濟這一帶的百姓。以此同時,我會一邊派人送信向我二哥求救,說我遭到四阿哥你的逼迫,不得不下令開倉放糧,請求他來救援。凡城這邊開倉放糧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濟南,再加上我的親筆書信,我二哥就算懷疑,但也一定會立馬趕往凡城阻止開倉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調虎離山?”

    呀!真聰明!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對上他幽深的視線,我嚇得忙移開眼睛恢複常態,繼續道,“另一方麵,我會命人在我二哥前腳踏出濟南的時候,後腳就立馬拿著我的親筆書信命令山東的總管事下令其他分號開倉放糧,這樣商號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在最短的時間內救濟災民。等我二哥到達凡城時,我會想辦法留住他的腳步,讓他隻能寫一封信交給親信帶迴濟南,到時候……”

    “偷梁換柱。”他又接過話茬來。

    哎!我隻能在心裏歎息,和聰明人講話就是不費勁。

    他直直地看著我,來了一句,“但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搞政治的人的疑心病都這麽重嗎?我都講了一大堆了他還不相信我。

    “我如何確定你這樣做不是為了拖延時間,向他通風報信?”

    我苦著臉,“假如我要通風報信的話,我早就進行了,何必等現在?再說通風報信的方法多如牛毛,我何苦選擇這種最笨的辦法,何苦直接告訴你真相?”

    又是一陣沉默後,他問,“你何以這麽做?”

    為什麽?或許因為不忍心見那麽多難民死去,或許因為自己也不認同二哥的做法,或許因為……我承諾過他。

    我低下頭,有些別扭地說道,“我承諾過十三阿哥,我不會違背對他的諾言。”他說他相信我的善良,相信我對他的真心,所有我也會無條件地遵守對他的承諾。

    四阿哥沉默下去沒再說話,我等了很久都沒見他迴答,隻好大了膽兒再問一遍,“四阿哥,你到底要不要這麽做?”

    他遲疑了幾秒,才迴答,“也好。”

    他答應了?!我喜上眉頭,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離河南近一些,我也可以早些迴去。

    夜漸漸深了,四阿哥趴在桌上睡下了。

    我趴在桌子上,把玩了一陣珠花,漸漸的困意襲來,可我怎麽也睡不著,路途的顛簸加上蒸汽機發出的聲音讓怎麽也睡不踏實,睡得迷迷糊糊的,沒一會兒就醒來,覺得手腳酸麻。此時,我無比想念白天的溫暖懷抱,可以讓人在這樣顛簸漫長的路途中安心睡一覺。

    隻是,我知道,接下來的漫漫長路,再也沒有他的肩膀讓我依靠。

    我又拿出珠花來看了看。在燭光的照耀下,珠花發出金黃中帶著紫色的亮光,耀眼而奪目,就像他一樣,他是我生命裏唯一的一縷亮光,讓我對自己慘淡的人生開始充滿幻想,充滿期盼,願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來。因為有他我的心不再那麽孤獨那麽冰涼。

    隻是這縷亮光並不能時刻照耀在我身邊。

    不,確切地說,他並不想照耀我。

    他想照耀的另有其人。

    我看著手中的珠花,愛新覺羅胤祥,在我和她之間,你到底愛誰?如果你對我沒好感,那又為何要在我唿吸困難的時候那麽擔憂那麽著急,又為何要求四阿哥無論如何都要護我周全,又為何要送我珠花……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隻是不知道你為何又幾次三番地拒絕於我。她在你心中真的那麽重要嗎?

    這些年來,每次看到蛋糕,就想到他喜歡的味道;看到琴,就想到他的笛子;看到幾個保鏢就會想到他練武的情景……

    每次一個恍惚一個走神,他的低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影響我正常的思緒。

    好多次,自己都氣得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腦袋,氣得把手裏的東西丟出去老遠,氣得把桌子上的紙張揉作一團,氣得……可是還是無濟於事,當好不容易恢複平靜後,一個恍然,又開始迴想曾經的過往,開始幻想重逢的情景。

    無數次氣自己沒出息,無數次下定決心要放棄,隻是,我的心終究沒有答應我自己。

    或許真如那句話所說的,真的人說不出哪裏好,但就是誰也替代不了,他曾經出現過,別人都成了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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