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館名字很俗,俗到了聽起來似乎丟二兩銀子就能在此一夜風流,但門樓上那塊檀木匾額上的“翠香館”三字實則西蜀名士杜玄所提,此人詩書筆墨在南唐可列入三甲,決不能說俗。


    有了名士的墨寶,翠香館的門第自然要高其他勾欄瓦肆一重,裏麵價格最便宜的酒席也要十五兩銀子,十五兩銀子足夠尋常三口之家一年的生計。


    至夜葛牧和那幫少年到了翠香館。青果換上男裝,從後院翻牆溜出來,也混在其中,她相貌本來出眾,辦了男裝更顯得麵如冠玉、俊秀文雅,一入館鶯鶯燕燕的姑娘都衝她圍了過來,畢竟身價不高的姑娘平日裏伺候的都是五大三粗的莽漢,見不著如此俊逸公子。


    王奴兒對此處最不生疏,在一名姑娘翹_臀上捏了一把,每人胸脯裏塞了二兩銀子,揮手道:“小爺是來為牧歌兒慶功的,不喝花酒,都去罷,下迴小爺單獨過來收拾你們這些騷_蹄子。”


    “吳大娘——”


    正在樓上招唿客人的老鴇子往樓下一瞥,揮著絲巾笑吟吟地走來。老鴇子並不是油頭粉麵的肥婆,相反還有幾分嫵媚風韻,她笑道:“我真是老嘍,連王公子這樣的貴客都沒瞧見,對了,還有趙公子。”


    “吳大娘,做一桌五十兩的席,另外把薛淺淺叫出來給哥幾個陪酒。”


    “這個……”


    老鴇子還沒來得及婉拒,王奴兒就戳了戳趙正德的腰。這趙正德雖是靖城縣令之子,但膽兒卻最少,事先說好讓他威言恐嚇的,憋得臉通紅都不敢吱一聲。


    這時葛牧開口道:“吳大娘,今兒少賺點銀子是小,但你這要是得罪了趙公子,以後隔三差五帶衙役的來你這翠香館查一查,這官字兩張口的道理想必你肯定比我更加清楚,萬一安個什麽窩藏罪犯的頂子,您可就說不清了。”


    “對!對!”趙正德附和道。


    其實開館子肯定背後都有人,單靖城縣令老鴇子也不怕,隻是這趙正德一家子都是做官的,其祖父趙康年還是隴西道的鹽政史,真得罪不起,瞬間就轉了笑臉讓人去請薛淺淺。


    隻是道:“就是讓我請幾位公子也行,可淺淺卻是清伶,也是翠香館的台柱子,公子爺可別強求她。”


    “呸!當我們什麽人,別的就不為難你了,隻是趙公子口味特殊,一會兒給他找個唇紅齒白男童的伺候。”王奴兒哈哈大笑。


    “滾,你才有那嗜好。”


    幾人說笑著上樓,坐了一間位置還不錯的雅間,少卿,薛淺淺抱著琵琶進來微微屈膝給幾人行了一禮,坐到眾人外圍,征征地看了青果一眼。


    “給牧歌耳唱一曲《劍器近》”


    “肚裏全是草充什麽有名士,那《劍器進》不是一劍光寒十四洲,那就是詞牌明兒。”趙正德碎碎念地譏諷王奴兒。


    “你敢說我肚裏全是草!”


    正啃牛肉的葛牧揮手道:“得得,要動手打架就趕緊滾蛋!奴兒,不是我說你,以後你家綢緞生意要想繼續做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求趙正德的,別老是欺負他。你們幾個裏就他學問好,家裏還是官宦世家,有晉升門路,再過兩年他肯定要做官的。”


    青果點頭道:“可不是麽。上月我爹把正德寫的《秋淩序》遞給京都老夫子曹之儀,老夫子給親筆斧正了,點評了西南俊秀四字,這時候怕正德的名聲已經在京都傳開。”


    “有出息。”


    趙正德紅著臉謙虛道:“都是章夫子給引薦的,再說咱們這些凡夫俗子不過是蒙受家中餘蔭,哪兒比得上牧哥兒這種仙長。”


    葛牧拍著趙正德肩膀笑了笑,家中餘蔭他也想有啊,無奈父母早喪,唯一的叔父也已經降妖亡故,到如今無依無靠,想要補充血氣修行都還得自己到了鄭山裏狩獵,哪個修道的世家子弟能這麽慘?說實話不是這些總角之交都夠朋友,翠香館這種地方他進不來。


    低頭笑了笑,然後舉杯道:“走一個。”


    “幹!”


    “幹!”


    一杯酒盡後王奴兒道:“過了今年咱們的課業就要結束了,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子,隻要識字會算賬就行,也不會再去別處求學,我爹現在已經開始讓我接手家裏的綢緞生意。趙正德你小子肯定要到京都求學,青果呢?”


    “我爹已經跟曹老夫子通了信,讓我到京都的上陽學宮,估計到夏天就該走了。”


    “你去上陽學宮?”


    “那裏也允許女子求學的,不過我也就是去三年而已,還要迴靖城,咱們靖城的五柳學宮總得有人主持,不然靖城子弟哪兒有進階之路?求學事小,但結識些京畿的大家往後就能為靖城學子鋪路,就像正德這迴,若非我爹是曹老夫子的門生,即便他祖父是鹽政使,曹老夫子都未必會給他文章作評。”


    王奴兒咋舌道:“你們當官的這些黑路子可真多。”


    葛牧忽然抬頭道:“青果,說起來當官這事你爹真對不起柳秀才,當年若是他願意舉薦柳秀才,以老柳的才華起碼能到翰林院。”


    “誰讓他太傲來著!”


    “使我洛陽有二頃田,焉能配六國相印?這話你們都聽過我吧。”


    趙正德如數家珍道:“曹老夫子的師兄蘇勝的話,此人乃是南唐開國第一謀士,當時南唐、後梁、後周、西蜀等待群雄逐鹿,蘇勝僅以三寸不爛之舌就是後梁、西蜀、南陳三國相互攻伐,為南唐贏得了韜晦的時機,六國皆以相位而邀請。”


    “沒錯!但這人以前混得很慘,腆著臉去投靠朋友都無人願意收留、願意舉薦,最終投了被天下謀士最不看好的南唐,奮發而起,所以才會有使我洛陽有二頃田,焉能佩六國相印的話,柳秀才無疑就是這種人,說不定哪天天下大亂他就會是第二個蘇勝。”


    青果質疑的看著葛牧道:“柳秀才學問有那麽好?”


    葛牧嘿嘿一笑:“我的詩書全都是柳秀才教的,但咱們要是尋章論典,我應該一直都沒輸過你跟趙正德,說句不謙虛的比你們還略強。”


    這個眾人都服氣,葛牧偶爾到五柳學宮裏閑逛,偶爾瞧見趙正德寫的應對治策,經常那筆一通亂批,開始以為他是胡寫亂畫,可後來拿去請教章明安時候卻發現凡是他畫的地方全是謬誤,要麽是引錯了典,要麽是化錯了詩句。若不是因為這些事,這些少年也不至於如此崇拜葛牧。


    “牧哥兒,你學問比趙正德還好,要不也去考個科舉。”


    “沒興趣。”


    “那就當你的仙長。”


    “也不是我的願望。”


    那牧歌兒想做什麽?眾人都把目光轉向個葛牧,他淡淡一笑,顯出不似少年的桀驁,“願我此生劍叩仙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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