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搖頭苦笑了一瞬後,轉頭迎視著李瑾的打量。


    “既然李小姐已猜到,且我也說的不少了,那這一點瞞著也沒必要。的確,蕭凡是假身份,但他並不是完全的蠻族,他有一半的中原血統。”


    李瑾雙眉忽抬起,又迅速放了下來。但她即沒開口催促,甚至連表情都沒變的看著李輝。


    李輝卻已經知道,她想知道和打聽的都有什麽了。


    歎息一聲後,李輝才又慢慢接著道:“其實,李小姐應該已經猜到了,我能和你說到這份上,就是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怕人去查。隻是你……”


    話到此處,李輝抬頭看向李瑾,眼神複雜的難以言明。


    “哎,算了。拐外抹角的說法我實在懶得想,這話也和你明說吧。蕭凡來找我時,開口就讓我幫他弄個假身份並南下的路引,目的就是去找你。至於原因,我問過,他不肯說。”


    話說開了之後,李輝的語速也快了起來。


    “但你也知道我的處境,還有當下朝中,京中的狀況。如此微妙的局麵,我沒法送他安全遞京。可若貿然讓他自行入京,隻怕他還沒見到你,不,估計連城門都沒進,就該倉皇逃命了。”


    李輝也許是想到了那一幕——蕭凡的狼狽相,語氣滿是揶揄。


    可這本是打趣的話,他邊說邊笑的滿溢著苦澀。


    李瑾想到李輝之前的鬱鬱神色,腦中忽然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李將軍,我有件事需要問清楚,還請你實話實說。”


    李輝收了笑,轉頭注視著李瑾點頭道:“你盡管問,能說的,我一定不瞞你。”


    李瑾聽到這話,忍不住暗暗腹議,你連蕭凡不是中原人都能說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這邊想著,她已將想問的事,直言不諱的問出了口,“我這場婚事,並不是蕭凡說想要的,對麽?或者,更準確的說,這是你和景文帝一起想出來的一場陽謀對不對?”


    此時,李輝的臉色都能擰出苦水來了。


    狠狠抹了把臉,李輝猛地昂首看向李瑾,那氣勢讓李瑾覺得他像是要上刑場的囚犯。


    “沒錯,你說得對。這事兒是我李輝對不起你,可要想將你名正言順的帶離京城,又不至於……哎,我說這些幹什麽。反正,這事兒是我李輝做的不仗義。完成大事後,我任憑小姐千刀萬剮都可以。”


    李瑾看著李輝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慷慨模樣,忽撲哧一聲笑了。


    “嗬,李將軍,放心好了。我還沒恨你恨到要喝血吃肉,拆皮徹骨的程度。”


    李輝一呆,愣愣的看著李瑾好半天,才不確定的問道:“可你的婚事……雖說我敢保證蕭凡絕不是個庸人,和他結為連理,以他的人品和能力,你後半生絕不會難過。當然,這並不是因蕭凡是我恩人,我才這樣說的。難道李小姐,你一點兒怨氣都沒有?還很高興?”


    敢於蕭凡的話,確確實實是李輝當初能做下這個決定的根本,他如今也依然這樣認為。


    但此時此刻,他說出口卻十分艱難。


    不知為何,向李瑾褒揚蕭凡,並保證蕭凡未來會對李瑾如何好時,李輝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此刻思緒紛亂時,他隻將其歸結為,他對李瑾的愧疚,以及他平生第一次所為對旁人虧欠如此之多。


    李瑾聽到這話,抿了抿唇,才開口道:“要說對這婚事興高采烈,那絕對是我傻了或腦子有病。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對我來說,這事沒準兒也不算壞事。”


    換了口氣後,李瑾拉迴思緒又接著道:“但鬱悶總還是有的,好在李將軍如此磊落,肯和我這樣開誠布公。李瑾是即慶幸,又感激的。”


    話到此處,李瑾俏皮一笑,讓李輝頓時有種被捉弄了的感覺。


    可轉頭迴想,剛李瑾的語氣又鄭重無比,並不想是揶揄或諷刺他的感覺。


    李輝頭腦暈乎乎的時候,又覺得不說點兒什麽,實在有些尷尬。


    所以,他囫圇的將剛剛的疑惑,傾吐了出來,“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是好事兒?既然沒見過蕭凡本人,對你來說,這境況完全是前途未卜啊。”


    李瑾看出了李輝的窘迫,卻隻一笑,很快就轉迴頭。


    “李將軍雖不常在京,但大概對京城的聯姻並不陌生。我這年紀還未定親的官宦之家的女子,經算是鳳毛麟角。再過兩年要是還沒嫁出去,或定下來,隻怕禦史都要彈劾我爹。好在本朝沒有律令,不嫁的女子或禍延親族。最多參奏我爹一個治家不嚴,縱女過度。”


    李瑾說的輕鬆,李輝心中是一澀。


    他雖不在京中多年,可好歹在京城長大,且這些年朝中的局勢更是一瞬都不敢漏看,所以自然清楚,李瑾沒說出口的另一半話,是什麽。


    若是她定親,那會被定給誰?


    工部李尚書因才華卓越,能力超群,且不偏不倚的立場聞名朝堂。


    也唯如此,李尚書才得以在毫無背景與靠山的狀態,在這樣微妙的局勢中朝堂上,保住性命與烏沙。


    可若是李瑾被定給,和某一方勢力有關的人家……


    工部平時看著不起眼,可卻也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若是幾方勢力搶奪施壓,到時候一個不好就是足以滅門的禍事。


    所以,如此說的話,李瑾的婚事被這般定下,且迅速成婚,還真是好事兒。


    雖然這是好事兒,不僅對李瑾來說,就對李輝來說,理應也能減少些心裏的愧疚。


    隻是李輝的心情卻一絲都沒有要好轉的預兆,反倒越發堵得慌了。


    頓了一瞬後,李輝覺得他應該和李瑾再多交代一點兒事。


    “李小姐,我想了一下,還有件事兒,你該先知道。”


    李輝在恍然後的糾結表情,李瑾早都注意到了,就算李輝不說,她也是要問的。


    “哦,是什麽事?”


    李輝轉開目光,輕咳一聲道:“咳,你可記得我說過,蕭凡曾用祖傳醫術救我。其實他的本事,準確的來說,不應該算醫術,應該說是巫術。”


    說到這裏,李輝的臉色已經紅了整張臉,且草草找了個借口就從李瑾麵前溜走了。


    而陷入沉思的李瑾,甚至都沒察覺李輝的異樣。


    現在,她的腦子,已經完全沒有想其他事的餘裕了!


    她的脫身計劃中原以為最大的障礙,此時和她未見麵的丈夫的身世,以及其盯上她的目的比起來,簡直太小巫見大巫了。


    她這究竟算是好運,還是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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