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側頭想了想,才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隻記得父親從我們搬來這裏開始就弄了這土坡,當時周圍的幾戶人家還以為我們要在後院弄個魚塘呢。”


    說起往事,蘇靖的臉上也少有的露出天真爛漫的神色來,這樣的神情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頓時將整個人襯托的親切可人,充滿了活力。隻是轉瞬那表情就像煙花般黯然消失於夜空。


    “之後鄰人發現這東西的好處,也都有樣學樣起來。可卻畫虎不像反成貓。弄得自家裏的煙灰全都被吹迴了院子。”李瑾看著蘇靖略顯落寞的表情,大概猜到了發生的事情。


    “有人來責怪你父親嗎?”


    蘇靖嘲諷的掀了掀嘴角,“能說到我父親麵前嗎?說到底我爹也沒逼著他們在自家磊土包。不過是他們自己的決定罷了。”


    “那是有人暗地裏找你們麻煩了。想來,在這樣的小村落裏,日子平靜卻也無聊……你們之後的日子不好過吧。”李瑾以一種肯定的口吻說出了她猜測的事情。


    這是一定逃不掉的,即使事情的主要責任不在蘇老爺,可到底事情的起因在他。若說村民的不會明麵上找麻煩,蘇家暗地裏的麻煩也一定不斷。雖然都是一些日常瑣事,可每天都會被侵擾的不勝其煩吧。


    蘇靖卻沒有在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隻是將視線從麵前的小土包,移到了遠處的群山上。


    此時蒼茫的山峰,早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墨綠色的鬆柏仍然在鄰近山腳的地方,展現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


    “父親去過塞北的金川山。也去過嶺南一帶的崇山峻嶺。”過了很長時間後,蘇靖悠悠的開口道。


    李瑾聽後,立時明白了蘇靖話中未完的餘音。


    因為去過塞北,所以蘇靖的父親才知道,這北方獨有的防風禦寒的方法。而如說去過嶺南一帶,那麽很可能就與南湘王或淮陽王一派有所聯係。那麽當時蘇父去求助的人大概就是這兩支勢力的其中之一。隻是雖然有了方向的範圍這也太廣了。


    “能想起來是具體的哪一帶嗎?”李瑾希望將範圍再縮小的小一些。


    蘇靖的視線看起來有些茫然,放空的雙眼沒有一點兒焦距。似乎片刻後,蘇靖才反應過來李瑾的問題,搖了搖頭道。


    “我隻記得父親曾和母親說過一道嶺南菜,說那是自己在當地唯一吃得慣的東西,當時還不覺得什麽,可之後想起來卻覺得十分懷念,隻是自己卻記不得那菜的名字,甚至連樣子的都記不得了。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母親似乎就迷上了研究嶺南菜,這片後院兒在夏末的時候種的幾乎也都是嶺南才有的瓜果蔬菜。”


    李瑾可以想象那是怎樣一副溫馨的場麵,並且也可以想見蘇靖的童年是多麽的快樂,相比之下後來的事故對這個溫馨的家以及一直都生活雖不富足,卻十分幸福的蘇靖的打擊。


    收迴被拉撤的沒有方向可言的思緒,李瑾眼前的行人越發稀少,前日走的小路就在大概兩三個路口之後。此時可以確定的方向已經有了,隻是還缺少一些關鍵性的提示。


    在昨晚迴到府邸後,李瑾給皇帝又寄去了一封密信,其中言明自己近日來的調查結果,並將自己的調查方向也簡單的說了一下。因為不涉及三品以上的官員,隻是希望將吏部塵封的檔案能全部查到,李瑾覺得皇帝同意幫助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此時雖然有搜索的大致方向,可要知道蘇父的具體下落,隻憑借著此時吏部明麵上留下的這些卷宗,根本不足以還原當初蘇靖父親被帶走時的情形。此時若想要在故紙堆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就隻能請內部人員提供幫助了,而李瑾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這樣的幫手的,因此除了向皇帝求助外,李瑾還真找不到其他的捷徑。


    皇帝的迴複很快便被以密信的方式,反饋給了輾轉反側的李瑾。彼時她正在床帳下睜眼等著天亮,耳邊突兀的響起,輕微的叩響窗格的聲音,那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不協調的有節奏的聲響。不知這隻是無法睡著的李瑾的感覺,還是因為心中一直記掛著密信的緣故,反正在第一遍信號響起時,李瑾就聽到並起身了。


    皇帝的答複還算讓李瑾滿意,起碼沒有直接駁迴李瑾的調查請求,甚至可說是對李瑾的做法提供了最大的支持。信上說,明日吏部尚書會派專人給李瑾當向導,助她找到想要的資料。隻是在最後又一次警告了李瑾,三品以上官員不得擅自調查的事情。


    這樣的警告讓李瑾有一種錯覺,似乎皇帝在暗示自己,向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員的方向調查?


    隻是此時,李瑾顧不得更多的事情,眼下要先把蘇靖的事情處理妥當。


    來到小徑的入口,李瑾吩咐十三——蘇靖在這周圍等候自己,便轉身獨自潛入了宮中。


    若不是李瑾早先已經習慣了偷偷溜出府去,這樣的行動對於一個大家閨秀來說還是十分具有難度的。


    轉過一個巨大的假山石,李瑾通過湖麵的迴廊來到了前朝大殿外的廣場。這裏的景色不管看過多少遍,都會讓人在心底產生震撼,並非是因為這裏的金碧輝煌,也不是因為其規模浩大,能讓李瑾從靈魂深處產生震撼的力量,來自同樣被注入這些建築中的工匠們的靈魂。


    那一磚一瓦的精細做工,一石一木的分列排布都是匠人們嘔心瀝血的積澱鑄就的成就。


    在一道光線的映照下,李瑾抬頭,仰望著初生的旭日劃過雕欄畫棟的飛簷的一刻。之後便隨著身旁走過的青衣侍從離開了空曠無人的廣場,此時還不是上朝的時候,所以還沒有什麽重要的官吏出入這裏。


    熟門熟路的來到吏部,誰知剛剛踏進門來,迎麵便被嗬斥了。


    “怎麽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這時候才到!去幫忙給一會兒要來的大人準備茶水點心去。”那人也是一身青衣,隻是身上卻披著一層紗織的外袍。李瑾聽那位大將軍說過,這樣的人是各個衙門的小吏的首領,似乎是直接負責這些新人的任務分配,因此說權力大也不大,隻是對新人來說,卻是之後能否走上迅速出任頭地的捷徑的一道門檻。


    李瑾雖然沒有這方麵的顧慮,隻是此時她的身份,一個初入前朝的後生,無論如何要想不惹麻煩,不顯眼,此時便也隻能依言去準備茶點而已。


    好在李瑾要找的人此刻也沒在吏部,所以避開吏部的眾人,對她來說反倒是好事兒,以免被旁人盤問。


    隻是這一去便讓李瑾分身乏術,沒想到這吏部交給新人的工作還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直到李瑾能脫身迴到吏部理事大廳時,早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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