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就連初受啟蒙的幼童都知道,太皇太後的地位是天下間最尊貴的能授予女人的地位,且那是唯一能超越皇帝的存在。在後宮中的位置更是無可撼動的,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此時,在這個混亂的非正常的年代,即使是這樣的地位,都不足以擁有超然於眾多勢力而悠然生活的底氣。


    此刻是一個特殊的時代,一個混亂而充滿各種變數的舞台。野心家與投機者無孔不入,更多的則是被時代裹挾其中,而不得不努力求存。


    好在當世無論如何混亂,孝道卻仍為天下所尊崇與恪守。也因此,太皇太後的地位便有了一份超然,就像是本朝的始祖一般,隻要還是本族的子弟當朝,隻要她沒有明確的表態支持一方或打壓一方。那麽也無人願意去撼動她的地位,隻因為那會是最出力不討好的一件事,拔除了別人的眼中釘,同時也講自己至於他人的砧板上,為別人討伐自己,拱手提供了一個借口。


    所以,隻要太皇太後夠明智,本朝的皇族中還能有一個足以挑起天下的大梁來,她便是高枕無憂的,起碼表麵上她會是天下最尊崇的女人,有著幾乎說一不二的權利。


    這些景煕早在來京師前便已想的通透。來到這裏後的各種見聞與試探得出的結論也與自己設想的基本相同。因為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且想的通透的事情,所以此刻就顯得更加難以理解。自己母親的自信來自哪裏?而以此為基礎的諸般計劃與準備則更像是徒勞與玩笑。


    景煕重又靜下心來,低頭沉思著母親的問題,或者說是對自己的提示。母親從不像對待妹妹一樣的寵愛自己,每每麵對自己都是惜字如金,可不得不承認母親是景煕心中慈母的典範,他有自信無論自己見到任何誰人的母親都不會像自己的這般令人敬佩與依賴,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與母親間那薄如蟬翼,不可見卻又真實存在的隔膜。景煕不知道確切的原因,卻憑借直覺與自己的聰慧模糊的猜想到了大概。


    拋出問題後,老王妃便閉口不言,認真打量起麵前的幼子,英俊的麵容,白皙的膚色,若不是因為積年的體弱與長時間的服藥,那白皙裏本應透出櫻粉色來。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孩子在京師曆練的不錯,即使是無意識的表情也已經不會漏出破綻了。老王妃得出結論的同時,視線便收了迴來,嘴角卻仍掛著欣慰的笑意。


    突然想通了關竅的景煕,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頭來等瞪大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不知是激動還是過於震驚,聲音竟透著微微的顫抖。


    “難道,母親是說,太皇太後她決定……”之後的話,景煕覺得太過不可思議而怎麽都說不出口。


    老王妃看著自己出類拔萃的兒子,很高興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答案,雖然是在有自己的提點之下。但她一點兒都不懷疑,如果給景煕足夠的時間,他自己一定也會注意到其中的端倪,隻是因為自己與宮裏那位地位絕無僅有的人相識了太久,雙方的心思都是一猜就中的,甚至遠在天邊,僅僅隻靠著一些似有若無的傳言依然可以做到了然。


    老王妃笑著點頭道 : “就是,你想的那樣。”


    “可母親,這怎麽可能,雖然局勢越發混亂,的確越有利於改變劣勢,由敗轉勝也非不可能,可那也要是有能被成為劣勢的基礎。況且,據我進京一來,以及各方的傳言與評價,都看不出太皇太後對那位有這般栽培的意思。甚至連一個正麵的褒獎都沒有,怎麽會為了給他創造機會而冒這麽大的險?”


    老王妃看著兒子那一臉震驚的模樣,心底難道透出對她這個兒子的寵愛之情。說到底,他還是一個才剛及冠的孩子,就算是表麵再堅強老城,心底裏也仍有著那份孩子般的感情。


    “你隻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罷了,你可聽過這位天下獨一無二尊崇的女人對那位的評價?”老王妃循循善誘的教導著自己的兒子。


    景煕垂眸細思,這兩人的關聯真的少的出乎意料,本來就是在慈寧宮一同生活了實際年的祖孫二人,雖然沒有太大的血緣關係,卻也怎麽也會有些感情,誰知道不管是外界傳言,還是宮廷的生活起居錄裏都明明白白的顯示著兩人形同陌路的關係。


    要說這位權利網中處於頂尖的女人,竟要幫一個與自己全無感情基礎的後輩,這還真是有些無稽之談的味道。


    景煕揮散自己心頭的疑雲,認真思考著母親的問題。要說評價嗎,那位在登上大寶之前還真沒什麽人注意過他,更不用說評價了。而太皇太後就更少評價他人,也因此,這答案對景煕這樣聰明,過目不忘的人來說還算是輕而易舉。隻眨眼間,景煕就在腦中搜尋到了答案,並直接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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