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瑾一人瑟縮在馬車中陣陣發抖之時,李夫人同樣也在李府的大廳內為心魔所折磨。


    “夫人,千真萬確。嗚嗚……昨晚,我親眼看到的,香雪從角門離開。手上還提了,好大……一個包裹。”夏菱跪在李夫人麵前,邊嗚咽著,邊信誓旦旦的說道。


    而這番喧鬧的起因,卻要從今早說起。


    李瑾每日從早到晚都有香雪幾乎是形影不離的跟隨,因此李瑾的所有貼身事物也都是香雪負責。這並不是李瑾不信任周圍的其他人,僅僅隻是因為李瑾喜靜,又愛偷跑出府。因此錦月閣中的侍女仆從等人,除了香雪外大多不是被罰走就是被李瑾嫌棄而趕走了。這就讓錦月閣中的侍從換了一批又一批,並且大多數時候可以被驅使的仆人都少得可憐。


    好在李瑾平時的要求也不多,大多數時候也都會自力更生,因此除了一些物品取用,繁瑣的頭飾衣物的整理外,李瑾向來也是不太需要別人侍奉的。


    所以每日早上都是香雪,來水房為李瑾取一應早起洗漱的用品。而這就是為什麽今日早起,熱水房中的眾人,看到錦月閣來取水的是一個不知名小丫鬟時,都吃驚不已的原因。


    也因為眾人的好奇心作祟,此時監管的主事又都沒起身,因此便忍不住對這不怎麽熟悉的小丫鬟,詢問起香雪和錦月閣中的情況。而這孩子也是個實誠人,三句話便被眾人問出,香雪已經不在錦月閣了。而人在哪裏,小姐則沒告訴她。


    可巧此時,夫人房中的丫鬟夏菱剛好來取水。看到這麽熱鬧,便也跑來湊趣。一聽說如此熱烈的氣氛僅僅隻是因為香雪不見了,頓感無趣。當下不知是怎麽想的,直接便開口說道。


    “這有什麽稀奇的,大概是犯了什麽錯吧。沒準是畏罪潛逃,嘻嘻,我看大概是不敢迴稟夫人,小姐又不忍心讓她這個一直伴在身邊人吃苦,便私下裏放了她。”夏菱嬉笑著說完,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位夏菱,是夫人房裏的四大丫鬟之一。聽說是從小便在夫人身邊伺候的,隻是不知為什麽性子是公認的不好。尤其是她的說話方式,從來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十有八九都是傷人的。府中知道的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又因為她是夫人身邊的老資格了,因此眾人都是對她敢怒不敢言。


    此時聽她這樣說,眾人雖然好奇她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卻也不想和她有太多交際,因此原本熱烈的氣氛立刻平靜下來,眾人也都開始進行自己手中的活兒了。


    隻是那小丫鬟卻仍呆立在當地,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透著的怒火足以燒毀任何出現在其中的東西。而此時她正定定的登著夏菱。


    當下隻眨眼間,這小丫頭就在初時的憤怒中,找迴了自己說話的能力。並立刻憤然迴敬道:“這位姐姐,你別血口噴人,要是平白無故敗壞香雪姐姐的名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我雖然進府裏時間不長,可也記得自己進府時,總管訓誡的話,李府內是依法治家,以理服人的地方,無論何人做了有損德行的事情,一律不會姑息養奸。我心中謹記,對有犯此事的人,也不會姑息。”


    估計是她剛來府中不長時間,加上不常在錦月閣外走動的原因,所以對這夏菱不太了解,再加上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吧。


    眾人中有那資格老些,心地善良不忍她被這夏菱借機欺負的人,就暗地裏悄悄去扯了扯這小丫頭的袖子,低聲告誡到:“這人你較真不得,且不說你是剛來的,就是府中資格最老的都沒有和夫人,小姐身邊的人硬碰硬的,到時候沒有你的好果子吃。即使你是為了小姐身邊最寵信的香雪,怕是到時候也沒人能保的了你。現在你不是說小姐都把香雪逐出府了麽?何苦……”


    可這孩子不知怎麽就轉了牛角尖,死活不肯說一句讓步的話。而夏菱從除了受過在李夫人院中的那三個與自己平齊的丫鬟的氣外,還真沒人當麵這樣頂撞過她。當下也是立刻變了臉色,與這小丫頭廝打在一起。


    其實她日常也是一個不敢多惹是生非的老實人,隻因為進入李府後,便被分到了李瑾的錦月閣做事,因此這段時間便多得香雪照拂。更是將香雪當做恩師般的看待,所以此時聽人詆毀自己的恩師便讓怒火燒光了理智,非要辨個一清二楚,為香雪討迴個公道不可。


    事情也因此一發而不可收拾,先是驚動了管家前來調節,本以為事情會被就此打住,誰知因為夏菱久久不歸,李夫人派春蘭來尋找,這一下便讓事情大白於天下了。


    李瑾昨晚讓香雪突然離開的事情,隻讓管家知曉——也是為了拿迴香雪的賣身契。但李瑾也特意囑咐過總管,不要讓府中其他人知道此事,就連自己的母親,能瞞著也要盡量多瞞一段時間。所以,管家匆忙趕來也是為了盡快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成李瑾的囑咐。誰知事情偏偏那麽巧,李夫人的人也在同一時間趕來,讓管家根本無從操作隱瞞。


    李瑾要瞞著李夫人隻因為,她料定自己的母親,並不會輕易放香雪離開。也許李瑾正常在京師結婚生子,母親對香雪的執著並不會這麽重,但此時李瑾即將遠嫁塞北。對母親來說,有一個對李瑾忠心不二的人,便是決不可缺少的,對這點李瑾心知肚明。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平常日子中的忠心也許難得卻也易尋,隻要肯以心換心,再有些識人的眼光,便也還能找到。隻是李瑾此時所處的境況卻並非平時小家小院的日子。早已泥足深陷於朝堂上各方勢力的爾虞我詐的,也許轉眼間便會是身家性命不保,沒有隨時殞命的覺悟,知會害人害己。李瑾之前並沒這樣的想法,隻是這段時間的種種經曆,讓她不得不將自己身邊生長於正常柴米油鹽中的最親近,最可信的人遠遠支開,即為了保護對方,也為了保護自己。


    可即使李瑾有千萬的理由,背著李夫人做下的事情卻是辯駁不掉的。無論這理由再充分必要,結果卻也是將李夫人排除在李瑾信任與行動之外的。如果李瑾有更充分的時間,有更好的辦法,決不至於這樣先斬後奏。可李瑾沒有這樣的時間,更不敢讓事情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一絲一毫。李瑾沒有這樣的自信,可以說服母親放棄自己的主張。


    也因此,李瑾這種行為便在本質上否定了母親與自己間的信任。


    早上李夫人在看著下首跪著鼻青臉腫的夏菱與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又聽總管期期艾艾的報說事情原委時,也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李瑾行為背後的這種對自己的不信任。


    李夫人隻覺得胸口酸澀悶疼的厲害,怒火中燒加之被暗中背叛的感覺形成的漩渦早已將李夫人吞沒,這剜心之痛幾乎讓李夫人失去理智。


    雖然管家閃爍其詞,李瑾將她身邊最親近的香雪打發出府的事情卻是怎麽都避不過。而在聽說李瑾甚至連賣身契都一並交還了迴去後,李夫人除了被背叛的感覺外,更有無可作為的無力感。


    而罪魁禍首此時卻早早就已經避出府去了,此時更不可能因為這點兒事情,就把將要進宮的李瑾叫迴來。因此一是無從發泄的李夫人將一腔怒火都撒在了麵前的三人身上。


    夏菱與那小丫頭都被已擾亂府內秩序的名義罰了二十大板,被拖去了庭中跪著,而管家則罰了三個月薪俸後,令他今日在自己屋內自省。對管家的輕罰,隻是因為他算是真正跟著李氏夫婦風風雨雨一路走過來的人,因此,李夫人就算再生氣也沒落了他的麵子。


    及至夕陽西下,李夫人才將怒火壓下來一些。在手頭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後,才將外麵一直跪到現在的兩人叫了進來,此時,李夫人為了將事情更好的掌握,才將夏菱叫到室內,想要問清詳細的情況。這才有了這哭哭啼啼的喧鬧一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瑾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葳並收藏瑾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