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追上前麵的李母等人,李瑾覺得母親似乎並沒發現自己落後。偷眼看去,隻見保養得益的臉頰上有著自己甚少看到的,淡淡的憂愁隱藏在平靜的表情下。


    李瑾很清楚這憂愁來自哪裏,也知道母親的擔憂不是簡單的安慰可以解除,此時此刻她能做的也僅止於,默默無力的陪在母親身側而已。


    冬日的陽光散發著一種稀薄的明亮,讓李瑾覺得蒼白而刺眼。


    默默行走的途中,李瑾盡量讓自己放鬆,希望借此可以讓腦子轉動的快那麽一分。


    李瑾已經猜到,母親一定是在這幾日的外出中拜會過了這位淮陽王的老王妃,而目的不言自明——希望能幫助李瑾留在京城,‘推掉’那皇榜上的婚事。


    這在哪朝哪代都幾乎都是不可能的,卻也非完全沒有辦法。


    李瑾看在夜深人靜不成眠時,也曾想過是否自己一定要遠走他鄉,即使皇榜上李瑾的名字出身赫然在目,可真正認識或說知道李瑾的人又有多少。自己一定要走這條讓父母與自己心如刀絞的獨木橋嗎?


    也許如金蟬脫殼一樣,有人冒名頂替自己也非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到時候自己隻需隱姓埋名便也算是能躲過這一劫。


    隻是這樣的想法出現的下一刻,便被李瑾扼殺在了腦子裏。


    皇帝與自己的約定,又哪裏是那麽容易可以推脫掉的。中途換人,怕是自家舉薦的再托底兒的人,皇帝也要將李家恨上。萬一與皇帝商量不成,自己這一趟遠嫁北疆與為皇帝賣力,就從功臣變為了贖罪。何苦這樣鋌而走險。


    而此時,母親采取的方法似乎要更極端,更決絕——投靠與皇帝派係的對壘的淮陽王勢力。有這樣的勢力為後盾,即使皇帝想要李瑾出嫁,李瑾也完全可以做到移花接木的脫身,皇帝即使知道卻也隻能無可奈何,隻因為朝中此時各派糾葛盤根錯節,各方在沒有決定性的力量前,都希望保持平衡。


    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自然不會生出什麽太大的波折。隻是如此一來,李瑾便是徹底的倒戈皇帝一派,且算是他們心中極大的汙點了。如此想來李家又能活的過幾次朝堂風波?


    李瑾雖然知道母親是不忍自己被遠嫁,更害怕戰火的邊塞,輕易就會將自己吞噬。隻是這樣的下策卻也隻能是飲鴆止渴。且不說遠的勢力角逐,隻說自己依附淮陽王府的勢力的代價。看那老王妃與她身邊的侍從的態度,李瑾已經猜出自己能得其庇護的代價之一便是要嫁入王府。


    母親看到嬌蠻的景鈺郡主怕是也對自己孤注一擲的豪賭生出了不小的遲疑吧。即使一切如願,自己在王府的生活就能如意安然嗎?隻怕是一樣的戰火紛飛,隻不過自己已成了奔赴戰場士兵。


    李瑾並沒覺得這段波折是母親的責任,反倒在心底深深責怪著自己。如果自己能早一點與母親說開,早一點讓她了解自己的想法,也許母親就不會如此的孤注一擲,不惜那全家,全族的生命為賭注,賭自己一個留在京城的機會。


    還好此時一切都還算是擁有轉機,隻是關鍵的時刻,能夠扭轉此時境況的一刻,李瑾是絕對不能有一點兒的行差踏錯絲毫了。否則不僅將淮陽王府得罪徹底,自己在皇帝那裏怕是也一樣落得個背信棄義。


    暗暗在心底起誓要堅強,李瑾重又抬起了目光,直視著越來越近的宴會禮堂。今日屬於自己的第一仗才剛剛打響,不能退縮。


    此時陸續到來的賓客已經在廳堂中聚集了小半。衣香鬢影中的環佩叮當似乎是戰場上金戈碰撞的脆響。


    “哦,這不是李侍郎夫人。有禮了。”一位站在門口換氣,周身被綢服包裹的婦人來到李母身邊,隻見暗紋的綢緞在日光的照射下偶爾閃爍過一絲微光。金銀與最近十分流行的珊瑚收拾點綴在那暗金的綢緞中,隻是過於厚重的禮服配以同樣過於純厚的顏色,讓人看到隻覺得透不過氣來,完全沒有這些物品主人想要的莊嚴大氣。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些好東西。


    這為夫人笑著與李夫人互相見過禮後,似乎才看見李夫人身後,跟著進來的李瑾。當下似乎十分驚詫,隻是到底是在這無形的戰場浸潤了這些年,表麵的功夫還是能做到不動聲色的,隻是眼中的情緒卻練得不足,到底露出不可思議與探究的看著李瑾。


    “這是侄女麽?真是幾年都沒見,竟出落的這般標誌了。”那位夫人不無羨慕的說道。


    隻是那嘴角原本禮貌性的笑容,在細致的打量過李瑾周身之後,便泛起了掩都掩不住滔天酸氣。


    李瑾雖然不怎參加這樣的宴會,但也不是完全從這圈子裏消失,這是作為一個書香門第出生的人做不到的。因此就算是再少見,月下的一首伴著古琴輕輕吟出的歌賦,也足以讓當時在場的人記住這個一直不引人矚目的女子。


    可即使那充滿了迷幻的一夜,留在人們印象中最深刻的,也不過僅僅隻是一個似乎有著仙氣的淡漠形象,麵貌反倒是模糊不清的感覺。此時立於廳中的李瑾卻讓人移不開眼睛,清秀的五官在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來,精心選擇的首飾禮服,讓李瑾的氣質得到了很好的加強與烘托。


    也許本是五分的美人,經過特意的雕琢與適當的襯托,也能變為七八分。可何況本已有了七八分姿色的李瑾。


    李瑾則隻是微笑著將禮數行全,李母在旁淡淡接道:“哪裏,張夫人過獎了。”


    而另一邊,這位張夫人的女兒似乎也注意到了門口的變化。施施然來到三人的近前。還未說話先已被此時李瑾身上散發出的華美折服,之後卻似是嫉妒又似是不甘的表情躍然臉上。


    看的出來這位還是雛鳥,因此可想而知,衝動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語自然也是沒有分寸的。


    “哦,李才女真是今非昔比,不僅身份貴人一等,這氣勢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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