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在離開那間煙霧繚繞的廂房時,心中充滿了忐忑不安。可在小姐在堅定的眼神下,她不得不讓小姐與那可恨之人共處一室。


    聽小姐與那白衣人的對話讓香雪隱約猜測到,眼前這看似笑的和善的白衣公子,便是寫就早上那封信的,引的小姐勃然大怒的始作俑者。不僅是小姐憤怒,那樣不祥的詩句,讓香雪也從心底裏憎恨眼前這人。


    在屋外等待的時刻,香雪一直心如刀絞,胡思亂想的讓自己心煩意亂。


    一時想到不知小姐是否會被那白衣公子欺負,看他平易可親的樣子,可自從小姐與他見麵便沒一句好話,小姐病還沒全好,若是一時大動肝火,豈不是對身體不好?一時又想到,此時的小姐一人麵對一個男子,若是他對小姐心懷不軌,小姐豈不是要吃虧!


    可小姐不讓自己留在屋內,香雪更不敢也不能去偷聽,一來會違背小姐的命令,二來門外不隻自己,還有那個白衣公子的侍從,自己不符合禮節的行為會讓小姐顏麵無存,這是香雪死都不願意的。因此,雖然心急如焚,香雪卻除了等待外無計可施。


    亂七八糟的思緒讓香雪幾乎站不住腳,在廂房門外頻繁的來迴踱步。


    一旁淮陽王的侍從看的皺眉。現在廂房門前隻他與這小丫頭兩人,其他眾人都在遠處值守。


    這廂房處在本層的一個角落,因此不用擔心兩邊經過的客人窺探。隻是因此門前的視野也不怎麽開闊,所以此時除了看著眼前來迴晃動著的小丫頭,侍從沒什麽可轉移視線的地方。


    終於在香雪又一次在他麵前轉了一圈後,侍從忍不住的開口道:“你就不能老實的待在一個地方安靜一會兒?你家小姐就沒好好管束過你這多動的性子?”


    香雪被放任著一個人擔心還好,此時聽到那白衣公子的侍從提起自己小姐,不知何處來的無名火立刻一竄老高,豎起兩道秀眉,瞪著杏仁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不是你家公子送來的勞什子詩曲,我家小,公子會大老遠的跑這來?”


    隻是不等兩人間的戰火升級,廂房門從裏麵突然打開了。白衣公子站在門前擋住了香雪的視線,隻是正帶開口的香雪還沒說話,那公子反倒看著香雪道:“你家小姐說是頭疼,要你進去伺候。”


    說完景熙也不管香雪瞪著自己,似乎想就用眼睛在自己身上燒出兩個大洞的眼神,側身讓開了門口。


    香雪倒是沒再多話立刻兔子一樣竄入了屋內,景熙搖頭在心中笑道,這丫頭也不想她主子性格,怎麽會被選在身邊的?


    之後景熙便讓自己的貼身侍從去馬車上取安神補氣的藥丸。自己則轉身迴了室內,坐在窗邊繼續賞景。


    屋內一陣忙碌,想也知道那丫鬟一定以為自己怎麽欺負她家小姐了。從後背傳來的略帶刺痛的視線便是很好的證據,景熙覺得這丫鬟還真是精力旺盛,竟能在擔心照顧她家小姐這麽忙的檔口,還能分神狠狠瞪著自己。


    隻是想起自己的計劃,景熙卻又無心後麵那聲勢浩大的響動。這李瑾沒想到這樣不容易駕馭,景熙有一瞬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順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在李瑾終於恢複些精神後,那小丫鬟便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將李瑾托起匆匆準備離開這裏。景熙在李瑾離開房間前,隻來得及提醒李瑾仔細想想。


    看著李瑾離開的背影,景熙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眼中神色變換,片刻後眯了眯眼,便將視線轉到了窗外煙波浩渺的湖麵。


    李瑾頭痛的渾身無力,而香雪則說什麽都不肯借用來時坐的淮陽王的馬車,沒有辦法兩廂妥協的辦法便是,如今這般。在李瑾上次來過的風號雅間暫坐片刻,等李瑾再好些兩人再迴府去。


    好在此處窗外的景色秀麗,離著湖麵也近,濕潤的氣息順著敞開的玲花窗,慢慢浸潤到了屋內。在遠處若隱若現的琴音中,李瑾舒緩了些自己的神經。感覺頭疼也好了很多,隻是此時卻也不急著離開。


    麵色又紅潤了些的李瑾吩咐香雪去讓小二上些茶點,自己打算在這裏再待些時候。


    李瑾被香雪安置在臨窗的一處榻上,香雪本想讓自己去靠牆的羅漢榻上休息,但被李瑾拒絕了。她發現自己似乎也喜歡上了這裏的雪景,碧綠的湖水配上純白綿柔的雪,出奇的可以令人冷靜放鬆。


    靜靜的室內,李瑾整理著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緒。


    淮陽王說自己婚事的夫婿是早已定好,難道靜妃與皇帝對自己說的提高士氣是一時的托詞?難道這婚事一開始就是以自己為目標的?


    這個念頭剛出現在李瑾腦海便被她否決了,這是不可能的,不論從自己的家世還是從自身來說,李瑾自認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價值,足以讓別人耗費如此精神,為自己準備一場驚動全國的陰謀婚禮。


    那麽是為了什麽,淮陽王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邊疆的大雪,低落的士氣,聖旨賜下的婚禮,早已選好的軍中夫婿,以及自己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侍郎千金的新娘,李瑾覺得一切都如鏡中花水中月,朦朧不清,卻已顯現了一些端倪,而要組合成完整的畫麵,還缺少關鍵的幾個碎片。


    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隻是任憑李瑾怎麽苦思冥想,卻都無法憑自己的思考猜出那幾個碎片的輪廓。


    香雪去外麵吩咐好小二一應事務後進屋時,正好看見李瑾看著窗外出神的神情——緊鎖的眉頭,深邃的眼瞳深處似乎是因為倒影著湖水的原因,像是擁有能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隻是李瑾臉上顯出的疲憊神色,比自己剛剛出去前更重了,香雪心中被揪的一疼。


    而想起自己兩人離開房間時,那白衣公子在身後說的‘好好考慮’,香雪又覺得不安起來。暗自糾結了一番,雖然自己此時去打擾李瑾隻會使她更加心煩,可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焦慮,香雪開口道。


    “小姐,那人看著便不是什麽好人,他是威脅小姐什麽了嗎?”


    李瑾沒注意道香雪迴了房間,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倒是嚇了一跳。轉頭看著香雪擔憂的神色,又忍不住笑道:“你這小丫鬟哪裏來的那麽多心思?”


    想起淮陽王在自己離開房間時說的話,李瑾立刻明白了這小丫頭擔心的來源,因此露出調皮的笑容道:“哪裏有人敢威脅侍郎府的小姐,而且你還不知道你家小姐麽?幾時被人治住過?”


    之後便問起上次香雪一直記在心中的百花酥,究竟是浪得虛名還是不負虛名。


    香雪看李瑾不願提起便也不再細問,見李瑾近幾日難得能不愁眉緊鎖立刻開始滔滔不絕的吸引李瑾的注意,希望她能稍微放鬆些精神。


    李瑾雖笑聽這香雪的誇讚,心中卻已又想著剛剛那廂房內的事情,頭痛的幹擾幾乎讓李瑾忘了淮陽王的建議,隻是李瑾此時不確定那所謂的幫忙到底是更深的陷阱還是隻是淮陽王一時的心血來潮。


    不等李瑾在心中得出自己的結論,虛掩的房門便被輕輕敲響,之後一人推門而入。


    香雪背對著門坐著,以為是小二將吃食端來。因此並未轉身的香雪,仍然在向李瑾大力推薦這百花酥的好處。隻是片刻後便發現,李瑾的視線已經定格在自己身後,這才不解的轉身尋找答案。


    “所謂‘翩翩佳公子,醉臥美人榻’,應該說的就是眼前這副美景了吧?”


    來人一身寶藍錦緞的夾棉儒袍,身披的織錦大氅上裝飾著純黑不帶一點雜色的玄狐尾,那蓬鬆的絨毛幾乎將他半張臉都遮了起來。


    李瑾此時仍然半倚在身後的榻上,笑道:“不知公子來此,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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