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近鄉情怯,雷東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

    還有三十公裏,隻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雷東望著車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八年了,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從懵懂的少年到英俊偉岸的帥小夥,從一個每天曠課去網吧打遊戲的壞孩子到一個紀律嚴明的特種兵,雷東經曆了太多血與火的洗禮。

    一步步走來,雷東已經成了令全世界地下勢力都聞名喪膽的殺手,綽號狼牙。意大利的黑手黨,日本的三合會,南美的麥德林都對他發出了追殺令,暗花高達一億美金。

    輝煌過,驕傲過,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去式。

    一個月前,當雷東第五十次出任務,成功的將一個橫行東南亞多年的大毒梟擊斃在湄公河岸邊之後,終於完成了入伍時候對組織的承諾,迎來了一個選擇未來的機會——是繼續在軍方服役,還是退伍?

    雷東選擇了後者,並且拒絕了組織上安排他以正科級待遇進入地方公安係統工作的建議,而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迴到老家天海市。

    為了家人的平安,必須和過去的刀光血影做徹底的切割。

    因此,雷東隨身攜帶的灰色的帆布包裏麵除了幾套換洗衣服,一張銀行卡,一個特製化妝盒之外,就隻剩下一份軍方為他偽造的證明文件了。

    茲證明:雷東,男,某年某月某日出生,籍貫……於某年某月某日遭犯罪分子綁架,被迫在某省某地黑磚窯做苦工,期間與世隔絕。某年某月某日,警方在打黑除惡行動中將雷東解救……經查,雷東在黑磚窯工作期間無犯罪行為,特此遣返,望有關單位重新為其登記戶口,核發身份證……

    證明信上有某地派出所和民政部門的公章,而且都是真實的,不怕查。

    雷東這個失蹤人口要想重新獲得合法身份,就全靠這封信了。

    黑磚窯?雷東想到這個名詞不由笑了起來。

    真是風馬牛不相及,雷東這些年執行任務所去的任何一個地方,其兇險程度都比黑磚窯何止高了十倍?

    為了配合自己現在的身份,雷東還刻意進行了偽裝,胡子半個月沒刮,頭發半個月沒理,迷彩服上還撕了幾個窟窿,整個人看起來和街頭流浪漢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的形象和這輛豪華的空調大巴極不相稱,要不是雷東動作快,下飛機之後第一個登上機場大巴,並且直接塞給乘務員兩百塊

    錢的話,早就被趕下車了。甚至在幾個小時之前,雷東不得不拿出那份官方證明信博得安檢人員的同情心,否則連飛機都上不了。

    即便如此,雷東也很不招人待見,比如身邊這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

    金絲眼鏡男從上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抱怨,“怎麽迴事,機場大巴怎麽可以讓要飯的坐?”“下車去,下車去,這不是你該坐的地方。”“哎呀呀,你怎麽這麽髒,別碰我的衣服,這是名牌,你賠不起!”“居然和一個臭叫花子坐一排,倒了八輩子黴了,下車一定洗個澡,臭死了!”

    諸如此類的話,尖酸刻薄,無禮至極,如果是在過去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雷東完全有可能擰斷他的脖子。

    然而今天,雷東卻始終一言不發,甚至還裝作膽怯的直往窗口靠。

    既然現在自己的身份是個遣返人員,那就有一點遣返人員的樣子。

    既然已經決定告別過去的刀光血影做一個普通人,那就輕易別用暴力解決問題。

    雷東的退讓卻更助長了眼鏡男的囂張氣焰,他不但用一個大皮箱擠占了雷東一半的座位,還拿出手機肆無忌憚的和家人聊天:“小麗啊,想我了沒?我下飛機了,在大巴車上,半個小時就到家了。小麗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倒黴,我身邊竟然坐了一個臭烘烘的乞丐,那頭發亂的啊跟油氈似的,上麵還有虱子爬來爬去,惡心死我了……”

    靠,這太過分了吧,我天天洗澡哪裏臭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滿腦袋虱子亂爬了?

    雷東的手逐漸攥緊了,一分鍾,再給你一分鍾,如果不住口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突然,雷東發現一隻手不知什麽時候從兩張座椅中間的縫隙中鑽了出來,鋒利的刀片劃開了眼鏡男的皮箱,正在一點一點的將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夾子往外拽。

    有小偷?

    雷東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你就可勁罵吧,待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可憐的眼鏡男還不知道自己被盜,兀自肆無忌憚的和那個叫小麗的女人聊天,偶爾投向雷東的目光也充滿著鄙夷和厭惡。

    幾分鍾之後,大巴車駛入天海市二環路和東風路的交匯口,雷東身後的那個人突然站起來,喊道:“司機停一下,我下車。”

    大巴車很快在路邊停了下來,那個偷東西的絡腮胡子夾著一個皮包,貌似很平靜的向車門口走去。

    與此同時,大巴車的

    前中後三個位置又站起來兩男一女,也麵無表情的走向門口。

    雷東一愣,居然有四個小偷?

    眼鏡男早就在等待這一刻,立刻說道:“喂,後麵有座位了,你到後麵去!”

    “我不去後麵,我也下車。”雷東同情的衝眼鏡男笑了笑,拎起自己的帆布背包,晃晃悠悠的向車門口走去。

    “總算清靜了,剛才熏得我差點吐了!”眼鏡男一臉輕鬆,迅速占據了雷東剛才的座位。

    下了車,雷東裝作等出租車的樣子,站在一棵大樹下麵。

    先前下車的三男一女果然是一夥的,大巴車開出去還沒有一百米他們就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向一條小巷走去。

    花襯衫的高個男子顯然是這一夥兒的頭頭,一邊走一邊問道:“胡子,怎麽提前喊下車,再過一分鍾,我絕對能把那小子的錢包切到手。”

    “豹哥,咱今天大豐收了!一萬多塊現金,一條金鏈子,一個玉手鐲,還有一張信用卡。咱快點走,去華仔的店,要是卡能用,就給他的卡刷爆了!”叫胡子的那個人拿出眼鏡男的皮夾子,興奮地在幾個人麵前顯擺:“那個傻帽光顧著和那個要飯的鬥氣了,一點都……咦,你怎麽跟來了?”

    四個人突然發現,雷東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頓時意識到不妙,表情都警惕起來。

    雷東來到距離幾人三四米的地方停住腳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我來黑吃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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