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筱,”晨銳維持著理智,“天愉有沒有留下什麽話給你?”

    雲筱茫然地搖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趕緊點頭,“天愉她留給我一個字條,告訴我不要去找她,她隻是出去走走,六個月後就會迴來,如果到時候她沒有迴來的話,就把這個盒子交給晨銳。”雲筱從包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林晨銳捏著那個盒子,指關節已經發白,不用打開,他也知道裏麵是什麽,她把它還給他,是想徹底了斷跟他之間的牽連嗎?

    離洛看著晨銳的神色,小心地開口:“是‘星之語’嗎?”

    晨銳沒有迴答,隻是默默打開了盒子,一道藍光迸射而出,大家下意識地垂下眼簾。

    晨銳拿出項鏈,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震驚得不知所以,是‘星之語’沒錯,可那個是——

    大家的視線投射過來,隻見晨銳的手上,吊墜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欣喜的,驚訝的,讚歎的——

    星星的璀璨與月亮的柔和完美地交織在一起,共同譜寫出一份驚心動魄的美麗!

    林晨銳的眼淚落了下來——老師,二十年了,‘星之語’和‘月之舞’終於再度重逢了!

    離洛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媽媽的‘月之舞’?”

    江靖年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從晨銳手上接過項鏈,仔細摩挲著,老淚縱橫,“心藍——”他低聲叫著,傷心不已。

    “爸——”離洛扶住幾乎站不穩的父親,心中也是難過極了,媽媽的‘月之舞’已經不見了二十年,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裏,也難怪爸爸會情難自控。

    “她在哪裏?”江靖年搖著雲筱的肩膀問,“那個女孩兒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啊!”雲筱被嚇住了,她不知道那條項鏈的意義,所以不明白大家都在激動什麽,“天愉隻說,如果六個月後不迴來,就把東西交給晨銳。”

    “為什麽是六個月?”林晨銳突然抬頭問。

    “不知道。”雲筱無奈極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離洛皺著眉,努力迴想著什麽,突然神色驟變,一臉的難以置信,嘴裏還低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離洛,什麽不可能?”

    離洛看著晨銳,表情僵硬到了極點,“晨銳,你有沒有想通,天愉為什麽要離開你?”

    晨銳心底一陣劇痛,搖搖頭說:“我想不明白。”

    離洛點頭,接著說:“就算是哥哥突然去世,又遭到養父母疏離,她為什麽要離開你?你應該是她最後的依賴才對啊!而且,天愉對我一直都不避諱,她為什麽不肯認我呢?”離洛苦苦思索著,突然把視線轉向雲筱,“你說過,如果天愉離開晨銳,隻可能有兩個原因?”

    “對,”雲筱輕輕點頭,“這麽多年了,我自認為還是能夠猜到她幾分心思的。”

    離洛沉默了,過了好久,才抬起頭來,低聲說道:“第一個可能,有人在逼她,而那個人,是她在乎的,不忍心傷害的。”離洛把目光轉向自己的父親,“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人應該是您吧?”

    江靖年臉色大變,囁嚅了半天,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離洛苦笑著,“我早該想到,為了能讓晨銳娶淺淺,您肯定會不擇手段,您去威逼天愉,她即使再痛,也不忍心反駁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何況這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江靖年身子晃了幾下,臉上已是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他比兒子更想罵自己!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女兒,他還有何麵目再去見她?

    林晨銳以手掩麵,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埋怨誰了,隻恨自己,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天愉?為什麽要放開她的手?天愉,你在哪裏?你究竟在哪裏?

    離洛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擦去臉上的淚水,看向晨銳,“還有第二個可能,天愉為了你的幸福放棄了她的幸福,這句話我不是很明白,幸好這隻是雲筱的猜測,如果要我理解——”他頓了一下,看著晨銳,“你那天說,除非心有所屬,否則天愉不會離開你,可是晨銳,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個原因,她,她……”

    晨銳抬起頭,“你究竟想說什麽?”

    離洛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晨銳,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天愉是——生而無望呢?”

    “你說什麽?!”林晨銳憤怒了,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江離洛,不準你咒她!我情願她是心有所屬!我情願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離洛再度痛苦地閉上眼睛,神色悲哀至極,“林晨銳,你理智一點吧!你好好想想,如果天愉突然得知自己的生命隻剩下六個月,她會怎麽做?她已經失去了天弋,失去了爸爸媽媽,你就是她最深的牽掛了!她一定能想到,如果她有個萬一,你一定會崩潰的,你會自我毀滅的!她不要這樣的結局,她情願你恨她,隻有恨她,你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閉嘴!”林晨銳叫道,伸出拳頭就想揍他,雲筱和淺淺慌了,死命地抱著他,不讓他亂動。

    “江離洛!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憑什麽咒她?你憑什麽那樣說?”

    “我憑什麽?”離洛笑了,苦澀至極,他看著林晨銳,一字一字地說著,“林晨銳,你還記得天愉走之前,曾經要求我抱她一下嗎?她當時對我說了一句話,你要聽嗎?”

    林晨銳不理他,他什麽都不要聽,他不要聽任何一個人詛咒天愉!

    江離洛慘淡地笑了,“天愉對我說——洋娃娃哥哥,求你替我照顧好晨銳,讓他好好活下去,求你了!”

    林晨銳像被雷擊中一樣,突然僵住,離洛走到他的麵前,沉痛極了,“晨銳,我也不希望是這樣的結局,可是,我們必須麵對現實,我媽媽她……患有很嚴重的心髒病,那種病,是可能遺傳的。”

    “不,我不相信!”林晨銳的眼神渙散,神情無助得像一個孩子,“離洛,你騙我的對不對?天愉她好好的,她沒有生病!”

    離洛淚流滿麵,“晨銳,你不要再逃避了,天愉最後幾天一直都跟你在一起,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啊!”

    林晨銳跌坐在椅子上,天愉和他說過的話,一句句在他的腦海中迴響----

    我心髒上有一根假腱索,就象一根線一樣。

    嗬嗬,晨銳,我都不舍得離開你了。

    可我想要你恨我,那樣……我才能走得心安理得。

    林晨銳,我真的好想永遠永遠都跟你在一起。

    晨銳,現在,我就把我的心交給你,從此之後,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林晨銳頹然倒下,天愉,你騙我,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你說過你會幸福的!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      ***      ***      ***

    傍晚時分,林晨銳和江離洛邁進了江家大門,在那裏,有一群人正在等他們的消息。

    “什麽?”江靖年激動地問:“她真的……隻有六個月生命了?”

    林晨銳低下頭,痛苦地掩住臉,從來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他,心裏害怕到了極點——天愉,你究竟在哪裏?

    離洛看了他一眼,歎氣,“不是六個月,那個論斷,是去年下的,現在,隻有四個月了。”他似乎是故意的,想要更重地傷大家的心,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陪天愉一起痛。

    果然,這句話,擊碎了所有人的理智,雲筱顫抖地看著離洛,“可以確定嗎?”

    離洛愣了幾秒,說道:“我們去雲城查了天愉的醫療記錄,並且找到了她的主治醫生,醫生說,天愉從小體質就非常不好,又兼患有左心室假腱索,所以手術的危險性很大,一直都采取保守治療,前一段,就是天弋出事那段時間,天愉的病情惡化,手術無望,天愉她,接連受到太多打擊,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所以……”“所以什麽?”江靖年急切地問。

    “所以,她放棄了治療。”林晨銳一字一頓地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一樣深插進他的心髒裏。

    “什麽?!”雲筱跳了起來,“怎麽可能?”

    林晨銳搖晃著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麵,他覺得自己快不能唿吸了,心痛到麻木,連揍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天愉時,她站在那兒,安靜而輕柔地笑,才從那一刻起,他就萌生了想要永遠保護她的衝動。

    可是現在呢?天愉被他保護得下落不明,生死垂危!

    雲筱看著林晨銳的背影,心裏急,又不敢吵他,心裏也是明白,此刻林晨銳的痛苦,恐怕要大過他們每一個人。

    “雲筱,”離洛輕輕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你對天愉了解比較多,知不知道她可能去哪裏?”

    雲筱呆呆地坐下,“她能去哪裏?唯一的哥哥死了,父母都不要她了,所有的人都離開了,親情,友情,愛情,都沒有了,甚至連活下來的權利都沒有了,她,還能去哪裏?”

    大家聽著雲筱木然的聲音,心底更加悲涼。

    “是我對不起她,”江靖年老淚縱橫,“我不知道她受了這麽多苦,我還……逼她離開晨銳……”

    林晨銳的背影僵住,終是沒有迴過頭來。

    淺淺更是泣不成聲,“是我們一起,把她逼進了萬劫不複的地獄!”

    雲筱仍然呆愣著,如果她沒有離開,她一定會拚了命保護天愉的!可是——為什麽要留下她一個人呢?

    離洛看著大家,又看看自己的父親,明知時機不對,他還是開口了,他不願意再委屈天愉一分一毫,“她是你的親生女兒,我的妹妹,醫院已經證實了。”

    江靖年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我……親手毀了她?”

    江靖年喃喃自語,心底湧起了千濤萬浪,無法止息,在思維渙散之前,他依稀又看見了那個臉色蒼白卻美麗的女孩兒。

    “爸!”

    “叔叔!

    驚慌的叫喚聲響起,黑夜的靜謐,徹底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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