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大用見閔珪糾結著眉頭左右為難。直接把中旨塞到他手裏。“閔大人拿著吧。上頭沒集義殿的章,不是聖旨。爺登基以來,還沒一次寫下20多個字。您拿著留作紀念也是好的。”


    閔珪無言以對。


    為了等朝政穩定後能有禦駕親征的機會,朱壽保留了皇帝紅批、內閣票擬的製度。朱壽限製了內侍的權利,就要做到以身作則。


    於是乎,為了提高政務處理效率,朱壽會主動跑到集義殿,和內閣擠在一起辦公。他身邊至少會帶上三位中書舍人。一人朗讀奏章和內閣草擬的內容,一人負責印上‘已閱’的印章。若是有不同意見,將由第三人代筆書寫。全程隻需朱壽動動嘴皮子。


    劉健看不慣,時不時督促他勤政。


    朱壽鄙夷地問:“諸公六人批折子,你們草擬的批文由朕一人複核。奏折何曾有過堆積?朕的辦公效率還不夠高?”


    劉健隻能吹胡子瞪眼。


    內閣七人,汪鋐一頭紮在皇家研究院很少出現。平時都有他們六人處理政務。重大事情六人舉手表決,超過四票才可通過。新皇認可了他們的行為,沒有非議。劉健也識相,不會真惹新皇生氣。


    經過南京一案,文武百官對新皇的拗脾氣發怵。不是大事,不會強烈反對。修訂《大明律》是這樣,對新皇乖張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比如,新皇偶爾也會親自批複,無一例外都是罵人的話。諸如“狗屁不通”、“廢話太多”、“空口白話”、“白日做夢”、“腦子進水”、“被驢踢了”等等不登大雅之堂的話。


    這次眾人看到新皇一次寫了不少字,紛紛側目。


    見到新皇讓穀大用直接傳中旨,楊廷和想不明白了。“陛下不讓我等票擬,是確定我等會反對嗎?”


    朱壽轉轉手腕輕佻地說:“這道中旨,不適宜放到明麵上。是朕定下的潛規則。朕發現,你們比較喜歡潛規則。”


    這話說的劉健臉一黑。


    每日惹毛劉健,是朱壽的惡趣味之一。


    閔珪早宣旨的穀大用一步到達集義殿。


    “陛下好。”閔珪拱手行禮。


    並不是閔珪對朱壽不敬,是朱壽規定私底下的禮儀簡單些。‘皇帝是要放在心裏和眼裏的,不是口上’,理由很正當。


    楊廷和看了中旨的內容,沉思許久後問,“陛下總得維護一下顏麵。若是庶人犯了死罪,或賜毒酒或白綾,秋後問斬有損皇家的麵子。”


    “麵子是自個兒掙的,不是靠別人給。都做下不要臉的事,還要朕給他們留麵子?”朱壽冷哼連連,“物以稀為貴,東西多了不值錢。宗室人口眾多,每個人都給麵子,麵子會成麵糊的。”


    “藩王們生那麽多孩子幹什麽!朕恨不得給他們普及少生優生的知識。王爵隻有一個,孩子一多,搶的越厲害。瞧瞧宗室,有多少嫡子能活下來?承爵的庶子比例更高。朕告訴你們啊,宗室爛事遠遠不止你們看到的。很多事,連臉皮比長城厚的朕都說不出口!”朱壽滿腹牢騷。


    六位內閣閣老塞上棉花處理政務,把朱壽驚世駭俗的話語全當沒聽見。閔珪躬身離去,中書舍人們盯著房頂猛瞧。


    朱壽沒了聽眾,也不願意一個人自言自語。近期會發生很多事情,他也就不亂跑了。坐在火爐旁自己煮茶喝,和忙碌的閣老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新皇繼位後,除了睡覺、早朝,其餘時間總在宮外的官衙之間晃蕩。難得消停一天安分地坐下喝茶,驚呆了眾人。


    幾位內閣用眼神交流,揣測這位爺又打算搞什麽事。


    朱壽索然無味地喝了幾壺茶。


    為了防止他喝酒,宮裏清空了酒壇,隻有禦膳房保留少量的炒菜酒。


    原本還能在軍機處所在的本仁殿解解饞。自從他喝醉了,勾著馬文升的肩,大聊在龍骨和傳國玉璽前修亭子收門票後,本仁殿也沒了酒。


    讓人把躺椅搬到太陽下,朱壽美美地睡了個午覺。太陽開始西落,他還沒有醒。


    “介夫,陛下今天是怎麽了?”劉健敲著僵硬的背,在朱壽身邊轉了三圈,都沒見他醒來。


    楊廷和搖搖頭。誰知道陛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


    “劉公,棋盤街新開了家盲人按摩館。是陛下替養濟院中的盲孩想的賺錢法子,由各地養濟院免費培訓盲人按摩手法。”謝遷示好。


    當官員們逐漸發現劉健和新皇關係匪淺後,劉健的人緣突然好了起來。


    朱壽這招對見風使舵的李東陽有用,但對意誌堅定的劉健無效。


    劉健搖搖頭:“老夫在這陪陛下。”他的家人留在河套,早迴家晚迴家都一個樣。


    集義殿的人陸陸續續離開,隻留下值夜班的書吏。


    “陛下昨晚處理政務很晚歇下?”劉健厲聲詢問穀大用。新皇要求他們認真工作,自己卻不是勤政的人。晚上不睡覺,都幹什麽呢?


    穀大用閉著嘴不說話。


    劉健接著問:“聽說陛下把逆賊夫人王滿堂召進了宮,一直沒看到她出來。王滿堂在哪?”


    穀大用還是不說話。


    “穀公公不說,老夫就去問太上皇。”劉健威脅道。


    朱壽打了個哈氣醒來:“劉公是得問父皇。王滿堂最後出現的地點是乾清宮。”


    劉健瞪他。劉健才不相信太上皇會對逆賊動心思。


    “朕不過是誇了王滿堂長的漂亮,她人就不見了。”朱壽聳聳肩,不無遺憾地道。


    劉健大笑:“太上皇做的好。”


    朱壽搖搖頭。論漂亮,還是後世人工微調的女子更漂亮。他在網上見過的美女如過江之鯽,還會看得上別人的老婆?


    突然,集義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快步走來:“遼東急報,在崞縣逃脫的白蓮教反賊藏身武定侯府。”


    朱壽活動活動筋骨,麵無表情地命令,“錦衣衛包圍武定侯府,不得放跑一人。你帶人入府搜。記得,武定侯是大明碩果僅存的開國功臣,搜查時注意分寸。”


    “是。”牟斌領命離去。


    劉健了然:“陛下等了一下午,是在等這個消息嗎?”


    “啊?朕看今天太陽好,突然想午睡了而已。”朱壽裝傻。


    劉健諫言:“自古忠言逆耳。可臣還是要說,陛下對草原異族太過信任。一旦遼東都司大換血,陛下能保證他們的忠誠嗎?如果他們反戈一擊,京師將暴露在鐵騎腳下。”


    朱壽突然笑了:“劉公分析過遼東都司糜爛的根源嗎?”


    劉健道:“臣洗耳恭聽。”


    “先是皇帝失職,再是大臣無能。”朱壽直言不諱,“朕會時不時偷偷懶,但朕絕不會失職。”


    劉健臉青了,他寧願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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