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淇大人屍骨未寒,太子殿下急著向鹽法動手。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討論軍事的廷議變成菜市場。


    “鹽稅涉及到國庫稅銀,殿下豈可一拍腦袋就決定?”


    “殿下想要改動鹽法,想過幾十萬鹽戶嗎?”


    “怎可單單從韃靼人圍困鹽池做出此事與鹽商有關的論調!”


    朱壽掏掏耳朵,試圖把嗡嗡作響的聲音隔絕在外。但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廷議取消了對失禮官員的廷杖懲罰。


    工部郎中馬祥,身兼山東都轉運鹽使司副使。聽聞太子要改鹽法,從座位上手腳靈活地躥到朱壽身前。“殿下想如何更改鹽法?恢複開中製?還是像超市一樣低價賣鹽?”


    廷議時穀大用守在文華殿殿外,廷議的秩序由錦衣衛負責。守在殿內牆角的錦衣衛一時沒反應過來。


    朱壽用袖子剛擦去臉上的口水,河間長蘆都轉運鹽使司運使兼戶部郎中宗鉞衝了上來,“殿下,低價賣鹽隻可偶爾為之,長久以往會令鹽戶喪失積極性。鹽戶不願意曬鹽,沒有足量的食鹽供應,天下必亂。”


    等錦衣衛衛士反應過來,朱壽已經被官員們團團圍住。官員們情緒比較激動,等錦衣衛把朱壽救出時,他披頭散發,好不狼狽。


    鞋子丟了一隻,臉上挨了一拳,衣帶不知去了哪,絲綢外衣被扯壞,露出裏麵的鴨絨服。


    “阿嚏!”朱壽狠狠打了個噴嚏。隻見文華殿內飄起團團飛絮,定睛一看,原來是鴨絨服被扯開一個大洞,鴨絨漂了起來。


    狼狽的朱壽自嘲:景泰朝時文官們能活活打死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對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大爺的,本宮竟然在文華殿被爾等衣冠禽獸非禮了!”朱壽氣得哇哇大叫,“所有參與的官員圍繞皇宮跑五圈!要不然本宮要你們好看!”


    他很後悔把廷杖取消。他可不想讓文華殿成為第二個左順門。


    左順門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在左順門官員打死‘奸臣’不會被追責。直到後世嘉靖帝在左順門用廷杖打死17位大臣,這個潛規則才消失。


    話說當年土木堡之戰英宗被俘,景泰帝在左順門召開午朝。文官們情緒激動,在那活生生打死了王振的三位黨羽。景泰帝為了平息官員的憤怒,並沒有追究此事。


    自那以後,每當朝廷裏出現奸臣,皇帝不聽官員的彈劾,大臣們就跑到左順門叩拜先賢、咒罵奸臣。傳國玉璽擺放在左順門供人參觀後,大臣們又多了一個叩拜的對象。


    壽寧侯張家兄弟曾被罵過,所以他們兩個絕不會出現在左順門。宮裏的太監沒事不會經過那。


    廷議以大部分官員繞皇宮跑步結束。


    “殿下,您想學霸王陷入四麵楚歌的局麵嗎?”一把年紀的秦紘都快哭了。他親曆景泰朝打死人那次午朝,沒成想老的時候還能再見一次。


    朱壽眯起眼嗬嗬一笑:“出身六國貴族的項羽玩不過地痞流氓劉邦。秦大人認為本宮玩不過飽讀聖賢書的諸位大人?”


    “……”秦紘氣得說不出話來。


    脫掉身上被扯壞的衣服,朱壽勾起嘴角朝作壁上觀的武將們冷笑了幾聲。原本他變更鹽法隻是想試探一下官員們的反應,那麽現在,即便是便宜老爹反對,他也要逆天而為!


    陽武侯薛倫湊到新寧伯譚祐的耳邊小聲道:“殿下的眼神瘮得慌,我們要不要先把手裏的鹽引低價賣了?”


    “韃靼人別的地方不去,專門圍攻寧夏衛的鹽池。一旦攻破那裏,可一路直奔河套吉蘭泰鹽場。這時候你把鹽引賣給大鹽商,不怕接手的商人和韃靼人有關嗎?”老奸巨猾的譚祐瞪了他一眼。


    薛倫為難地拍拍腦袋:“家裏還有上萬鹽引,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難道等殿下動手收繳嗎?”


    鹽法的核心是鹽引的取得方式,從開國初期用糧食買,改到用銀子買。但對勳貴和皇親們來說,憑他們的身份就能弄到鹽引。太子想要動鹽法,一定不會放過他們手裏數量巨大的鹽引。


    “銀子雖好,也要有命花。”譚祐翻翻白眼提醒,“順義郡主將要成親,過年給陛下賀禮,還有太皇太後、皇太後的壽辰等等。你還怕鹽引脫不了手嗎?”


    通政司左參議、駙馬都尉齊世美湊上來問:“鹽法牽扯到國家根基,陛下應該不會允許太子妄動。太子想要動驛路,換了兵部尚書,過了一年多時間,陛下沒應允太子不也沒弄到手嗎?”


    “驛承們都領上了西廠的工錢,全部改製成西廠的人。太子還有必要拿到驛路的管理權?”最近時常在外奔波的壽寧侯張鶴齡撇著嘴道。


    齊世美瞪大眼睛:“這是何時發生的事,通政司沒收到過消息?”通政司的奏折由會同館經由驛遞送達,對驛路的變故從未耳聞。


    “駙馬可知軍機處向各地衛所傳達嚴查路引的命令?”譚祐問。


    齊世美點點頭:“有所耳聞。”


    白蓮教信徒四處亂竄,軍機處的這條命令得到弘治帝首肯。


    薛倫扯起嘴角點破其中的奧秘:“這條命令針對大商隊。準備齊全路引,也別想通過衛所設置的關卡。除非商人讓西廠送貨。聽說西廠手上有一張長長的單子,壓根就不接名單上的商號生意。”


    “貨都送不出去,商人還賺什麽銀子。”譚祐補充道。


    齊世美目瞪口呆:“禦史們就沒上奏彈劾?”


    據他所知,朝廷裏很多官員家中有生意。雖然在太子的強壓下偷偷轉向幕後,應該也有法子上折稟告此事。他在通政司真沒看到類似的折子。


    “為了盤查白蓮教如此,誰敢想不開跳出來說話!白蓮教專找生活貧困的百姓入教,他們哪來的活動經費?隻要殿下想要,會有無數的證據指向商人。”薛倫像看傻子一樣看齊世美。


    這群皇親該不會以為太子和陛下一樣寬厚仁慈吧?


    齊世美掙紮著說:“可是鹽法不一樣。人沒鹽活不下去,殿下不怕鹽商罷市激起民變嗎?”


    “駙馬怕是沒見過河套的鹽場,沒體會過西廠的物流天下能力。”壽寧侯淡淡地說。


    出了京無論身處何方,都能在百裏之內看到西廠的物流點。太子的勢力與日俱增,早就不是單純隻依靠皇帝支持的皇子。曾經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壽寧侯府眾人,安靜的像個鵪鶉。金太夫人也不敢常住宮中,就怕引起太子的注意想到張家。


    “哎呦。”被罰跑步的文官有人摔倒。


    文華殿傳出朱壽的大嗓門:“老臣們都上了年紀,本宮於心難忍。這樣吧,讓他們找一兒孫輩替跑,一口氣繞京師內城跑五圈。本宮仁慈,不忍心讓他們圍繞外城跑圈。”


    “惡念值+1……”


    宣德門外酒醋麵局擴張了一倍有餘,繞外城跑圈會跑死人的。


    “內城也不小。”第一個動手打人的馬祥癱坐在地上。跑步比廷杖好聽,懲罰嚴重時一樣會死人。


    齊世美縮縮脖子,太子好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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