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又春來,自那次事件迄今業已一年多了。今天風和日麗,孖細跟著劉宗義首次重來他的家裏。孖大聽見門鈴聲,抱著孩子出來開門。

    “爸爸,”孖大剛叫了一聲,發現他背後站著的妹妹,驚愕了一會兒,隨即高興起來,“孖細,你也來了,快進來!”

    “孖細,你看看,你的甥子多可愛!”劉宗義指著孖大抱著的嬰兒,接著用右手食指輕輕地點點孩子的臉蛋,甜蜜地說,“小龍,你幾時才會叫姨仔呢?”

    孖細仔細一看,孩子白白胖胖,大大的眼睛,咧嘴笑著,眼睛像媽媽的,嘴唇像爸爸的,多逗人喜愛;孖大也珠圓玉潤,靚得多了。一股什麽東西刹那間襲上心頭,暈乎乎的,怔怔的,孖細又羨慕又嫉妒,尷尬得似笑非笑,腳步邁不開,村長輕輕拉了她一下,這才驚醒過來,慢慢地走進客廳裏。

    這裏的一切是多麽熟悉而又陌生,想當初孖大忙於照顧媽媽沒有空餘時間來這裏,大多數都是她陪著劉同飛在這裏或一起看電視,或一起看書,或一起弈棋,自己儼然是劉家媳婦了。娃娃的媽媽本來應該是她孖細,可是,現在物在人非,眼前的現實令她難於接受,自己對過去的迴憶仿佛就是一場夢,一場不堪迴首的夢啊!

    她有點後悔,後悔來錯了地方,錯到了傷心地。要不是劉叔叔千請萬請,情麵難違,她決不願再來這裏。

    飲了孖大送來的一杯奶茶後,她才完全清醒過來,恢複了常態。

    孖大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妹妹,今天突然見到了,想到妹妹能放棄前嫌上門做客,十分開心,殷勤得很,又捧茶又遞水果,當貴賓一般招待。拉著妹妹的手久久不放,眼含熱淚,問長又問短。末了,孖大低聲地說:“好妹妹,姐姐對不住您,完全是姐姐的錯,請原諒姐姐吧!”

    孖細默然,頭低著,眼望地下,神不守舍地呆著。

    孖大深深地知道,妹妹一聲不響,是她的無聲抗議,姐妹倆之所以出現裂痕,不能怨天,更不能怨妹妹,隻怪丈夫太孟浪,做出了那件難堪事來,令自己沒有了麵子,令妹妹難過。妹妹不能原諒劉同飛是很應該的,我現在是他的妻子,她今天仍然不原諒我也可以理解的,不管怎樣,她都是我的親妹妹呀,她不原諒我,我不能不原諒她。孖大沒有半點責怪妹妹,反倒時時感到內疚,老覺得對不起妹妹。今天好不容易得到妹妹的光臨,就使出渾身解數,到廚房弄幾道好菜肴接待,把辛苦當成了快樂。

    這一餐,孖大吃得很開心。孖細口雖吃著,卻不知什麽滋味,話也不多,聽的多自己說的少。吃了晚飯,孖細告辭,要迴家看看媽媽。走到半路才發覺手機丟在姐姐家,她踅迴去尋找。

    送走妹妹,孖大正動手執拾碗、碟、筷子雜物,睡房裏傳來寶貝兒子哇哇的哭聲。坐著看電視的劉阿妹說:“這個小家夥真會幫你,孖大你去照顧他吧,我執拾算啦!”孖大急匆匆迴房去了。

    劉宗義邊抽著煙,邊用牙簽剔牙。

    “喂,你的手吃齋的嗎?還不來幫忙!”劉阿妹對劉宗義瞪著眼說,“你倒算風流了,整天和陸曼青來來往往還嫌不夠,如今還想老牛吃嫩草。”

    “老太婆,你今日沒有飲過”天地一號“,又發什麽醋意!”

    “你騙得過我的眼嗎,方才孖細這朵嫩鮮花把你勾暈了。你和孖大圍著她團團轉,當作貴賓,還不時眉來眼往,簡直令人作嘔。我從來就沒有享過你這樣的待遇,也沒見過你這樣殷勤待客。”

    “你給我住口!”劉宗義有點受不了,不能不發火,“你這醋罐子幾時才能爛掉!孖細在我家自小玩到大,早就像一家人了,況且孖大現在是媳婦,她當然就是我家的親戚,待她熱情是應該的,你發什麽瘋癲!我就是要和她好,你發瘋去吧!”

    劉阿妹哇的一聲大哭,把一隻瓷碟猛地往地上砸去。

    站在門外的孖細聽得一清二楚,不敢進去,掉頭走了。

    好一個劉阿妹,你是一個狠毒的巫婆,一個教唆兒子騙人的“老佛爺”!你曾經不給我一點麵子,直接罵我不要臉,說什麽是我死纏爛追阿飛。我當時雖然氣憤,但是我強忍著心頭火氣不哼一聲,一來我尊重你是長輩,二來我不想給同飛難堪,三來我低估了你的權勢,滿以為隻要同飛對我真心相愛,你這個老太婆能作主嗎!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想不到你在家裏可以一手遮天,是名副其實的慈禧太後。想不到同飛雖則是個有文化的現代青年,卻是個逆來順受的孝子賢孫,骨頭軟得很,比光緒皇帝還不如,完全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你這個老妖婆安排。你就是這幕醜劇的真正編劇和導演!我前世和你有仇嗎?真不明白我得罪了你什麽。我恨,恨死你這個歹毒的老妖婆!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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