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尷尬的是如今鄭成功就在登萊水師之中,並且剛剛參與了一場激烈的海戰。


    結果卻發現是兒子打老子,這簡直...


    張肯堂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冷靜,現在他一定要冷靜。


    拋開鄭成功的身份,張肯堂也是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的。


    鄭成功有著這個年齡年輕人的拚勁、衝勁,戰場之上敢於搏命。最難能可貴的是鄭成功似乎有著天生的領導才能。


    要知道鄭成功隻有二十出頭,能夠擁有如此氣質是很難得的。


    本來鄭成功的前景一片大好,張肯堂也是準備竭盡全力的培養他,誰知道出了這一檔子事。


    這件事到底該不該對鄭成功說呢?張肯堂感到十分的猶豫。


    事情沒有挑破就還有迴旋的餘地,但要是挑破了可就再無法彌補了。


    到時鄭成功必須在國與家忠與孝之間做出抉擇。


    還有,這件事要不要立即寫奏疏送往南京稟報聖上?


    張肯堂頭疼啊!


    便在這時知府袁惟泰獻策道:“撫台大人何不讓鄭成功來寫這份奏疏?”


    “什麽?”


    張肯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圓了雙眼道:“你說讓鄭成功寫奏疏?”


    “是啊。如果這些海寇所言真的屬實的話,那麽鄭芝龍通倭便是坐實了。既然鄭成功遲早都得知道,那早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早知道可以早檢舉,和逆臣劃清界限。”


    袁惟泰侃侃而談,攥緊拳頭道:“下官看鄭成功是個公忠體國的年輕人,在這種事情上不會做錯選擇的。”


    “你就這麽肯定鄭成功會賣了他老子?”


    張肯堂也顧不得文雅了,催聲問道。


    “這不叫賣,這叫盡忠。自古忠孝難兩全,君總比父大吧?”


    袁惟泰這話算是打消了張肯堂的一些顧慮。


    可話雖這麽說,真要是讓鄭成功大義滅親他恐怕會有些於心不忍吧?


    張肯堂又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鄭成功。


    ...


    ...


    鄭成功正在書房裏臨帖。


    近來他喜歡練習飛白體,雖然隻有七八分像但其中灑意還是頗得精髓的。


    張煌言站在一旁欣賞著。


    要說書法他絕對是有發言權的。隻是他想不到鄭成功的書法竟然如此之好。


    便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說巡撫大人有請。


    鄭成功放下筆問道:“巡撫大人是叫我二人去嗎?”


    “迴公子的話,巡撫大人隻說叫公子去就行。”


    “哦,我知道了。你先迴去複命吧,我稍後就來。”


    說罷他轉向張煌言道:“玄著兄,我去去就迴,你先休息一下。”


    “好,我還真想欣賞一下明儼兄的墨寶呢。”


    鄭成功的臉皮薄,霎時間紅透了脖根,咳嗽一聲踱步出去了。


    他換了一套較為得體的道袍,又戴了懶收巾,這才離開住處朝巡撫衙門而去。


    鄭成功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


    在南京的時候雖然生活很舒適,但總覺得哪裏少了些什麽,缺了些味道。


    等到來了登萊鄭成功才發現這所缺失的正是建功立業的快感。


    大丈夫生立於世豈能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必須要實現自己的價值。


    通過爭取軍功來實現自我價值是亂世最便捷的方法。


    朝廷在登萊複建水師,這讓鄭成功看到了機會。


    他對水師熟悉啊,一定有機會表現自己的。


    鄭成功信心滿滿的來到巡撫衙門前,他深吸了一口氣踱步而入,一路穿庭過院來到後衙。


    他之前來過幾次巡撫衙門,知道張巡撫習慣在書房處理公務便徑直前往。


    來到書房前鄭成功停下步來,振了振袍服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才走了進去。


    隻見張肯堂和袁惟泰都在屋中。


    鄭成功上前一步行禮道:“學生拜見撫院大人,府尊大人。”


    張肯堂微微一笑道:“賢生啊,坐吧。”


    鄭成功小心翼翼的走到椅子旁邊撩起袍衫下擺坐定。


    張肯堂咳嗽了一聲道:“那些海寇本撫已經親自審問過了,他們都招認了。供詞在這裏,賢生也來看看吧。”


    說罷張肯堂將一本薄冊子遞了過去。


    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這種事情實在難以開口,還是叫鄭成功自己看的好。


    鄭成功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展開來看。一開始他還很鎮靜,但沒過多久就臉色大變。


    “汙蔑這一定是汙蔑,撫台大人萬萬不可相信這些海寇的妖言!”


    鄭成功攥緊拳頭憤憤而談。


    鄭成功的反應早在張肯堂的意料之中,他雙手向下壓了壓道:“賢生先不要激動,本撫自然不可能聽信這些海寇的一麵之詞。隻是他們確實是這麽供認的,本撫理當追查下去。若是最終查明是他們汙蔑,也好還令尊一個清白。”


    張肯堂的這番話說的很明白了,查是肯定要查下去的,告訴鄭成功的目的就是要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鄭成功卻覺得腦子有些發懵,整個人都處於混沌的狀態。


    父親暗通東虜,甚至主動賣糧食給東虜?這不是通敵叛國嗎?


    父親怎麽會做這種事?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那些海寇有意攀扯。


    若要是福建的海寇就和鄭家有關係,也太牽強了。


    “撫台大人,學生想要前去提審這些人犯!”


    張肯堂咳嗽一聲道:“賢生的心情本撫能夠理解。不過事情牽涉到令尊,本撫看賢生還是避嫌的好。另外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本撫是不敢擅自壓下的,會上一份奏疏給朝廷說明情況。”


    鄭成功聞言神色直是一黯。


    是啊,通虜這種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張巡撫肯定不敢壓下來,上表朝廷陳說情況這無可厚非。


    可是接下來張肯堂又繼續說道:“本撫想這份奏疏若由賢生來寫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什麽!


    鄭成功差點喊出了聲。


    讓他來寫這份奏疏!


    鄭成功當然明白張肯堂是出於好心,是為了讓他撇清自己順便表明站在朝廷一方的立場。


    可現在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就叫他大義滅親恐怕有些不妥吧?


    怎麽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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