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陳順才在做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他和二丫坐在屋裏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傻傻的笑著。


    屋裏燃著一隻火盆。


    火焰燒的木炭劈啪作響,熏得人暖暖的。


    二丫的身子倚靠在陳順才的肩膀上,一股清香縈繞在他的身旁。


    陳順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沁人心脾。


    陳順才在二丫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撫摸了一陣和聲問道:“這次你再猜猜,是男孩還是女孩?”


    二丫卻是默然不語。


    “我猜是個帶把的。”


    依然沒有得到迴應。


    “嘿嘿,你想吃點啥,我去給你弄。”


    便在這時,二丫從腹腔深處發出一陣瘮人的笑聲。


    陳順才隻覺得頭皮發麻,咽了一口吐沫將二丫的身子扳了過來。


    這一看卻是把他嚇了一跳。


    二丫清秀的麵龐變成了一麵骷髏,鼓起的肚子也開始向外滲血。


    “啊!”


    陳順才驚唿一聲,下意識的站起身向後退去。


    他一個踉蹌踢倒了火盆,火焰引燃了床邊的帷幔,立時燃起熊熊大火,似是要把整間屋子吞噬幹淨。


    這是夢,這是夢!


    陳順才暗暗說道。


    都不是真的,這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陳順才拚命想要醒來,可也是見了鬼他就像被鬼壓床似的,雖然神智介於清醒與混沌之間,但怎麽也動不了。


    最終還是劉良民把他拽了起來。


    “著火了,快跑啊!”


    陳順才迷迷糊糊間環視了一周,發現營帳已經燒了大半,帳中盡是濃煙。


    他也顧不得許多,邁開雙腿就向外跑去。


    好不容易跑出帳去,陳順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劉良民就坐在他身旁,一樣的狼狽不堪。


    “陳大哥,夜襲,明賊出城襲營了......”


    冷風一吹,陳順才的神智便清醒了許多。他環顧四周發現大營中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狂奔逃命的士兵,有些甚至連衣物都沒有穿好。


    “好端端的明賊怎麽會襲營?”


    陳順才皺起眉頭道:“值守的戍衛難道睡著了嗎?”


    “這個我哪知道啊。不過看樣子營中戒備不足啊。”


    劉良民哭喪著張臉,雙手一攤道:“外麵的綠營營帳被燒了個幹淨倒也罷了,連咱靠裏的漢軍旗營帳都被燒了,真是太憋屈了。”


    陳順才陷入了沉默。


    這支清軍是按照梅花形狀紮營。


    最外圍的是綠營軍,靠裏的則是漢軍旗和蒙軍旗。


    結果靠裏的漢蒙八旗營帳都被明賊一把火給燒了,這守衛簡直是形同虛設啊。


    “呀,糟了!陳大哥你看那邊!”


    劉良民猛然驚唿了一聲,手指著北麵發抖。


    陳順才順著方向望去,隻見北麵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他很清楚那個方向是清軍用來存放糧秣的。


    明賊把清軍存放糧秣的營帳給燒了!


    這幫該死的明狗!


    陳順才攥緊了拳頭,胸中升起了熊熊怒火。


    原本清軍帶的軍糧還算充足,即便是兩三個月也夠用。


    可這一把火卻是將糧草燒了個幹淨,清軍將麵臨斷糧的尷尬處境。


    明軍在臨清附近實行堅壁清野的策略,所有百姓一概遷入城中,自然也不會給清軍留下糧食。


    這樣即便清軍想要去打糧都不可能。


    這是要把他們逼上絕路啊!


    軍隊斷糧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在戰時。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一旦士兵們發現沒有飯吃,不滿的情緒會急劇增長甚至會因此爆發嘩變、營嘯。


    如果處理不好,將引發全麵崩盤。


    “陳大哥,咋辦啊咱,這下徹底完了。”


    劉良民欲哭無淚,聲音中滿是悲涼。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陳順才無奈的搖了搖頭。


    ......


    ......


    勒克德渾麵色鐵青,喉結上下聳動,雙手緊攥成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跪在帳中的各個將領皆是一語不發,沒人敢抬頭與勒克德渾對視。


    “廢物,一幫廢物!本貝勒要你們有何用,本貝勒要把你們這幫狗奴才全殺了!”


    勒克德渾盛怒之下拔刀出鞘,竟然真的要揮刀朝近前一人砍去。


    “貝勒爺息怒,明賊這是要擾亂我軍軍心啊。貝勒爺萬萬不能中計!”


    勒克德渾順著聲音望去,見說話的是石廷柱遂冷笑道:“軍糧都被人一把火燒了,你還跟本貝勒說息怒?石廷柱,難道你能給本貝勒變出糧食來?”


    勒克德渾隻覺得惱怒不已,為啥他每一次領兵都不順利。上次在北直隸中了高傑的詐敗誘敵之計,這一次又被明軍趁著夜色襲營,一把火燒了糧草......


    老天爺這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吧!


    “迴貝勒爺的話,奴才給貝勒爺變不出糧食,不過奴才覺得現在的局麵還沒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石廷柱一字一頓的說道。


    勒克德渾氣極反笑道:“還沒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你倒是說說,本貝勒現在還能做什麽!”


    石廷柱朗聲道:“貝勒爺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命令士兵攻城,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臨清。如此一來糧食有了,功勞也有了。”


    他說完這句刻意停下等著看勒克德渾的反應,果不其然勒克德渾冷笑道:“白天的情況你難道沒看到嗎?這臨清城一時半會難以打下。現在軍中都知道糧草被燒,正是人心惶惶,本貝勒拿什麽攻城?”


    石廷柱遂繼續道:“貝勒爺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舍棄輜重,往德州方向急行軍,爭取和豫親王匯合。”


    勒克德渾挑了挑眉,顯然有些動心。


    如果石廷柱建議他率軍退迴北直隸再做從長計議,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因為這麽做就等於變相承認打了敗仗,即便攝政王多爾袞不追究他的責任,勒克德渾也再難在滿清貴族中抬起頭。


    這個人他丟不起!


    但往德州方向靠近就不同了。


    在勒克德渾看來多鐸統率的是大清實力最強的滿八旗,陣中又有紅衣大炮,恐怕此時已經拿下德州城了。


    勒克德渾隻要能夠率部跟多鐸大軍匯合,糧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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