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箏去見了陸景坤,按理殺人犯家屬是不可以探視的,但這年頭關係走天下,不可以的都是給普通人定的。

    陸景柛剃著光頭,滿臉皺紋,看著也就是個普通的六十歲老頭,陸箏覺得不可思議,原來他竟然這樣普通,自己以前那樣畏懼他簡直像個笑話!

    “箏箏。”

    陸景坤搓著手說:“我這次是逃不掉了,你幫忙照顧晧晧,他是你弟弟。”

    “喲,弟弟啊,從前你們不都說我是個瘋子,讓我離他遠點嗎?”

    陸景坤苦笑,他半生算計,落到現在竟然一個能托付的人都沒有,不然也不會求陸箏。陸箏撥著指甲,淡淡說道:“好說,財產大半給我,不然我有的是手段弄的他不好過。”

    陸景坤變了臉色,咬牙低叫道:“你敢!”

    陸箏唰地起身上走,陸景坤忙拽住她,哀聲懇求道:“箏箏,爸求你了,一半一半行嗎?”

    他早有打算,給陸晧的財產已經移交給信托公司,直到二十歲才能取迴。陸晧若出事,財產贈予福利院,陸晧在,每年會交給陸箏一千萬的監護費用,這樣陸箏才會盡心對陸晧好。

    “那好吧。”

    陸箏也不特別關心,重心又坐下,陸景坤斟酌著問她:“你和林陌寧現在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陸箏特別煩人問這個問題,臉一下拉下來,陸景坤換了個話題,“他有沒有接觸過晧晧?你別讓他接觸晧晧。”

    “為什麽?”

    陸箏不耐煩了,陸景坤貼進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陸箏睜大眼,直直盯著對麵的牆看,陸景坤低聲說:“他也活不了了,你趕緊帶晧晧遠離他。”

    陸箏握緊手,林陌寧昨天的那句話不停迴放,他說的陸景坤死了他也活不了,原來是這個意思,他讓她別浪費時間,原來是為她好!

    陸箏眼眶一陣發熱,突然拽著陸景坤拖到跟前,貼著他耳邊低語,聲音陰冷憎惡,“你敢把這事說出來,我就殺了陸晧!你知道嗎?後來向警方提供的視頻,是我錄給林陌寧的,我陸箏有多瘋,你最清楚不過。”

    陸景坤額頭汗直往外冒,臉色白得嚇人,原來,竟是這個親生女兒把他逼上了死路!!

    他狠力一巴掌甩過去,陸箏手指細細滑過自己麻木滾燙的半張臉,越發笑的陰冷,她說:“你害我媽時就該知道,我跟你早就沒有情義可講了!”

    陸箏冷哼一聲鬆開手,“你敢動他試試,我陸箏從來不怕死!!”

    陸景坤頹然坐迴椅子上……

    陸箏走出看守所,陽光灼然灑下,她仰頭看天,眼前陣陣犯暈,她在看守所裏那樣張狂地威脅陸景坤,其實心裏怕極了。

    她開車想迴林陌寧那,轉頭又開往陸宅隻羨桃花不羨仙。

    她在門口按了半天的門鈴都沒人開門,忙找鑰匙開門,陸晧抱著巨大的超人玩偶坐在台階上,看到她眼淚一下湧出來,嘴裏叫著姐姐撲過來。

    陸箏在原地站了十秒鍾,壓住心頭的心疼,冷著臉走過去,保姆不知道到哪去了,桌子上擺滿餐盤,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盤子卻幹幹淨淨的,像被舔過一樣。

    “姐姐,爸爸呢?我餓了。”

    陸晧攥著她的衣袖問,陸箏到口的諷刺咽下去,到冰箱裏找吃的,冰箱裏什麽都沒有,沒有水,沒有水果飯菜。

    “照顧你的阿姨呢?”

    陸晧搖頭,陸箏一下怒了,翻了號碼找到阿姨,上樓查看少了什麽,果然少了不少東西,她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主,當下就報警了。

    她給陸晧做了頓飯就要走,陸晧追著出去,她吼他,他就紅著眼站在原地,車子開離的時候,他拚命追過來,哭著叫她!

    陸箏猛踩刹車,推開車門大步走過去,怒叫道:“你跟著我幹什麽!?”

    煩死了!哭什麽哭!!

    “姐姐……”

    陸晧小心翼翼捏她裙子,咬著嘴不敢哭出聲,陸箏蹲在地上抱住頭,眼淚湧出來,陸箏從前是千金小姐,是小公主,現在和陸晧一樣成了孤兒!!

    “姐姐,你別哭……”

    陸晧抱住她,孩子的懷抱柔軟細弱,陸箏吸了下鼻子抬手擦去眼淚,站起身牽起他的手說:“以後我是你姐,你要聽我話。”

    陸晧細短的手指抓住她手指,似乎再不會鬆開一樣。

    陸箏帶陸晧到林陌寧那。

    林陌寧恨的隻是陸景坤,不會跟個孩子講仇怨,並沒說什麽,甚至還做了飯菜給陸晧,他心事重重的,一直在走神。

    陸箏安置了陸晧,到房間裏找他,他靠在玻璃門上發呆,陸箏挨著他靠著,幽幽說道:“陸景坤告訴我你殺人的事了。”

    林陌寧手指驀地捏緊,當初他以陸箏男友身份入雅寧工作,為了查陸景坤走

    私的線路,他必須表忠心才能被陸景坤接受,貪財遠遠不能讓他放心。

    陸景坤給他的機會是殺人,給他一個永遠拿捏的證據,於是他殺了,是在陸景坤手下做事卻背叛他的人。

    那個人有個病弱的妻子,還有個不滿四歲的兒子,那個人跪在他麵前求他,他不動手就永遠近不陸景坤的身。他殺了,他偷偷給了那對母子很多錢,還是填補不了自己心裏的愧疚。

    林陌寧闔上眼,他想到周正軒的話。

    他說做他的兒子,就要堂堂正正,做個頂天立地的人,不虧欠不貪心。他當年貪心,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鬱鬱至死,他不想他走自己的路,他也不會做個逃犯。

    可是他有太多的舍不得,太多的不放心,所以,他才想要林默一年時間,想要一些記憶,可是,到底還是沒有得到。

    “陌寧,我告訴他,如果他敢控告你,我就殺了陸晧。”

    陸箏的聲音透著疲憊,她說:“陌寧,我已經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了,你要是再拋棄我,我就拉著你一塊死。”

    林陌寧沒說話,絲毫沒有柳暗花明下的驚喜,他看著陸箏,眼底有濃的化不開的結,不知道是愧責還是無奈,或是悲傷……

    林陌寧控告陸景坤走私,貪汙嫁禍喬林朗,包括周正軒從犯卻脫了罪,一樁一樁,錄音他直接公布到網上,掀起滔天*,逼著上頭重視無良寶寶絕色庶女!

    證據很充足,陸景坤無從反駁,警方為示公正,允許采訪,並將部分錄音供詞公正,二十五年前,喬林朗站在法庭,含著冤屈被千夫所指,卻將腰背挺直,因為他問心無愧!

    二十五年後,陸景坤同樣站在法庭上,佝僂著背,滿臉畏縮,案件是公開審判,旁聽區坐滿了人,陸景坤聽到法官的聲音,他說死刑,立即執行,他軟倒下去,眼淚鼻涕糊成一團。

    不少報社上特意開了專題播報,陸景坤利用名下福利院洗錢,貪著那些善心人給孩子們的援助,悲慘的不止安心孤兒院。

    沈氏機構名下三家孤兒院全數收迴,交還由國家民政部管理,a市民政部官員牽涉受賄人員全數拘留受審,原本屬於孤兒院該有的援助關愛,終於重新還迴來。

    陸景坤死刑執行的很快,不允許上訴,他死了後陸箏幫他收了屍,草草埋葬。

    他死後的第二天,林陌寧帶林默到墓地去,看著墓碑刻上喬林朗夫婦的名字,看著父親的名字如他所願臨著他們

    ,他說這樣,或許能靠的近些,可以在地下償還自己當年欠的債。

    天空蔚藍,陽光明媚。

    林陌寧抬手撫著墓碑上周正軒三個字,壓著多年的石頭終於被放下,他指尖顫抖,眼淚落下來,旁邊還有塊空的墓碑,是留給他自己的。

    林默看到了,好奇問他:“陌寧哥,旁邊這誰家的,怎麽也沒有碑文?”

    林陌寧笑了下,歎了口氣說:“誰知道呢?或許也是哪個做了虧心事見不得光的人吧。”

    邵言目光落在他臉上,林陌寧對上他的眼眸,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透了些什麽,邵言笑笑摟住林默。

    晚間,夜空澄明,星辰璀璨。

    院子裏,路燈照出一片溫暖的色澤,林默端著油悶大蝦過來,邵言聞著味就知道不對了,林默很聰明,偏偏在廚藝上像個白癡。

    “嚐嚐,我覺得這次不錯。”

    林陌寧咬的是屁股,嚼了一下就吐出來,拿起水杯漱口,林默咬了口,一臉受不了地望他,“這不挺好的麽,矯情什麽呀?”

    邵言嚐了一口,忍不住歎氣,他一向溫柔,林默滿臉期待地看他,期盼能得到誇讚,邵言吃了下去,然後喝了口水說:“默默,沒熟,全是蝦的腥味。”

    “哼,你們不會吃,島國還吃生魚片呢,這是原汁原味,不懂欣賞。”

    林默嘴硬,忙著去跟羅蕊學手藝,背影都透著歡樂,林陌寧看著,欣慰中又透著些心酸,邵言倒了杯紅灑給他,溫聲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多年所願達成,他半分喜色都沒有,反而心事重重的,林默也看出來了,卻以為他還在為情所傷,他卻看出了異樣。

    林陌寧捏著玻璃杯,笑了下,自嘲地說:“默默沒看出來,你倒看出來了。”

    “她對著親近的人,不喜歡耍心思多想。”

    “邵言。”

    林陌寧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我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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