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見她安排甚是妥當,瞧向宋令嘉的眼神更加奇怪,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責備。


    裴嫿歡樂的嬉笑聲兒遠去,宋令嘉這才瞅向裴紹:“裴哥哥可是有什麽事兒與我說?”


    裴紹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離她們不遠處的亭子,道:“我們去那兒。”


    宋令嘉臉一紅,想起了前幾日閑暇看的話本兒來,她點了點頭,便跟著裴紹的腳步向涼亭走去。


    話本子上說,但凡這男女私會,必會選那幽靜偏僻處,遣開旁人,男女便是說不完的羞羞事兒。


    莫非裴紹也是這般安排的,宋令嘉越想越覺得羞澀,便抬頭看向前方走著的少年。


    今日裴紹看完宋令嘉,下午便要隨同宋二老爺去國子監,所以他穿著的是國子監發的衣服。


    淡藍色的交領長衫原本是樸實的,但穿在他身上,卻顯得長身玉立,衣袂飄飄,清雅宜人。


    春日暖陽灑在他身上,更是給他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宋令嘉盯著他的背影出神了一瞬,又覺著這次見麵和上次他和自己的個頭又拉開了許多。


    醫書上說得果然有道理,裴紹以前隻比自己高了一個額頭,現在確是整整高了一個頭。


    她慢慢的移動腳步,小心翼翼踩著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好似這般就能與他一樣高。


    咳咳~


    裴紹輕咳聲驚得宋令嘉抬起頭來,四下打量,這才瞧見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涼亭外麵,而自己的腳正踩在他影子的臉頰處。


    宋令嘉在心裏吐了吐舌頭,連忙挪開了步子。長裙下的一雙繡了金魚兒粉色繡鞋隨著她的移動露出了腳尖,鞋尖那兩手指頭大的珍珠一顫一顫的分外可愛與活潑。


    她這番的動作,裴紹自然也把她那雙鞋子瞧在眼裏。


    金魚兒的魚紋顯然是抽了細細的金絲繡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珍珠粉白光亮一看便價值不菲。


    這般平常人家不吃不喝一年也不一定買的上的東西卻被她用了墜鞋子,而宋令嘉一向頑皮,這樣的繡鞋卻不知能穿幾次。


    如是她是真的刁蠻無知,那昨日的事還情有可原。偏偏今日見著她小小年紀便能把事兒辦得妥妥當當。那昨日利用趙珺桐生病惹怒老太太。後麵用的苦肉計便是有意為之了。


    隻是為何一年前還單純善良的青梅卻又會在短短時間變成如此模樣!


    宋令嘉不知裴紹肚子裏彎彎繞繞想了這般多,見他隻盯著自己的腳看,便伸出裙子蓋住的鞋尖問道:“好看嗎?朱嬤嬤新給我做的!”


    宋令嘉幼時得了什麽好東西。便要拿出來給裴紹看,讓裴紹誇了她才會滿意。


    是以,此時此刻宋令嘉忘記了剛剛的羞澀,隻把他還當著以前那個哥哥。隻問他新鞋好不好看。


    裴紹耳根一紅,皺了皺俊眉。轉過身便進了涼亭裏。


    宋令嘉見他不答,有種小夥伴再也不陪她玩幼稚遊戲的挫敗感。


    她靜靜的瞪了裴紹的後背一眼,才又跟著進了亭子在他旁邊坐下。


    涼亭裏的石墩子早就在兩人還沒進來鋪上了厚厚的錦緞軟墊子,坐上去暖和又不會讓石頭上的寒氣侵蝕身子。又擺了茶果點心在涼亭的石著上,既好看聞著又香。


    宋令嘉已經沒了上次見裴紹那種陌生感,此時見他耳根紅紅的。便像幼時一般伸出手在他耳垂摸了一把,道:“裴哥哥你發熱了?”


    裴紹俊臉一紅。拂開她的手,道:“別這樣,朱嬤嬤沒教你不能隨意摸男子……”


    裴紹絮絮叨叨說了幾句,宋令嘉聽了不由嘟了嘟嘴,這才想起朱嬤嬤說的男女大防。


    人長大了果然就變得無趣,心思多不說,連幼時的遊戲也不能玩了。


    裴紹見她鼓著雙頰氣唿唿也不說話,隻拿了一雙大眼兒瞅他,一半邊臉還有些腫,瞧著便有些心疼。


    他立馬從身上的錦囊裏麵拿出兩個物什:一個巴掌大的青花白瓷藥盒和一個大肚子白瓷瓶。


    宋令嘉一見便知那定是裴紹送給自己的傷藥,伸了手兒笑吟吟的接過那個白瓷盒子,打開聞了聞。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那種帶著邊關的烈酒味兒,初初聞著不太習慣,久而久之卻是又戒不掉。


    宋令嘉又拿起拿大肚子白瓷瓶兒,瓶身她一隻手剛好能握住,瓶塞打開一看,裏麵是小指頭大小的藥丸,滿滿裝了一瓷瓶。


    她現在已經能從很多味藥裏辨藥了,當下就聞出了這裏麵有白芍、柴胡、陳皮、大黃、當歸、豆蔻、、茯苓、甘草、黃芩、薑半夏、山楂、香附、枳殼、紫蘇梗等二十幾種藥材。


    “這是疏肝鬱結的藥?”宋令嘉詫異的看向裴紹。


    裴紹沒想到宋令嘉能猜出這藥的藥效,又想起梅禦醫說她會醫術的事兒,便又釋然的點了點頭。


    “可是這藥給我作甚,我拿來並沒什麽用?!”


    宋令嘉不是不識好人心,這藥聞著就苦得很。她很少生氣,一生氣也是一頓鞭子就發了出去,根本用不著吃這麽苦的藥。


    裴紹當然了解她的一些性子,解釋:“這不是給你的,是給趙小姐的!”


    宋令嘉聽她提起趙珺桐,心裏有些微妙的不喜,接著又聽他道:“你昨日的事兒做得太過出格,明知她在宋府處境艱難,卻利用她生病時,利用老太太憂心演了一副苦肉戲,她最是心善,要是……”


    如果說剛剛宋令嘉隻是微妙的不喜,現在便是非常的生氣了。


    合著裴紹根本不是來瞧自己,也不是要遣了眾人要和自己做話本子上說的幽會,而是為著趙珺桐來責罵自己了。


    趙珺桐要是善良無辜,那自己就是廟裏被供奉的活菩薩。


    她狠狠的瞪向裴紹,把那藥瓶子扔在他身上,怒道:“你要去給才女獻殷勤,便自個兒去,拿來我這裏作甚?你可別指望我給你做那梯子!!”


    宋令嘉之所以說這話,是因前日百花宴散去時,有人說裴紹和趙珺桐兩人曾在長公主的宴會上對雙方的才藝起了相惜之情,所以才口不擇言的說了這句。


    裴紹卻隻當宋令嘉百花宴那日沒能拔得頭籌,從而嫉妒了趙珺桐的才華。


    他又想難不成昨日宋令嘉那般的作為莫不是也是因為如此,他的臉色頓時十分難看起來,一雙漆黑的眼裏有了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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