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婧奴的房門就像她現在的心一樣,隔絕了外界所有的一切,任門外的人如何頂撞拍打,始終倔強的立在那兒,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才聽到門板砰的一聲巨響,整個雙扇木門像破裂的冰塊一樣,嘩嘩的碎了一地,沒有一塊完好的存在,且麵積不超過巴掌大小。


    夕陽有如探照燈一樣透過此時大開的門洞照進了屋內,房內的情景一覽無遺。


    血,全是血,鮮豔的血紅占據了門外所有人的瞳孔。


    隻怕從來沒有哪一個人看到過人流出這麽多的血,血液就像流氓一樣撫遍了宇文婧奴全身的每一片肌膚,每一個細胞,連本身黑亮的頭發絲都染成了紅色,看不清麵容,她就那樣安靜的側躺在血泊之中。


    淩天的心髒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忘了唿吸,準確點來說是他根本無法唿吸,窒息的痛鎖住了他的咽喉。揪著衣襟,淩天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他失去她了.......他失去她了嗎!淩天此時腦海裏全是宇文婧奴在看到他和沐雪瑩在一塊時決絕的神情和她平時高興時歡快的笑臉,兩種截然相反的麵孔不斷交替。


    原來她這麽恨他,恨到不惜用生命來報複他。


    淩天想起在他們成婚之前,宇文婧奴曾說過:娶她可以,但娶了她便不能再有別的女人,也絕不可有二心。他滿口答應了,雖然別的男人三妻四妾習以平常,但他心裏滿滿的全是她,他不認為他的心裏還能裝下別的女人。


    可他食言了,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忘記他的誓言的......


    淩天不敢上前,甚至不願相信眼前躺在血泊中的人是他的妻子,她是那麽美麗而善良,躺在那的怎麽會是她。


    在場的人都被眼前可怕的情形驚呆了,還是夏氏最先迴過神來,快步奔了進去,她的孫兒,她盼了近兩年,才盼到這麽一個孫子,再兩個月他就該降世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母親,竟因為自己的私情,全然不顧自己的骨肉。


    “都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請蘇澤過來,”此時的夏氏心都涼透了,她沒想到宇文婧奴平時看著溫馴乖巧的模樣,性子烈起來竟然這麽可怕。是了,一個能管住夫君不準納妾的女人,又怎麽可能真如表麵看上去那麽軟弱可欺呢!


    等夏氏近到跟前,再細看她唯一關心的宇文婧奴的肚皮時,再次被驚的不輕,驚叫道:“孩子,孩子哪去了?”此時的宇文婧奴哪裏還是個大腹便便的孕婦,雖然全身都是血,但分明身子已經輕了。


    夏氏的這一聲吼總算成功驚醒了所有人,連失了魂的淩天都因為這聲孩子而醒了神,渙散的眼神也有了焦距,朝宇文婧奴的方向瞧去,當看到那扁平的肚皮時,扶住門框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夏氏正想彎腰去看個仔細,卻被人拉了一把,迴頭一看,卻是沐雪瑩拽住了她的袖子,隻聽她輕聲細語道:“姨母,還是等蘇丈夫來了吧!”


    “可是......”


    正說著,門外已經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來人卻不是夏氏剛才要找的蘇澤蘇大夫,而是他的兒子蘇衛冉,偏瘦略高的身材穿著件青衣大褂,若大一個醫藥箱隨著走動前後晃動,待人入了屋內,僅是略愣了下神,便很快恢複如常了。


    “怎麽是你,你爹呢?罷了罷了,快來看看我兒媳肚裏的孩子哪去了?”嘴裏雖然說著兒媳,關心的卻隻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哪還管宇文婧奴的死活。


    倒是淩天看到蘇衛冉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衝上前緊緊抓住了他細長的胳膊,聲音嘶啞的說道:“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活她!”


    外人都道蘇澤醫術高強,但淩天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不愛在人前露麵的蘇衛冉,他的出現,給了淩天一線希望。


    “嗯”,雖然屋內的血多的嚇人,是個人都以為宇文婧奴已經死透了,但蘇衛冉作為一個醫者,以他敏銳的聽力和觀察力,已經聽到了她微弱的唿吸聲,所以聽了淩天的話,才點了點頭,表示會盡力施救。


    正說著話,屋內忽然響起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雖然那聲音小的像隻小貓咪,但眾人還是聽到了,尤其是夏氏,整個耳朵都因為這聲音而豎了起來。


    “孩子,我的孫兒”,夏氏驚喜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著身子朝屋內四處看去,本來平時不讓人扶就走不動的身子,這下靈敏度至少提高了十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屋內唯一的床榻奔了過去。


    待撩開淺褐薄紗床幔看到那個躺在床上同樣滿身是血的小小身影時,轉過頭衝淩天高興的說道:“孩子還活著,”複又想起了什麽,又衝蘇衛冉招了招手道:“快來幫忙看看,他還沒足月便生下來了,可別有個什麽閃失”。


    蘇衛冉看了看躺在地上無人問津的宇文婧奴,又看了看夏氏所指床上的嬰孩,很是為難,一個是急需救治的母親,一個是剛出生身體虛弱的孩子,他該先幫誰?


    蘇衛冉正不知所措,這時淩天說話了:“先看婧奴”。臉色因為夏氏對宇文婧奴的不管不問很不好看,卻又不好說她什麽,畢竟那人是他的母親。但此刻,他不願再聽從她的話,他一定要救活婧奴。


    夏氏因為淩天的話愣了一下,雖然知道他對宇文婧奴感情深厚,但在這個節骨眼,擺在眼前一個是明顯已經沒救無關緊要的女人,一個是她日盼夜盼還能哭啼的孫子,她當然是救孫子,所以當下有些不耐煩的道:“一個死人有什麽好看的,這可是你的骨肉,要有個什麽萬一,你對得起淩家的老祖宗嗎?”


    “婧奴沒有死,她不會死的,”淩天隻感覺頭翁的一聲響,難以接受宇文婧奴死的信息,被夏氏的一個死字刺激的不行,說著話聲音已經哽咽。


    蘇衛冉和淩天一起長大,什麽時候看過他這麽傷心悲痛的模樣,忙幫腔道:“少夫人隻是失血過多昏迷難醒,我看不如還是先幫她治傷!況且孩子雖然虛弱,暫時還沒事,老夫人不如先給他暖暖身子如何。”


    夏氏心中斷定宇文婧奴必死無疑,但她畢竟就淩天這麽一個兒子,在這種時候若是她不依著他去救人,隻怕此後會記恨她一輩子。


    既然大夫說孩子暫時沒事,夏氏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妥協,哼了一聲算是答應,隻當是看在宇文婧奴死前幫她生下孫兒的恩典,於是轉身命人打點起孩子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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