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煜收起了所有溫柔與笑容,眼中滿是淩冽的盯著我,雖然他的姿勢還沒有換,依舊緊緊的環著我的腰身。

    我溫柔的笑,繼續重複剛剛那句話,“皇上,你昨天盡興嗎?若是盡興,能放了我姐姐嗎?”隻是這一句裏,我加了一個稱唿,公良煜現在的身份。

    “你什麽意思?”他冷淡的問我,我們兩人還躺著,但是彼此眼中交匯的情緒已與昨日不同。

    “皇上您來我這,不就是希望我如此待您嗎?”我微笑著,“不是希望我用身體來換姐姐的安危嗎?”

    “換?”他繼續冷淡的重複我的話,然後將我一把推開,起身坐在床沿邊。

    我爬起來環住他的腰,“你要什麽都行,隻要放了我姐姐。”

    “你認她是你姐姐嗎?”公良煜轉過頭來,眼睛裏有寒冰。

    我無言,突然眼中蓄滿了淚,話卡在喉嚨。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他的力氣很大,我直接撞上了梨花雕木的床沿邊,撞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轉,他卻未迴頭徑直的離開了莫離宮。

    其實,在公良煜來莫離宮之前,我已把所有的事情都摸的清清楚楚。

    崇仁帝的確死在了那個石洞中,死在了公良煜的手中,公良煜帶著崇仁帝的屍體一路趕迴上京,還有我們一眾人,嶺南王什麽都不知道,在帶著大部隊趕上公良煜之後,公良煜透露皇上病危的消息,則一同趕往上京。

    當公良煜迴到上京第二天,皇宮內即對天下人公布的崇仁帝暴斃於寢殿之中的消息。

    當下要處死陳貴妃,冠以謀害君主之罪名。

    陳貴妃下大獄後,朝臣之中開始有流言蜚語,漸漸也就傳到了上京城的茶餘飯後,都說,崇仁帝向來康健,為何突然暴斃,太子迴宮第二天皇帝就死了,實在匪夷所思,一切矛頭一夜之間指向了公良煜。

    這自然是陳貴妃的勢力起的謠言,誰知這謠言卻正中公良煜軟肋,若是崇仁帝之死大白於天下,必然是公良煜的腥風血雨,嶺南王卻一心堅定支持太子,力證他從鮮卑迴來一路無事,確實是到宮中與眾人一起知曉崇仁帝駕崩之事的,嶺南王性格霸道手中握有兵權,自然是再無人敢在明麵上議論。

    雖然嶺南王是支持太子的,可是南安王和剛剛被崇仁帝封王還沒賜封號的公良簡哪裏是省油的燈,見太子與嶺南王結成一邊,他們二人自然又成了一派,加上南安王妃是匈奴的公主,那邊又有匈

    奴的勢力支持,一下子僵持不下,民間和朝堂都是一團亂麻。

    趁亂匈奴又來擾大鄭的邊疆之地,大批的匈奴人湧進中原城市搗亂,一時間變得民不敢出屋,臣不敢進言。公良簡帶著一批大臣在替陳貴妃喊冤,南安王則派探子查崇仁帝之死。

    公良煜卻心下淡定,他知道要順利登機必須要有兩件事解決,一是靠大軍穩住邊疆解決外事,二是在皇族中找出有地位的人壓下幾子奪位的家內事。所以他派親信一路去了鮮卑找蘭翎,南安王有匈奴,他公良煜一樣有鮮卑,更何況鮮卑和大鄭的實力加在一起遠遠勝過一個匈奴,隻是沒有令他想到的事,他的親信剛到大鄭與鮮卑交界處,已經得到鮮卑繼承人集結大軍等在邊界的消息。

    公良煜那時候心裏突然有些害怕,蘭翎這麽殷勤的幫助反而讓他有些摸不透,因為蘭翎知道是內情的。但是也無法,有總比沒有好,他順水推舟的讓嶺南王派三萬大軍與鮮卑軍隊匯合,一路直壓大鄭與匈奴的邊界,護了邊疆安穩。

    然而朝堂與家內事這一邊,公良煜深明陳貴妃在朝中紮根已久,要動搖她就必須要找一個比她紮根還久的皇族人,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一人了,雖然她鮮少露麵,但是地位卻隻低於崇仁帝,那就是梅若凝的母親,曜璿公主。

    矅璿公主是先帝掌上明珠,也是崇仁帝的心頭愛,她手中有兩任皇帝的親信之物,都是可以動國本的,說服了她自然其他事情也水到渠成了。

    隻是讓公良煜沒有想到的是,助他登基為皇的事他這個姑母倒是沒有為難,一口就應承了下來,矅璿公主也確實看好公良煜這個人,覺得本來煜兒也就是自己哥哥看中的人選,自然不會差,隻是她還有個條件。

    那就是廢了太子妃,娶若凝公主為妻,立為皇後。

    我不知道公良煜是怎麽說服自己的,我打聽迴來的消息,到這,隻說是公良煜從矅璿公主那迴來就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日,滴水未進後答應了下來。

    我想他應該還是心如刀割的吧,廢了太子妃,就是讓他舍棄最愛的女子,想到這我又莞爾一笑,天下和女人,公良煜到底還是選了天下,這跟上一世他的選擇可不同,上一世他選了他的王妃,隻可惜上一世是王妃負了他。

    公良煜雖答應了這個條件,梅若凝可不答應,公良煜是水米未進一日,她卻是絕食三日,然後還偷偷的溜出了上京,一路去了鮮卑,公良煜本想著此事就這樣完了,另尋他法的時候,梅若凝心如死灰的

    迴來了,隻說了一句話,“煜哥哥,此生我若是嫁不了最愛之人,跟著你,也挺好。”

    後來的事發生的自然而然,矅璿公主出麵坐鎮,拿出了崇仁帝的聖旨,讓公良煜的皇帝繼承之路變得有理有據,加上鮮卑支持,嶺南王十萬大軍鎮城,又尋計謀給陳貴妃做了一個套,整個事情變得一氣嗬成。

    嘉元十八年三月,公良煜登基,改年號為始平。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廢太子妃一事,本來可以廢了正宮之位,另賜妃位給二姐,公良煜仍舊可以和二姐相守,然而皇帝登基後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將司麓降為庶人,將二姐及二娘兩人打入冷宮,此生不得出。

    是啊,如今公良煜天子之位,真龍傳人,怎麽能容忍自己深愛的女人心中愛著別人呢,石洞中的那些對話,我想他是記的一字不差的。

    我卻在昏迷中被他搬到了離他最近的宮殿之內,還特地讓人原有的殿名更換了,換成了莫離殿。莫離兩個字,實在是意義巨大,宮中的人傳言四起。

    傳我才是公良煜深愛至深的那一個,從前的種種都是公良煜保護我的手段,司麓隻是一個擋箭牌,當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擋箭的那一個自然要舍棄,被保護的那一個自然要嗬護。他們都說,我才是司麓人生中那根稻草,她活不活,全看我這個妹妹。

    可是,公良煜並沒有升我的分位,我仍舊那是那個月良娣。

    所以我就想著,我奉獻多一些,按照那些人說的,我好好的對待公良煜,他總會因為我放了二姐的。

    在醒來後,我去了一趟冷宮,那裏除了名字裏有個宮字外,完全與宮殿沒有任何聯係,隻是一片荒蕪之地,風中還夾雜著腥氣和鬼哭狼嚎的女人聲音,我那從小養尊處優的二姐如何又能適應的了呢。

    我不仁慈,但是也不忍心,就算我希望她過的不好,也不是這樣的不好,她隻不過冒名頂替傳信而已,不至於生活至此。我收拾起身,將原本準備睡覺散下的長發又梳了一遍,也不挽,隻找了個緞帶簡單的打了個蝴蝶結,穿了素簡的衣服,讓綠末準備好蓮子粥,放在小食盒裏,自己提著,隻叫綠墨一個人跟著,向著燈還沒熄的端正殿去。

    進了端正殿,一路有人帶路掀簾,仿佛我常來,仿佛這些人一切也都準備好等我來了。

    這是我第二次進端正殿的偏殿,那是皇帝累了暫歇的地方,上一次我來見的是崇仁帝,這一迴,人已經換成了公良煜,換成了上一世在自己府

    邸孤獨死去的落魄王爺,這一世終究是走到了他前生最後的願望之處。

    偏殿沒有宮女,隻有季引低頭候在一旁。

    公良煜半倚在塌上,手裏握著一卷書卷,卻沒有看,從我進來就直盯盯的看著我,眼睛裏像藏了很多話,但是終究化成三個字,“你來了。”

    “臣妾見過皇上。”我學著宮禮俯下身去,他沒來扶,隻揮了揮手讓季引扶我起來。“這是我特地準備的蓮子粥,這會子的蓮子最補身子。”

    “沒想到,這些話還能從你口說出來。”他笑著說,可是他的笑一點也不好看。

    “做了人家妾室,自然要做一些妾室的事情,不會,就學著。”我笑笑著迴答,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將粥和一碟小菜布在小桌上,季引見皇上要進食,從一旁拿了銀針走過來。

    “不用了,思兒不會害我。”公良煜擺了擺手,臉上無表情,倒是季引不願意退下,僵在那還是會想上前。

    我拿出食盒裏的銀筷和銀湯匙擺在公良煜前麵,歪頭看了眼季引,他才稍稍放心退下去。

    服侍公良煜吃了幾口粥,我沒服侍過人,想必過程也有點粗糙,但公良煜也沒說什麽,喝了小半碗就停了筷。一雙烏黑的眸子還是緊緊的盯著我,我和他都是明白人,我這一來必是有事的,他在等我說。

    “今夜宿在這裏嗎?”我問。

    “你還是我?”他竟然這麽迴答。

    “我。”我微微抬起了頭。

    “哈哈。”他笑了兩聲,眼神卻明顯暗了下去。“又要救你姐姐?”

    “你不是最愛的是她嗎?為何要如此待她?”我心裏有一百個疑問,終於是問了出口。

    “她又如何待我呢?”公良煜低沉著聲音,他沒有否認他曾最愛過她,我倒有些難受。

    “既然愛,為何不能原諒?”我不知如何迴答他,隻能繼續問。

    他沒有迴答,隻是莫名其妙的笑了,陰陽怪氣,笑得我忍受不了。

    我不想再拖延,直直的跪了下去,看著我的動作他收了笑聲,臉上的笑容變得淡淡的,“這是幹什麽?”

    “放了我二姐,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我說。

    “這話說的好老套。”他哼了一聲答。

    “你不是恨她嗎?不是討厭她嗎?你在草原上的時候不是讓我更在乎你嗎?她差點害死你,你忘了?”他問出一連串的問

    題。

    是啊,二姐曾經想我死的。

    可是,我並不想她死啊。

    “我知道你不想她死,所以我丟她去冷宮,讓你可以不那麽內疚,不好嗎?”他蹲下來,和我麵對麵。

    我沉默了,不知如何迴答。

    是啊,我恨二姐,我不希望她過的好,也不想她死去,那公良煜做的現狀難道不是最好的決定嗎?我到底在糾結什麽,我在為了什麽,把自己獻出,然後跪在這裏。公良煜做的,好像都沒與錯,但是我就是覺得哪裏不對,他為何要這樣做,難道都是為了我嗎?

    “你是為了我嗎?”我問,嗬嗬,我才不相信。

    “那我為了誰?”他反問。

    “我不信。”我說出口,雖然有些後悔。

    公良煜抽搐著嘴角,“你們又有誰相信過我呢?”

    “你本可以和她廝守的,可是你為了皇位犧牲了她。”我說。

    “你比誰都明白,她到底願不願意和我廝守吧,她想廝守的另有其人,你也是!”公良煜怒吼。

    “不是的。”我默默的說,不是的,原本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公良煜笑的張狂,“若是沒有石洞那場經曆,我覺得我還挺幸福的,那時候我去尋找石塔傳信之人,第一次看見她,她有些膽怯卻笑的很美。後來遇見了你,你戴著我送你的羊骨簪,也很美。”

    我安靜的聽他說。

    “對,我愛上的是你們兩個。”他自顧自的說著。“我好掙紮,一個人怎麽會愛上兩個人,還是一對姐妹。愛上你後,我覺得我對不起她,所以我就加倍的對她好,可是她冷淡,最終卻還讓我知道她心中另有他人,我覺得我簡直可笑!用是傷害你來對她的好,竟然全是不值得!”

    “可是我習慣對她好了,反正怎麽對你,你都很平靜,我想你是懂事的,反正我愛你我心裏知道就行了,反正你沒法離開我,可是那天你在草原上問我能不能多在乎你一些的時候,我恨不得撕碎了她,是我給了她底氣,讓她去傷害你,對不起思兒,是我對不起你。”說完這段話,公良煜緊緊的擁我入懷,力氣大的讓我喘不過氣。

    “反正我接受不了我愛著兩個人,既然她先出手傷你,不如我就隻留你一個就好了!”他在我耳邊呢喃,“你說是吧思兒。”

    “原來你不殺她不是不讓我內疚,而是不讓你自己內疚。”我冷冷的說,他說的這些話我

    都聽進心裏了,“你好自私啊,因為你的愛,司麓被迫放棄心愛之人,而我,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犧牲品,你的愛把我們禁錮的死死的,就像一個牢籠。”

    可是公良煜仿佛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仍舊自己在喃喃的說,“我現在好難受,我沒法在你們兩個之中選擇,沒法,我隻能做個決定了。”

    “什麽決定?”我顫抖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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