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太尉被發配邊疆的事隻是在朝廷圈和將士間的小範圍引起了漣漪,市井上的老百姓該什麽生活還是怎麽生活,一個權臣的沒落影響不了尋常人家,隻有茶樓的說書先生反複的說起當年司大將軍神武殺敵的故事了。這段時間老百姓更在乎的是,馬上就是萬壽節,崇仁帝的生辰了,上京必然又要熱鬧一番,皇上也該在生辰之時放些利好政策。

    皇宮裏和各家貴族早就開始為萬壽節準備,同時也傳了消息到司府上,皇上生辰那日宮裏將有慶典,原為太後求藥出征的兩個小隊的公子小姐們這一次都要被邀請進宮,皇帝對我們的付出和結果十分滿意,並要在當日進行封賞,我雖父親出事,但皇上也一視同仁將我邀請進宮。

    若是爹和大娘在家,必將十分高興,然而,也不知道他們現在行至何處。

    萬壽節當日,我早早就起了床,季清讓托人傳了話來,他來接我一同進宮。

    “小姐,今天還戴這個簪子嗎?”綠墨在幫我梳妝,手裏拿著白色羊骨簪。

    “不戴了,這簪子你替我收起來吧。”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人神色恬靜。

    今日進宮,必將再見公良煜和司麓,估計還能見到蘭翎,我得和他說上幾句話才好。

    季清讓中午才來,早上宮裏的慶賀大典都是百官朝賀我們是不用參加的,我們下午進宮參加晚上的典禮就好。

    “多日不見你,感覺你變了好多。”季清讓扶我上了他家的馬車,他父親為官一向清貧,所以家中馬車也平常,他則穿的清爽端正,我們不為朝中人,自也沒有朝服可穿,都是打扮的幹淨利落便好。

    “家道中落,哪還能驕橫了。”我微笑。

    他認同的點了點頭。

    我們先是從北門入宮,馬車還能行一段就必須下車步行,腳剛沾地就有撐傘的宮女上來接,有太監引路,進宮後是不允許隨意走動的。

    引我們到一處依水偏殿處,太監尖著嗓門說,“公子小姐先在此處休息,等席開了咱再來引路。”說完便退了下去。

    偏殿彎彎繞繞好多的地方,已經有很多人在裏麵相互結識或是敘舊,季清讓拉我到一張小桌子旁坐下,宮女端上了茶和茶果,招待的極周全。滿眼的精雕細琢不禁在心中感歎,這大鄭朝權利的中心,皇帝的家,果然是非凡極致的。

    茶還沒吃兩口,季清讓就看見了倪玉樓,就趕緊揮著手邀請他過來,倪玉樓身邊又跟了兩個人

    ,我定睛一瞧,這不是去找曼陀羅花的南蠻隊伍裏的梅木白和孫藍勳嘛,他們坐下來,倪玉樓又十分親切的介紹我們認識。

    其實在學堂中,我和孫藍勳算是同學也算認識,她還是一股冷冷清清的勁兒,倒是梅木白其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在大鄭這些公子間頗有名聲,季清讓和梅木白是文采其名的,所以季清讓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誰知對麵那位卻是個看起來囂張跋扈的主兒一點沒有文人的氣息,簡單與我們打個招唿後就隻顧著和孫藍勳討論事情,也不知他們在南蠻到底遇見了什麽。

    我看季清讓有點尷尬,悄悄的替他解圍,“尚書令的兒子,難相處。”附在他耳邊說。

    季清讓噘著嘴點了點頭,卻又說“你還是太尉的女兒呢。”說完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又一臉抱歉的看著我。

    倪玉樓看著好笑,卻進而跟我說,“蘭翎也來了,被人拉住了,他讓我跟你們說等他。”

    “好久不見他了。”季清讓說。

    可是蘭翎卻遲遲沒來,宮裏的太監卻來引我們入席了。

    我們被安排了在長樂宮的最末端的第三排,隻要不殺人放火都沒人注意的地方。我們這些無名人氏先入席,然後是那些有誥命的夫人再然後是那些穿著朝服的官員們。

    蘭翎是和洛北王夫婦一起進的長樂宮,長樂宮裏的人雖然還在談笑著,但是眼神早已拋到了他們的身上,蘭翎和公良煜兩人這神仙相貌,一個縹緲如高嶺之花,一個俊逸如皎潔之月,並肩行來簡直光芒四射,女眷們都禁了聲,仿佛說話聲大點就能把這二人嚇走,也都忘記了說話,這樣的人物隻怕也就在宮中一見,這眼癮不過足可是吃虧了。

    男人們看的是洛北王其人,再者能和洛北王共同進殿的那個人必也是非凡之輩,看著有些眼熟,但是又不知他姓名,隻得先看個明白以後好結交才是。

    令我驚訝的是,蘭翎的位置竟然就在洛北王之側,王爺之側一般應該是皇族或者是番族貴賓。

    從在他們進殿開始,季清讓就是試圖一直揮手讓他們看見我們,蘭翎和公良煜因為還在說話,隻有司麓看見了我們,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投來了一個平淡無奇的目光。

    “她不是你姐姐嗎?”季清讓問。

    我低下頭,沒迴答他,有什麽好迴答嗎?她是否還願意認我這個妹妹?

    我就靜靜的坐在人群裏,這環境富麗堂皇,周邊的人也是錦衣華服,我坐在這

    些人裏忽然覺得格格不入,在爹和大娘、大哥陸續離開家後第一次切實的感覺到孤獨,眼睛隻呆呆的看著這長樂宮最奪目之處,那二人座位之處。

    還在發呆之時,蘭翎透過人群和交錯的茶盞之間,微微的向我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這個笑容似乎突然點通了我的精神,也跟著他傻傻的笑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看到我了。

    很快,宮內內監進殿,宣皇上駕到。

    大鄭崇仁帝攜陳貴妃共同入席,自從王皇後去世已經有七年之久,他未再立後,之後一直是陳貴妃在側並管理後宮,如今儼然一副後宮之主的模樣,跟在皇上身邊淡定從容雍容華貴,身後跟著的嬪妃們都不及她。

    福公公一聲宴起,長樂宮就名副其實了,歌舞升平起來。

    一茬接一茬的人賀崇仁帝生辰萬壽無疆,從皇族到臨國外史,更有附屬國送上稀世珍寶,今日已滿五十歲的崇仁帝十分受用此情此景,他端坐長樂宮的最高處容光煥發。

    笙樂聲起,編鍾為調,起承轉合,磅礴中帶著婉轉,好一曲金石之樂,將賀宴推向個□□,舞姬們搖曳著如水的身段在殿內翩翩起舞,此情此景此樂,我還是第一次見,恍的我心神蕩漾不知所以。

    “皇上今天可還高興?”陳貴妃嬌著聲音問,手裏將撥好的葡萄放到崇仁帝麵前的玉盤中。

    “不錯,不錯。”崇仁帝滿眼的笑意。

    “簡兒為了皇上今日生辰,排練了好久的節目,這會子該他上場給您賀壽了。”陳貴妃一副自豪的模樣。

    話畢,公良簡一身武裝踏著鼓點帶著一幫將士登場了。

    這是一個剛剛長成的少年,容貌得了他母親的真傳,長的甚好,隻是比得公良煜還差些,雖沒見過王皇後,但是這兩個兒子的差別即可看出母親的差別來,隻見公良簡隨著鼓點節奏舞劍,盔甲有些重,但是他仍舊很努力的將動作做到最好,但是顯而易見的是他還沒上過真正的戰場,所舞的一招一式都欠缺些力度。

    陳貴妃在崇仁帝旁邊看著笑彎了眼,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兒子的一舉一動,看似十分滿意。

    舞畢,公良簡帶將士們跪地,豪聲慶賀“祝皇上萬壽無疆,壽與天齊!”這喊聲如洪鍾灌耳,氣勢磅礴,崇仁帝笑的更開了,忙吩咐福公公賞賜。

    公良簡仰著一張剛脫稚氣的臉,胸有成竹的樣子。

    “簡兒有心了,快到朕身邊來

    ,賜那套琉璃白玉套給他用。”崇仁帝向公良簡招了招手,這舉動引得殿下百官的猜測,這琉璃白玉套餐具皇上自己都不肯用過一次,這次賜給了還沒封王的公良簡,想必陳貴妃地位不凡,皇上也有意器重,加上這幾日皇上一改往日頻頻提起過立儲之意,難道是有什麽指向。

    “簡兒今年十五了吧。”崇仁帝問。

    “可不是,大人模樣都長全了。”陳貴妃笑吟吟的答話。

    “是該封王有個自己的府邸了。”崇仁帝微笑著說。

    陳貴妃頓住了,手裏的動作也停住了,表情雖笑著,卻沒笑得更深。

    “今日朕就封簡兒為陵西王,封地陵西,賜王府立戶可好?”崇仁帝牽起陳貴妃的手說。

    陳貴妃好不容易聽明白皇上的話,笑容恢複嫵媚,“簡兒還小,皇上太抬舉他了。”

    “啟兒十二就是嶺南王了,簡兒十五了,不小。”崇仁帝放開手,夾起玉盤中的葡萄放進嘴裏。

    “簡兒哪裏比的了嶺南王的戰功赫赫。”陳貴妃笑答。

    “怎麽,簡兒封王委屈他了?”崇仁帝放下筷子,轉過臉沉著聲音問。這下殿內的百官女眷們都停了手停了聲,這崇仁帝情緒明顯不如剛剛高了,一殿的人雖說沒跪著,但是這會也不敢隨便造次。

    公良簡則趕緊起身跪下,“孩兒不曾委屈。”

    崇仁帝轉迴笑臉來,“父皇信任你,日後必成大器,你母妃就是謙虛,也怕你擔不起責任,不然也不會將煜兒教導的如此之好,你說是不是,貴妃?”

    “皇上說的正是呢,臣妾是擔心簡兒年幼不擔大任才故說錯了話。”陳貴妃嬌媚一笑,往崇仁帝身邊倚了倚,“該罰臣妾一杯酒呢。”說完就仰頭一杯烈酒下肚,但也重引崇仁帝歡心,開懷大笑。

    下麵殿裏的人也懂看眼色,如今看皇上家裏事搞定了,就趕緊齊聲賀道,“恭喜陵西王。”

    “王子今日可盡興?”崇仁帝把眼光放在了公良煜旁邊的蘭翎身上。

    我驚訝,崇仁帝這是要對外公開的意向嗎。

    “多謝皇上招待,賀皇上千秋。”蘭翎對著崇仁帝微笑,並舉起酒杯飲下賀酒。

    “也不知,王子在大鄭,我們招待是否周到,如今王子已經被鮮卑王授做繼承人,朕也同賀王子。”崇仁帝也舉起酒杯飲下。聽得這個消息我也是震撼之至,蘭翎竟然已經被柯比王認做傳王位之人了,這段時

    間我沒見他,而他已經變成鮮卑王儲了。

    四下嘩然,又重新去審視剛剛震撼了眼睛的神仙人物,原來他一身的氣派來自於鮮卑王族,並且他就是王位繼承人。

    “鮮卑一向與我大鄭交好,這迴王子來賀壽,也不知王子帶了什麽賀禮來?”南安王公良溯接下皇上的話頭問。

    隻見蘭翎鄭重起身,行至大殿中央跪下來,手中一副卷軸,“為賀皇上萬壽,父王特送上鮮卑與大鄭交界的三座城池。”

    殿內靜默了一會,有人驚訝,有人揣思。

    “鮮卑王果然誠意十足,還是需要王子替朕謝過鮮卑王了。”這會子也隻有皇上有資格迴話了。

    福公公接過了蘭翎手中卷軸,然而蘭翎依舊跪地未起。

    “王子起身吧,三日內我必讓十萬大軍護你迴鮮卑可好?”皇上說。

    “謝皇上。”蘭翎起身歸坐,臉上情緒如常。

    殿內的人卻將這一幕聽的透徹,這鮮卑王子用三座城池換了十萬大鄭軍,看來鮮卑王是要定內亂了,鮮卑人這筆買賣倒是做的十分劃算。

    我卻隻得一個信息環繞在心頭,蘭翎要迴鮮卑去了,而且,他這次迴去定是與戰爭脫不了幹係,不由得就為他擔心起來,抬頭望他,發現他也在看我,托著腮笑起的模樣,仿佛還是那個住在我家的質子而已。

    “今日各位愛卿可盡興了?”崇仁帝舉杯問殿內人。

    殿內人皆杯舉過頭頂,迴應著盡興之意。

    “既然高興了,朕就再宣布件事讓普天一起同慶吧。”皇上說完,就給福公公遞去了一個眼神。

    福公公立於大殿之上,“君權天授,崇仁皇帝昭曰。”

    這是要頒聖旨啊,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朕得天庇佑登基已久,然儲君懸空,近年朕身多感不濟,思國不能無儲,念洛北王公良煜為嫡皇後長子,能承大統,茲授以冊寶,立為太子,正位東宮,主事文華殿,輔佐政事,以安國民之心,欽此。”

    所有人仍舊跪著,獨公良煜起身,步調緩慢行至殿上接了聖旨,“父皇授以重任,兒臣必以行動慰民心,以功績安天下。”

    公良煜就此入主東宮,洛北王這稱唿要改為太子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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