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蓬嵐河的時候我特地的去與阿常告別,留下了我在上京的地址,她紮著兩條大辮子嗚嗚的哭,她說她就我這麽一個朋友,卻遠隔他鄉,草原的女子就是如此純淨,相識三月她心中已將你比作日月。

    我們無法避免的和公良煜同行迴上京,他有齊全的馬隊和馬匹,他從奉蘭帶了很多當地的特產拉迴上京,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看見調出來的一樣東西,撿起來看,是一根羊骨簪。

    “喜歡嗎?”公良煜不知從哪裏來,一臉笑意的看著我,此生他這麽愛笑嗎?

    我看著他,也隻迴了微笑,話又不知道從哪說起。

    “你話一直那麽少嗎?”他又問。

    我隻點點頭。

    “這簪子送你吧。”然後他便轉身走開了,去盯著其他準備之處。

    我把簪子握的溫熱,卻終沒跟他說一句謝謝。

    接下來的日子,蘭翎季清讓兩個隨著公良煜他們一起騎馬,我則獨自一個人乘坐馬車,那個公良煜被送給蘭翎的小奴隸,蘭翎喚他作小西,他跟馬夫一起替我趕車,我趴在馬車的小窗戶上看一路風景變幻,聽著車軲轆咕嚕嚕的滾動聲,腦子裏有很多的事物被我反複的拿出來想然後再整理然後再思考一番,此行,我覺得自己的心蒙上了一層自己都說不透的東西。

    世間的繁雜與累贅,覺得自己隻揭開了一個小角就心累不已。

    當我們從鮮卑境內跨過進入大鄭境內時,心下一疼,來的時候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哥哥,沒有跟我一起迴來。

    快到驛站的時候,聽見遠處有疾馳的馬蹄聲向我們而來。

    有人停在前頭,車馬都停了,我掀起簾子看,看到一張始終不會忘記的臉,狹眼配著八字虛胡,滿臉的賊眉鼠眼,這公良煜,寫給自己的提醒裏難道忘了這個忘恩負義的人?用人還不懂得變?我蓋迴簾子,聽得肖衛在外麵說。

    “公子,驛站房間吃住都備好了,這一路辛苦了。”聲音那叫一個忠誠,我撇了撇嘴。

    也不知他們一路上談了些什麽話題,反正我再下車和他們匯合時,幾個人都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蘭翎囑咐小西小心的跟著我,他也盡職盡責,但是他不能說話,通常隻能對著我咿咿呀呀的。

    進了驛站,肖衛還是有些能力,安排的井井有條,就連我一個姑娘跟著都考慮到了,也把房間裏的一應女子用品給我備的周全。

    東西擺放停當,就被邀

    出來吃晚飯,我見公良煜仍舊一臉的絡腮胡,便說,“玉公子,都進了大鄭了,你還貼這一臉胡子做什麽?”

    公良煜挑了挑眉毛,笑了,“思姑娘如何知道在下這是一把假胡子?”

    我心裏已經狠狠得給了自己幾下,這快嘴,把自己心裏話說出來了,但是嘴上又不能說原因,隻能傻笑。

    又是他自己圓了場,“思姑娘果然觀察入微。”說著他就開始扯臉上的胡子,露出真正原本俊秀絕美的臉來,之前他貼假胡子的時候我還能騙騙自己他是別人,然而這下子,徹底完了,我在袖子裏緊握雙拳,是他啊,是那個曾經枯槁卻依舊高傲的王爺。

    我在認識蘭翎後曾一直想把他們二人做比較,如今二人都以真麵目坐在我麵前時,我有些茫然。人都說醜有百樣,這美,看來也是各有千秋,我拒絕比較,隻埋頭吃飯。

    “司思好福氣。”季清讓打趣道。“若是有兩位絕世美人與我同桌,我絕不像你這般浪費。”

    “你長成這樣都不著急,你管我浪不浪費!”我自然是不肯輸的。

    “腹有詩書氣自華你不知道嗎?”季清讓咬牙切齒。

    我們倆個鬥嘴,其他兩個人就被逗笑了,我都沒敢看,怕守不住侯門小姐的矜持。

    “公子,今天休整好了,把貨物讓老陳慢慢拉迴去,您可得跟屬下快馬加鞭了,不然就趕不上婚期了。”肖衛在一旁提醒著。

    婚期二字都聽在我們幾人耳中,但是如一枚響雷一般炸在我的世界裏。

    怎麽,公良煜要娶親了嗎?

    是啊,上一世,他就是有王妃的,我沒忘記。

    “怎麽,玉公子要娶親?”蘭翎替我問了出口。

    公良煜羞赧一笑,看得出幸福在心,“年紀不小,家中父母也著急,幾位若有空不如去喝幾杯喜酒如何?”

    “不喝了!”我斬釘截鐵的迴答。

    季清讓本來想說好的,被我這麽一迴絕疑惑著看我。

    “我身體不適,趕不得快馬。”我端著臉仍舊如此迴答。

    “那就可惜了,那幾位到上京一定來找我,咱們再敘如何。”公良煜禮貌應答。

    “如此感情好。”蘭翎舉杯,“那我們幾個在此就先祝玉公子新婚快樂了。”其他幾人都舉起杯子,季清讓推了推我,我才意識到舉杯,不等他們說自己個兒的仰頭喝盡了,烈酒自口而入,洶湧到心

    中。

    第二日,公良煜與肖衛和幾個侍從就準備好先於大部隊離開,我們三個也準備乘馬車走,隻不過不跟公良煜他們的快馬而已。一道走出一段路才真正告別,我悄悄的與公良煜說,“玉公子。”他見我叫他,就側身過來一臉詢問的神色,“玉公子,迴上京後還是小心用此人。”我的眼神落在了肖衛的身上,他也看見了。

    公良煜嘴角一挑,“思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個提醒。”我淡淡的說完就又迴到季清讓身邊。

    我心想他迴上京成親,又是王爺,可能此生我們相交的機會不多了,我也不曾再奢望他這一世我們兩人再有什麽糾纏,隻是在這一別之後,誰知相見又是在何時,我不得不非常突兀的去提醒他一下,肖衛人品的問題,即便他覺得奇怪我也管不得了。

    就此作別,公良煜快馬而去,望著那個曾魂牽夢縈的背影,心都被扯疼了。我想著,疼過這陣,以後也就會好了。

    “距咱們出發到現在有沒有快一年了?”我問。

    “差不多了吧,嗯,已入秋了。”季請讓迴答。

    “走吧。”馬車是蘭翎和小西趕車,車軲轆又開始咕嚕嚕的滾動起來,這麽一動,離上京又近了一點,對於家人的思念和公良煜結婚的念頭攪合在心頭,有些混亂也有些空虛。

    我們一路無驚無險的迴到上京,大鄭朝之都,繁華如常。

    隻是我們三人心境也不比出發時候,蘭翎自從奉蘭遇見阿莫後就沉默些許,我覺得他定有什麽緣由,但是又不好開口去問,總覺得他必有我不能去解決的煩憂,隻是他在我麵前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需要幫忙的總是我,更何況他路過自己家鄉而不能留下,必須隨我迴上京,就又是一番悲涼了。

    季清讓呢,他在伽莫收集了很多他有興趣的信息,他稱每一個文化都是一個地圖,現在他迴到上京告別的時間都被他縮短了,他說他要迴家把信息都補全了才安心。

    我呢,我自己都說不清,離別與重逢,白頭的愛情與黑發的相守,還有前世今生的那個人,我混亂至極,到了上京,感覺這些像故事一樣變得不現實了,終於迴到了現實中。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和熱熱鬧鬧的買辦聲,我突然踏實了些。

    太尉府門口早就等滿了人,我和蘭翎在馬車上老遠就看見門口處一堆人抬頭仰望著,最穩重的不過是夫蒙將軍,最站不住的就是綠墨,那小碎步倒騰的

    ,來來迴迴。

    我一下車綠墨就撲了上來,滿臉掛著淚,“小姐,你可迴來了。”

    “想我不?”我看她的樣子心暖不已。

    “當然想了,全家人都要想死小姐了,老爺夫人每天都念佛祈禱你這一路平平安安哪!”她雖嘴裏念叨我,眼神卻往蘭翎那邊飄。

    我見過了夫蒙將軍,這些日子在我家他雖過的不會委屈,但是這心裏必然是不好受的,這會子見到蘭翎他也是滿臉的動容,兩人用家鄉話交談,蘭翎狠狠得和他擁抱。

    我們被一幫人簇擁著進了正堂,爹和大娘都站著,癡癡的望著來路,我登的就哭了,我這一遠行必然是扯了他們的心。看見我進來,大娘就迎了上來,轉著圈的看我的變化,“這出去曆練的這麽久,長高了也硬實了,這會子可算是平安的迴來了,我這顆心總算是可以落迴肚子裏了。”說著就戚戚的哭起來。

    爹含著淚站在旁,眼神緊緊的盯著我,我也看著這個愛我入骨的父親,兩人雖沒有過多的語言卻心照不宣。

    “爹,大哥他……”我握住爹爹的手,覺得他有些抖。

    “爹知道了,不說了,到底是我對不起他。”爹有些哽咽。

    “爹,是我連累哥哥。”我也跟著哽咽起來。

    “你沒得選擇,到底還是我的錯。上一輩的孽,卻讓我傳到了你們這一輩。”他歎氣。

    我不知說什麽,隻得緊緊的握住他的手,不想讓他太傷心,此刻已經是先失了至愛又傷了自己的兒子,為了轉移話題,我看了下四周發現沒看見二姐,問:“二娘,二姐呢?”

    二娘也因為大哥不迴家而傷心,但是聽我問二姐她臉色又轉暖了,“思兒,你迴來晚了一天,你二姐出嫁了。”

    “出嫁了?”我也轉而興奮,“怎就不等等我呢,我可是親妹子啊,怎能不參加姐姐的婚禮呢。”

    “不是不等你,”大娘拍著我背安慰我,“隻是嫁進皇家,那容得咱們這樣的人家說的算,趕明兒三朝迴門,你再見見姐姐和新姐夫可好。”

    “皇家?”

    “是啊,你二姐嫁的是洛北王。”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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