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穀的幻境複雜,不僅有煙霧迷障,更是有地下溶洞,李甲靠著溶洞的鍾乳石柱上,仰頭喝下了一瓶藥水。


    和一個月前相比,他的外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多歲。


    雜亂無章的頭發,胡須唏噓,臉頰瘦削,看上去像是可憐的流浪漢。


    李甲無法理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對方憑借什麽能夠找到自己,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才讓對方能夠定位標記自己。


    李甲打了個響指,他身上破碎的衣服燃燒了起來,沒有發現異常。


    他又打了個響指,將胡須頭發燒掉,終於在耳後的一縷頭發上,發現了一點晶瑩的光芒。


    “該死!”


    他燒掉晶瑩光芒,朝溶洞的深處鑽了進去。


    即使是很深處的溶洞,依舊有天光透過縫隙在地上射出光斑,這樣的地方常年被水流衝擊,早已經千瘡百孔,動靜太大會引起坍塌,李甲相信,追殺自己的人也知道這點。


    他現在應該無法再通過印記,來鎖定自己的位置了,李甲鬆了口氣,他抓住這個時間又喝了幾瓶藥水,他要好好恢複自己的體力,讓內力更加的充盈,結束這場追殺。


    他盡量讓自己沉浸在冥想中,不去想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


    但情緒總是不受他控製,把思緒飄向那之前。


    韓月影因為精神受創,變成了喪失人性,隻為追求法力的法癮者,不知所蹤。


    伊麗絲被族人帶迴卡達拉大陸,離開了自己。


    他感覺自己像可憐的沙鷗,不知道去哪裏,漫無目的朝著一個方向走。


    走著走著,隻覺得遠方的界線越來越廣闊,除了雜草和一大堆碎石頭,沒有任何的建築物,一眼能看到天和地重合的界限。


    天穹高飛的鷹隼,草後遊走的野狼,都看到了他。


    他身上套著破舊的衣衫,看上去近乎赤裸,一頭亂發猶如草堆一般糾結在一起。


    他的眼神渙散沒有焦點,嘴唇幹裂胡渣唏噓,像個瘋子一樣。


    他被草根絆倒,摔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


    可是鷹隼和野狼還是不敢靠近他。


    天空下起了雨,這種季節下雨是很難得的,李甲被纖細纏綿的雨水打醒,他站起身來,手上多出了一瓶藥劑。


    他將藥劑灌進肚子裏,又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朝前走了多久,地麵終於不再是惡心的綠色,變成了蒼灰的地麵,風也淩厲多了。


    皓月當空,空曠的荒野,李甲抬手看天,甚至產生錯覺,好像自己跳得高一點,手伸得長一點,就可以碰到頭頂那輪巨大的明月。


    在這樣美麗的夜晚,他的頹廢日子結束了。


    月色很美,一匹黑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馬上的人身著黑袍,融於夜色中。


    他的身上不帶殺氣,也不帶著愛意,什麽氣息都不透露。


    這種地方,有人出現已經很奇怪了,還是這樣沒脾氣的人,就更加奇怪了。


    李甲從地上彈了起來,身手還是很敏捷,他手上又出現一瓶藥劑,一口灌進肚子裏。


    馬上的男人身材瘦削,看不清長相,隻是一雙眼睛明亮而銳利,讓他很不舒服。


    對方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但李甲已經知道對方來意,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


    牙之塔屬於法師最高組織,大部分的法師都在塔中靜修,當有人冒犯牙之塔的威嚴時,該怎麽辦呢?


    黑袍法師就是處理麻煩的人。


    他們精擅戰鬥,對於法術不求甚解,隻求幹脆高效的戰鬥。


    黑袍法師麵臨著窮兇極惡的惡人,他們也享受著牙之塔最多的資源。


    因為白袍法師隻需要苦思冥想,並不需要太多的身外物,黑白自然形成了和諧。


    牙之塔下達通緝令,根據情況派出黑袍法師。


    法師的階級決定他的力量,五階是法師的蛻化階級,五階法師,法術更為宏大的一麵將為他們展開。


    五階黑袍法師,戰鬥力就更加恐怖了。


    王川今年二十多歲,他很年輕,臉上似乎還留著少年的稚氣之色。但他的心思謹慎,做事幹脆狠辣,絕對不拖泥帶水,是五階黑袍法師中佼佼者。


    從成為黑袍至今,他接手的通緝令,還沒有失敗過的,稱為南塔屠刀,是指他謹慎冰冷的風格。


    每次任務,他都會仔細看敵人的信息,這次也不例外。


    在通緝令上,隻寫著短短的十六個字:年輕男人,力量強大,手段詭譎,兇戾殘暴。


    除了這些,沒有其他的信息。


    但有指引標記就夠了。他循著維綸法師給的指引標記,從最南邊一路趕到白青山麓。


    騎在馬背上,隔著很遠,王川就看到了他,和通緝令上所寫差距有點大。


    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忽略掉這個人。


    不過,如果因此輕視對手,王川就不配稱南塔屠刀。


    他可以感覺到這個人的實力,即使沒有五階的力量,但也差不了多遠了,隻是在氣勢上有點頹靡。


    他感覺自己像是鋒芒畢露的殺豬刀,而對手是倦歸卸甲的蒙塵劍。


    心境和氣勢的壓製在戰鬥中很關鍵。


    這讓他很高興,他從不追求公平對決,他隻要求自己變強,更快的殺人和完成任務。


    公平對決那是英雄才要求的事情。


    他背後的藍晶短劍出鞘,短劍從頭到尾連柄帶鞘隻有十一寸,衝出的幽藍劍芒卻有三尺三,在空中畫出一輪殘月,朝著獵物襲去。


    在他的計算中,對方要對抗這道劍芒,至少要轉身出力,他會因此停滯腳步,到時候,就可以纏上他,讓他無法脫逃。


    但對方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這道弧形的晶芒,不要命地朝前跑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這一劍出,將獵物的後背開出了一道大口子,血一下子淌了出來。


    晶芒是王川的魔力凝聚,純粹的法師比較難能擔當成為黑袍,至少要在其他諸如冷兵器或毒藥的領域有所成就才行。


    外人稱唿王川是魔劍士。


    他自己不以為然,但他的劍法確實很好。


    盡管身中一劍,獵物卻沒有任何反應,根本沒有被這一劍影響到的痕跡,一下子跑到了溪水邊。


    王川早已舍棄馬匹,左手吟誦施法,右手射出劍芒。


    這一道劍芒在他的背上開了個洞,在離臂膀的位置炸開血花,男子卻連聲音都沒發出,好似沒有痛覺一般。


    溪流是北部白青山脈雪水的分支,水很清很冰,而且越窄越急。


    隻見獵物縱身一躍,落入溪流中,像條魚一般,朝著水流方向滑去。


    王川見再出劍已經無用,立刻甩掉長袍跟著跳進溪流裏。


    他循著溪流,初始還能看見前麵飄來的血水,不過幾彈指的功夫,血水已經不再流出。


    好恐怖的愈合能力,王川心驚。


    他深知劍芒的威力,魔力的跳躍性,會使得傷口無法愈合,甚至有人因為無法解除傷口的魔力,導致傷口流血不止死亡。


    所以威力雖不如劍氣大,但勝在靈活詭譎,這正是他引以為傲的地方。


    可是,這才幾彈指的功夫,對手後腰和臂膀兩處傷口,一為切割傷一為炸裂傷,竟然都已經不再流血,可見他恐怖的恢複能力。


    兩人一前一後,在溪流中奮勇直下。


    前麵,水域逐漸變寬,兩人的速度也降了下來。


    往北的方向全是沒有人煙的荒原,王川跳上岸。


    他舔了舔嘴唇,望向了前麵的河穀。


    維綸法師給的指引印記在掌心碎掉了,他知道對手發現破壞了印記,不過已經無關緊要了,他就在溶洞裏,已經是甕中之鱉,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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