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遷的旨意下達後的幾天,整個莫府一直都在忙得團團轉,前來賀喜的人一茬接著一茬,先是親朋好友,接著是皇親貴族,後是各級官員,莫府一時間門庭若市,風頭無兩。這天,歐陽沫沫攜著幾位貴族女子款款而入,一身寶藍色衣裙好不醒目。湘清迎上去執起她的手:

    “沫沫。”

    歐陽沫沫笑著點頭,迴頭向幾個華服少女介紹:“這是我的好姐妹湘清。”又迴頭指著一位藍衣女子道:“這是嘉慶郡主。”指著另一青綠衣裙:“這是謝芸煙,齊芙蕖,蔡蓮。”無一不是家世顯赫,歐陽沫沫這是故意給她牽線搭橋,畢竟從現在開始她也要與皇城裏眾多皇族貴女打交道,心中感激沫沫但不宜這時候說,湘清麵帶笑意一一見過,幾人寒暄一番迎入室內,裏麵早已是花團錦簇,聚滿嬌美活潑的世家貴女。

    已過午膳,湘清與歐陽沫沫沿荷花池慢慢走,荷花開得正好,粉色的花瓣粉嫩清麗。湘清看著沫沫認真道:“沫沫,謝謝你。”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樣嗎阿清。”沫沫道。

    湘清搖頭:“話雖如此,但還是要說才可以。”

    沫沫展顏一笑,比河邊扶風清荷要嬌豔一份:“你就喜歡這樣,學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兒之態。”她低頭沉思:“不對,你一直都扭扭捏捏,你本來就是女兒身。”湘清扶額,覺著不與沫沫說話她可能更長壽些,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那天問我我哥哥的婚事,這......你也該明白了。”

    歐陽沫沫有些愣怔,隨即蹙眉:“是明白,哪有不明白之理,隻是這事也該是你家不厚道,若不一定娶事先便不要給人家透露出那些意思,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現在這樣像什麽呢。”

    莫湘清歎氣:“是這樣,隻是我一介女流,這事兒哪裏能插得上半句嘴,至多說一句這個女孩相貌好與不好,哥哥也又能怎樣呢,終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歐陽沫沫撇嘴,正想反駁,話未出口前方轉角處遠遠轉出兩個人來,一玄一青正是兩個男子,逆光而來,表情模糊。歐陽沫沫旋即閉了嘴。

    “莫小姐。”玄衣男子站定身前,朝莫湘清笑道。

    莫湘清行禮,聲音略有遲疑:

    “李,公子。”

    沫沫抬眼,這男子長得英朗高大,沉穩挺拔,但聽聲音似乎是個和氣的人,轉頭看側立的青衣男子,也是好看的一個俊俏郎君,隻是比起玄衣男子

    來少一分老成,眉間多一分清朗。李偌君這時才看過來:“佳慧公主,這是劉丞相之子劉昭陽。”

    劉昭陽聞言轉頭,目光觸上歐陽沫沫的視線,少女見狀隻是坦然迴視,劉昭陽愕然,忙率先避開目光,內心微動,好大膽的姑娘,是叫......:“見過佳慧公主。”嘴巴比腦子想起來得還快,說完自己也楞了。

    沫沫收迴視線,:“劉公子好。”淡淡是語氣好似與一個陌生人問好,劉昭陽才迴想起來,他們此前確實不認識。

    “公主和莫小姐好興致,在下和昭陽行至此處見這兒的荷花開得也正好,流連之間不想會遇見姑娘。”李偌君沉沉的嗓音打斷他的思緒,偌君接下來的話讓他心中一喜:“不如小姐領在下逛逛這個園子,這樣好的日子,園中景致想來也很好。”

    湘清隻得應道:“依公子的意就是。”

    女子語中的不願再明顯不過,李偌君偏頭看她,湘清感覺到他的視線,低下腦袋。手指微微用力絞著白色的手絹,她以為這個小動作無人知曉,李偌君目光從她腦袋往下移落在她的手上,略微一頓後收迴視線,眼中笑意更盛。三人個個心懷鬼胎,隻歐陽沫沫心無雜念,拉著湘清便走“那便走吧,再晚太陽都下山了。”

    湘清抬起腦袋,太陽西懸,但離落下去著實還遠。看著她的動作,李偌君也學著她的小模樣微挑下巴眯眼看天邊的太陽。劉昭陽看偌君的動作也抬頭,歐陽沫沫不解,瞧瞧三人,也隻好仰起腦袋。

    春日融融,奇花異卉都競相鬥豔,園中自不止四人。莫府園中的另一邊古木參天,枝繁葉茂。靴子踏在褲子落葉上發出碎響,兩雙靴子左右並行,說話聲隱在陰林裏,鳥雀啁啾,層綠暈染。兩人走出小樹林,陽光落在兩人肩上,林中晦暗不明的兩張臉在霞光下明晰起來,莫荀棱角分明的臉在夕陽下依然不柔和半分:“一切謹遵世子的意思,莫家能有今天還感謝何大人的悉心教導才是。”

    何複低笑:“荀公子是哪裏的話,這話說得見外了。”

    忽然不遠處響起說話聲,還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一道淡紫裙裳在幾步開外閃現,隔著夾道的梅喜枝叢,在另一條小路飄飛,湘清微紅的小臉在淡紫衣服映襯下更顯柔媚,她似在追什麽人,小聲喊:

    “沫沫你等等我。”

    清越的嗓音揉化在和熙的春風裏,轉眼就跑到路的另一邊,看不見。何複雙腳似被釘在原地,良久笑道:“若在下沒看走眼,那

    似乎是令公子的妹妹莫姑娘,聽說,你們幾年前才從江南搬過來。”

    莫荀垂頭應道:“是,正是舍妹。”

    何複合扇輕笑:“好一個江南美人。”語罷不再說話,隻看著莫湘清消失的方向。莫荀心頭一跳,不知作何應答。

    歐陽沫沫停下轉身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那抹淡紫。

    “絹子還我沫沫。”湘清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撫著胸口。沫沫上前兩步,端詳著她嬌喘的模樣,總是平淡無波的臉上似有焦慮,她狐疑的眯起一雙細長大眼,得逞的小模樣像隻小狐狸:“你得先告訴我這帕子什麽來曆,我再給你。”

    湘清喘口氣強自鎮定道:“沒什麽來曆。”歐陽沫沫彎起嘴角:“這話呢,我是不信的,你平日可不是這樣子的。”

    莫湘清沉默半響道:“那我平日是什麽樣子,隻要和你在一起我那次不是被氣得快死。”

    歐陽沫沫蹙起眉間。高深莫測地注視著她,心裏開始動搖。拿著手帕的手遲疑著伸出去,不過是一張白色手絹,隱約可見其上有紅色圖樣。伸到一半歐陽沫沫才反應過來,心想不對呀雖然自己喜歡惹著她,不過喜歡看她總是古井無波的臉出現其他表情,一般不是生氣就是生氣,哪曾出現過焦慮?剛想收迴手,身後響起低沉的嗓音:“公主和莫小姐在這兒做什麽?”

    她扭過頭,不想手中一空,帕子已經被湘清抽迴去攏進袖子裏。歐陽沫沫生氣地瞪一眼身後的人,迴頭發現帕子已經被收起來,不禁氣惱地撅起嘴。

    李偌君立在五步開外,逆光行來,意裾微動,神情在陰影裏看不真切。湘清低下頭險些掉轉過身去,自己頭發散亂,衣飾不整。她實在不喜歡這樣子倉促地出現在她麵前。李偌君瞧見她兩鬢青絲浮動,雙頰緋紅,神色慌張,想來是剛和公主打鬧還未及整理,實在不想她也有孩子氣的一麵,嘴角漫上笑意。湘清瞟見此情此景,簡直羞惱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李偌君背後轉出個人來,青衣玉冠,正是劉昭陽。

    “你們還迴來做甚?”歐陽沫沫怒氣衝衝地質問,明麗的臉上一雙大眼怒火灼灼。劉昭陽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頓了半響才一字一字的清晰迴道:“我……們本迴去、去尋阿複兄,隻是下人們說莫荀公子到園裏來了,我們便,折迴來了,”又頓了頓:“不知公子可有看見他們麽?”

    聽著他那慢吞吞的吐字她眼中的火就越燃越旺,才不見兩個時辰這人就快變成結巴了麽?!歐陽沫沫瞪他一眼:“看

    見了也不告訴你!”

    歐陽沫沫本就長得極美,一雙狐狸般的眼睛含著亮光的瞪人,朱唇緊抿,更顯得美豔不可方物,劉昭陽登時方寸大亂。瞧著他慌亂的神情她才解氣似的揚起唇角,她拉起湘清的手道:“阿清我們不要理他們,我們走。”全然忘了適才為什麽生氣。莫湘清遲疑片刻,扭頭向若眉吩咐道:

    “你去園中尋一尋我哥哥和世子,讓他們到戴梅亭尋李公子和劉公子。”眼角掃過李偌君,見他也在看她,隻假裝平淡道:“不遠處就是戴梅停,李公子和劉公子便去哪兒稍等片刻,哥哥很快就來。天色將晚,我和沫沫先行一步。”

    落霞潑在空中,美過斜陽三分。那抹淡紫色身影終於消失在小路盡頭,李偌君看無可看,打開手指折扇,偏頭端詳上麵的字跡。心想果然學著阿複備一把扇子也是有些用處的。

    若眉在園中左顧右盼,終於在一處亭子旁的竹林裏發現一道紅色的背影,若眉小跑過去屈膝道:

    “世子問安。”

    紅衣男子轉身低頭她看,夕陽在他側臉氤氳開來,眉目豔過卷中公子三分:

    “何事?”

    若眉忙道:“李公子和劉公子正在戴梅亭侯著世子,差我來尋世子過去呢。”

    何複執扇輕輕敲著另一隻手,走近若眉幾分,俯身用扇端挑起若眉下巴,若眉背脊僵硬,微偏過頭。何複又湊近她幾分,幾乎要觸碰到女子的側頰,唿吸幾乎可聞:

    “好一個嬌俏的丫頭,果然主子這般美貌,侍婢也不差。”迴手褪下手上一個紅色鐲子伸手示意她收下,華光氤氳,價值千金。若眉後退兩步,略微遲疑,接過鐲子,低下腦袋,她這樣的人家,本不想拒絕也不能拒絕。何複滿意地打開折扇,看著遠天霞光,狀似無意道:

    “若是你將來姑爺看見你這般貌美,指不定會怎樣。”說完又迴頭端詳她的姿態,自上而下。若眉低首無言,隻是更加用力攫緊手中的紅鐲子,受辱的憤怒湧上一雙明眸,身子抖得厲害。何複饒有趣味地看著她掙紮的樣子,像籠子裏的鳥雀。良久,若眉抬起眼,眸子裏有某種光,猶如天邊柔媚的彩霞,她嫣然一笑道:

    “世子說的是,做下人的,不過承蒙主子抬愛,小姐受苦我們下人也不好,管他怎的,姑爺高興小姐就高興,我們怎麽也是願意的,隻是怕姑爺不依呢。”

    說完凝眸盯著何世子,何複朗聲大笑:“好個忠心的丫頭,若是我卻是定依。”用折

    扇點點她的小腦袋道:“帶路吧。”若眉退開一步,纖手微伸:

    “世子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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