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安倍役清告別後,王沈又和歐米伽在早市上待了許久,直到歐米伽心滿意足地把送來的東西吃完,他們才改道迴了禦守一族的宅邸。單單仆人們的流言無法證明任何事,但要是連安倍役清都認為是精螻蛄搞得鬼,王沈覺得真相多半八九不離十。


    也就是說,禦守家,真的鬧鬼了。


    庭院內氣氛更加凝重了,連仆人們都變得有些神經質,掃地、端水時還要不停左顧右盼仿佛是在害怕下一轉角就會冒出什麽鬼怪把他們拖進去一般。宅邸越大,陰森程度就越高,偏偏這天又是個大陰天,天空結著一層薄霧,越是往山上走,霧氣也就越弄,在此處朝上看去,半邊樓閣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濃霧繚繞,正是鬼魂出沒之時。


    王沈覺得仆人們心驚膽戰也是正常的,連他現在都有些神經質了。他和禦守家主作為昨天夜裏唯二遇到妖怪的人,一個成了幸運星,一個倒在自己的房間裏昏迷不醒。


    王沈走上山去,在半山腰時,遇到了滿臉愁容的禦守鈴,見兩人走來,後者先一步迎了過來:“長老們想要見見你。”


    在這個節骨眼上見王沈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剛才醫生已經做出了診斷結果——病因不明,她父親的身體機能全部正常,他也無法斷言究竟是什麽導致禦守家主陷入昏迷的,但是從身體的僵硬程度來看,實際上昨天剛一入夜,禦守家主幾乎就遭到了襲擊。


    以醫生的見解與經驗來看,這種襲擊有可能是某種他從未見過的毒藥。


    禦守一族請來的醫生自然是他們的親信,醫生並不認可怪力亂神的傳說,並一口咬定禦守家主應該是不知不覺中被人下了毒。


    這件事自然引起一片嘩然。


    然後,幾位長老的注意力便不約而同地轉移到了王沈身上。


    “我相信你……”禦守鈴欲言又止,但是她覺得王沈出現得實在不是時候,他剛一出現,傘兵的雇傭兵便劫持了飛機,還差點導致機毀人亡;而王沈入住禦守家的第二天,家主便疑似被投毒陷入了昏迷。


    “有關這件事我已經去問過安倍先生了,他認為很有可能是精螻蛄所為。”在王沈看來,現在能喚醒禦守綱良的並不是醫學,而是風水、陰陽這種神秘學的東西。隻不過這種事並不是他擅長的項目,即使淺淺再萬能,也不可能短時間在這種事上有所建樹。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現在最好趕快離開這裏。”禦守鈴語氣急促。


    “離開?”王沈楞了一下:“難不成他們認為是我幹的?”


    “他們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


    這也是大家族腐朽的一麵,父親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陷入了昏迷,幾個長老也找不出原因,無法給外界一個交代,在這種情況下,找個怪責的對象是他們慣用的手法。更何況王沈本不是京都人,一個人在此勢單力薄,就算把罪行強加給他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我就見過你父親一麵,我把他毒暈圖啥啊?”王沈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遇到這種事。


    “安倍家的奸細。”禦守鈴無奈地說道。


    不論任何時候,這個借口都是長老們最萬金油的手段,和安倍家沒關係的人都會被安上這種罪名,更不用說王沈還在午宴時和安倍役清“眉來眼去”過了。


    “那不行,我這一走豈不是相當於畏罪潛逃,默認罪行了麽?”


    “哎呀,那些老古董一心想把這事推脫到你身上,無論你怎麽說都是沒用的!”禦守鈴急了。


    她了解長輩們的那一套做法。


    禦守一族在京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尤其是臨近大選,各行各業都在看著他們,若是此時傳出禦守家主無故在家中昏迷不起的消息,禦守一族對外的公信力無疑會下降,可如果把這件事推脫給王沈,並對外宣稱他是安倍家的奸細,這樣一來不但會對安倍家造成輿論上的抨擊,還能巧妙地避開家主昏迷的事。


    敏感時期,任何事都可能變成一次政治事件。


    保不準他們現在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王沈自投羅網了。


    在禦守鈴看來,在這風口浪尖的狀況下,王沈最好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父親昏迷勢必會為家中造成一係列劇變,短時間內長老並沒有閑工夫追查王沈的下落,頂多對外誣陷王沈一番:“這方麵的事我可以先幫你周旋,總之你先走吧。”


    幾分鍾後,王沈和歐米伽匆匆提起行李,站在了禦守家的門口。一早上的好心情全毀了,虧他還想辦法見了安倍役清一麵,詢問了原因,結果這群老匹夫不但不懂得感恩,反而倒打一耙把他當成了安倍家派來的奸細。


    王沈心不甘情不願,但禦守鈴都這麽說了,他也隻能乖乖收拾行李卷鋪蓋走人。


    如果他硬要衝上去理論一番,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到最後多半會演變成雙方大打出手,他身邊有歐米伽,自然不怕,但是把這群老匹夫痛扁一頓,最後反倒坐實了自己對禦守家不利的謠言。


    好煩啊!


    王沈一拳錘在禦守家門前的牆上,這麽被趕出來顏麵上不好看倒是其次,關鍵是莫名其妙地被人誣陷成投毒者的這份憋屈有些無處發泄。


    “王沈哥哥,要把這裏拆掉嗎?”歐米伽歪了歪腦袋,她涉世未深,並不理解禦守鈴所說的“政治方麵”的因素,但她對人類情緒的感知力十分敏感,她明顯能感覺到王沈的心情越來越糟,心中剛開始的一絲慍怒也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起來。


    歐米伽的想法很簡單。


    招惹了王沈,她就要替王沈報仇,對蠍子而言,沒有道理可講,不高興了就一口吞了你,一尾巴把你掃得七零八落。


    王沈右拳緊握。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越想越生氣,氣得他恨不得馬上一把火把這庭院給點了。然而片刻之後,他卻恍然驚醒,深吸一口氣,對歐米伽說道:“算了,我們去找個住處吧。”


    ……


    “咦?”


    禦守家對麵街角坐著一個老人,老人麵前是一個棋盤。他本專心致誌地看著棋盤,隻是王沈轉身一走,他的忽然驚唿一聲。


    能力居然失效了?


    有趣,有趣。


    王沈邁出幾步後,棋盤上的幾枚棋子忽然裂成兩截,叮叮咣咣地散落得滿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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